第104章 人魚島事件(中)

第104章 人魚島事件(中)

「現在並沒有在準備儒艮慶典哦。」島袋君惠善意提醒道,「如果是想來祈求福報的話,請走另一邊的大門。」

「謝謝,不過只是隨便走走而已。」第一次上島,不太熟悉路。真的就只是湊巧。

清原晟凜轉身離開。在監聽器另一頭凝神屏息的降谷零聽了半天也再沒聽見他說一句話,反而只聽見了一連串的雜音,讓他開始懷疑這深山老林的是不是信號不好。

清原晟凜離開神社后,花了不少時間在島上轉悠,直到找到正挎著包準備出門的一個染著發戴着眼鏡的女生。

清原一邊抬手捂住袖口處的監聽器,一邊叫住她,「請問你是門協紗織嗎?」雖然旁邊的門上非常顯眼地掛着「門協」的銘牌,但以防萬一。

「是的。」門協紗織聽到問話,下意識應了一聲,隨後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清原晟凜把人打暈后,輕輕鬆鬆地把人一把抱起,一溜煙兒地跑進房子後面的小樹林,十分黑心地把門協紗織藏進了一堆灌木叢。

降谷零皺眉想了半天,也只分析出傑弗里和一名女性說了一句話。具體說了什麼,聽不清。

想繼續聽下去,結果又恢復到只能一臉黑線地聽着耳機里「滋滋滋」的電流聲的狀態。

清原晟凜辦完這件事,接着原路返回,從神社的另一邊繞到了一個倉庫門口。他站在門外,淡定地用衣袖上別着的一字夾「咔嚓」一聲開了鎖。邁進去后,又細心地把門從裏面鎖上。

三分鐘后,一個染了發的戴着眼鏡的女孩從倉庫出來,跌跌撞撞地往神社那邊跑去。

正在打掃神社的島袋君惠驚訝地看着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慌裏慌張地沖她跑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切問道。

……最難測最不可信的是人心啊。清原晟凜看到對方不摻假意的關心,頓時默然。門協紗織、海老原壽美和黑江奈緒子,哪一個都不配這份關心。

「我、我把儒艮之箭弄丟了!」清原晟凜把恐慌驚懼的神情演得淋漓盡致。他聲線顫抖,「怎麼辦!怎麼辦啊君惠!人魚一定會來懲罰我的!」

「不、不會的。」島袋君惠被好友驚恐的表情嚇到了,連忙安慰。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人魚是真實存在的啊……」清原晟凜癲狂似的沖她低吼。

「誒?」島袋君惠慌忙安慰的同時心底升起一絲疑惑,沒想到她會說這個。

「三年前……三年前,我們親眼看到了!」清原晟凜雙手抓住島袋君惠的肩膀。

「看到……什麼了?」島袋君惠下意識攥緊手裏的掃把,一個糟糕的念頭一閃而過。

可就在她自己否定自己想法的時候,「門協紗織」毫不顧忌地大喊,「我們看到了啊!哪怕放火也燒不死的人魚!長生不老的人魚!」

「——就是三年前,我和壽美她們喝醉酒後,因為沒抽到儒艮之箭放火燒死的長壽婆!」見島袋君惠似乎還不理解其意,她大聲嚷嚷起來。喊出來后,又怕別人聽見似的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三年前被放火燒死的長壽婆。

島袋君惠握著掃把的手微微顫抖,但想起母親最後的話,選擇了一言不發,只是臉色蒼白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長壽婆不能死。

長壽婆不能死。

她瘋狂地用這句話安慰自己。

清原晟凜瞥見她的神色,知道還差最後一計猛葯。

島袋君惠有權利知道這三個人的想法,甚至在他看來,也有權利報復她們。但事實上,他不能讓她真的動手殺人。

所以他選擇折中——由他代替門協紗織暴露真相,掌握事情進程。如果島袋要報復,這樣他可以保住那三個人的命。

「你說什……」島袋君惠僵硬開口,臉上還掛着一絲弧度,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那麼難過。

「君惠,君惠我知道你的,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清原晟凜死死抓住她肩膀的手還沒鬆開,一臉激動,「你手裏一定有其他的儒艮之箭對不對?」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儒艮之箭給我!你不會對我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門協紗織」一副瘋了的樣子。

「儒艮之箭只有儒艮慶典的時候才會發放。現在是沒有的。」島袋君惠整理好心情,勉強笑了笑,「紗織你再在家裏找找看,說不定很快就找到了呢。」

「不行!你一定要把儒艮之箭給我!」「門協紗織」說完這句,突然柔和了語氣,「不然你把人魚之墓的位置告訴我吧?」

「什麼?」

「就是人魚之墓啊。」她一副得救了的樣子,似乎是覺得自己找到了好辦法,「就是長壽婆一直藏在倉庫里的那具人魚骸骨遷葬的墳墓啊。」

「門協紗織」痴痴地笑着,捂住自己的臉,「我也想,我也想像長壽婆一樣,能擁有被火焰纏身也能平安活下來的能力啊!」

在她越說越大聲,越來越瘋狂的神色中,島袋君惠的臉唰的一下褪盡血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最後「門協紗織」瘋瘋癲癲地走了。留下失魂落魄大受打擊的島袋君惠一個人在神社裏。

好像演的有點過了。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他需要加快事情發展的速度——趁著零在這裏。

清原晟凜沉思。

零是公安部的,但這不代表零會放着這很明顯有問題的事件坐視不管。零一定會查下去。而只要零能順着查下去,那麼那三個人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被抓進局子,為她們的錯誤贖罪,島袋君惠也沒機會將自己縝密周詳的殺人計劃付諸行動。

