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書房隔音很好,但厲景淵安靜慣了，仍然能聽到門外的小青年們嘰嘰喳喳，熱聊不斷。

今天周末，又是傍晚,進書房處理工作本是個隨意借口,但既然進來了,到底還是做做樣子。

唐明比較倒霉，這個點收到上司發來的工作內容,他眼珠子瞪得老大,還以為自己穿越時空記錯時間。

專業地回復完畢，退回去看了眼年月日,是周六。

所以？

妻子問：「怎麼了？」

唐明搖搖頭,在他印象中,厲景淵不是這麼沒有邊界感的人，不過……最近自從對方身邊多了一個漂亮少年,嘶,好像很多東西都變了。

客廳里,沈雪臣和室友們聊著天,熱絡的氣氛和過去沒有什麼兩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覺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嘴上回答著朋友的問題,注意力卻總有一部分遊離在外，一不小心就飄到了最近和自己朝夕共處的那個男人身上，以至於走神。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想的,該幹嘛幹嘛就對了。

「就是說，好好開心一下去去晦氣，老四你覺得呢？」一隻手拍打在沈雪臣的肩膀上。

「啊？」沈雪臣由於沒聽前情，面露茫然。

各位無言地看着他,半晌幽怨地嘆了口氣，說道：「怪不得那幫女生那麼心疼你，就是因為你這種……」

天然無害，又自帶憂鬱的樣子。

用女生的話來說就是，自帶濾鏡和氛圍感。

沈雪臣：「哪種？」

他剛才只是不小心走神，可能表情有點蠢，為了掩飾尷尬，他從零食盒子裏拿起一塊曲奇，嘎嘣咬了一口。

老大搖搖頭：「女王們計劃要請你吃飯，幫你辦接風宴，說是慶祝你奇迹康復，一定要你參加。」

原來是這個事，沈雪臣點頭：「那行，謝謝大家了。」

大家本來還想跟他討論一下具體時間地點，但是看他有些累的樣子，都貼心地停止了話題。

「是不是有些累了？」幾雙眼睛關心地看過來。

「還好啊，」沈雪臣正準備說什麼，廚房那邊有人出來通知一聲：「各位，可以準備吃飯了。」

大家應了一聲：「好的，辛苦啦！」

沈雪臣手中還捏著半塊餅乾，聞言草草塞進嘴裏：「我去喊……他吃飯。」

其實喊厲先生也不是不可以，但總覺得有些抗拒，不知道為什麼。

離開客廳，沈雪臣拐進通往書房的過道，沒發現自己步伐輕快，精神狀態也比之剛才有所上揚。

「景淵。」他抬手敲敲門，喊道。

厚重的書房門打開得很快，一身休閑居家服的高挑俊朗男人站在門口，半垂着眼眸看沈雪臣的眼神溫和，詫異，接着用拇指抹了一下少年的嘴角，問：「新開的曲奇好吃嗎？」

「額……」沈雪臣下意識地舔舔嘴角，趕忙低下