這是現有的條件里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辦法。如果要等到儒艮慶典,那就來不及了。

另一邊,把這段對話從頭聽到尾的降谷零也開始凝神沉思。

他當然不相信有什麼人魚。島上的儒艮慶典和盛傳的長壽婆他都有事先調查過。長壽婆最多只是個活得久一點的老婆婆而已,人是不可能有死而復生的能力的。

如果那個被叫做「紗織」的女性說的是真的的話,她們真的放火燒死了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個長壽婆已經不是原來的長壽婆了。

那麼從這裏也可以倒推而出,長壽婆並不是真的活了很久,而是不斷有人在扮演「長壽婆」這個角色。

島上每年的儒艮慶典都是由那個神社負責舉辦,作為神社唯一的女兒,島袋君惠不認識長壽婆的扮演者是不可能的。

那麼,突然得知三年前「長壽婆」的死亡真相,她會怎麼辦呢?那個迫切想要拿到儒艮之箭、甚至想要為此去找人魚之墓的紗織,又會怎麼辦呢?

他對這兩個人都不熟悉,沒辦法推斷她們的行為模式。但如果是最壞的結果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另外還有白州。

降谷零擰起眉頭。

白州為什麼像是事先就知道這件事似的躲在邊上聽牆角,又為什麼要故意讓他聽到這些?

清原晟凜不知道自家同期心裏在轉些什麼,但是他大概猜得到。所以他決定先去稍微善個后。

他跑回之前那個小樹林,把仍在昏迷的門協紗織提溜出來,從窗戶翻進了門協家,順便扔掉了一直黏在袖口的監聽器。

於是等門協紗織醒過來后,就看到一臉擔憂的島袋君惠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君惠?」她有些茫然,甚至想不太起之前自己在幹嘛,只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有個長得很帥的外國人在跟她說話。

「紗織,你終於醒了。」「島袋君惠」關切問道,「有哪裏不舒服嗎?你剛剛突然暈過去了,把我嚇了好大一跳呢。」

「……是嗎?」門協紗織有點懷疑。她今天見過君惠嗎?

「是啊,你剛說到三年前什麼的,突然就暈了。」「島袋君惠」非常自然地回答,彷彿真有其事。

三年前?三年前!她今天確實是打算去找君惠說這件事的!

門協紗織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門的目的,又想到自己最近的倒霉,立刻就接受了島袋君惠的說法。

「君惠,我弄丟了儒艮之箭!這一定是人魚的懲罰之一!」她有些害怕又激動地拉住「島袋君惠」的手,開始掏心掏肺地對她訴說起一切。

清原晟凜卻有一瞬的愕然。因為他沒料到門協紗織真的在這個時候丟了箭。他本來還想一步步來,今晚偷偷把儒艮之箭拿走的。現在看來完全不需要他多此一舉了。

不過這也說明,柯學世界的時間已經相當紊亂了。再過一周,小偵探和大阪少年大概就會來到這座島上。

他和零不能和他們碰上。必須要在那之前解決完這件事。

門協紗織絲毫沒發現他的走神,自己一個人念念叨叨,一直停不下話頭。

「你說,你們放火燒死了長壽婆?」他在門協紗織激動訴說的時候打斷了她的話。雖然表情還是溫溫和和的,但在門協紗織眼裏卻莫名的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了。

她一下沒接上話來,反應過來才道,「是的。」

門協紗織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甚至因為被提到這個重點,她更加激動,「我們親眼所見!你不是也知道嗎?倉庫里那具沒有腿骨的骸骨!那一定就是人魚顯靈啊!」

「……」清原晟凜有些嫌惡地將手從對方手裏不動聲色地抽出來,面色平靜,「所以,人魚顯靈怎麼了呢?」

「我把儒艮之箭弄丟了,人魚一定會懲罰我的!」門協紗織沒察覺他的冷淡態度,熱切道,「君惠,你還有的吧?你把儒艮之箭給我吧!你肯定有的!你可是神社的女兒。」

「或者,如果你不把箭給我的話,就把人魚之墓的位置告訴我!」

清原晟凜沒有像真正的島袋君惠那樣拒絕她,反而溫和道,「我當然不會不管你的,畢竟你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我有辦法給你一支新的儒艮之箭。」

他故意在「好朋友」這三個字上咬了重音,門協紗織卻毫無所覺,欣喜若狂。

清原晟凜在門協紗織再度開口前又道,「不管你得聽我的話行動。」

這個時候門協紗織哪有不聽她話的道理?自是點頭如搗蒜,滿口應是。

「你要在家裏安靜地待七天,誠心實意地對三年前死去的長壽婆懺悔並為她祈福,以祈求人魚的原諒。」

「七天?會不會……?」門協紗織最開始有點遲疑,但聯想到最近發生的種種,又立刻改口,「沒問題。」

「嗯,說好了?」「島袋君惠」笑了,「我會回去幫你準備新的儒艮之箭的。」

「那就萬事拜託了!」

清原晟凜笑意盈盈地離開門協家。他並不擔心兩頭騙的後果。畢竟事後,門協紗織眼裏的「島袋君惠」是不存在的,畢竟真正的島袋君惠有不在場證明,別人只會覺得是她的臆想。

而島袋君惠眼裏的「門協紗織」,則是和真正的門協紗織做了同樣的事——親口向她訴說了三年前的真相,並且索要了儒艮之箭以及人魚之墓的位置。這是無可辯駁的,甚至還有零做間接的目擊者。

到時候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就都只是門協紗織自己精神錯亂髮生了臆想。八竿子打不着他。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就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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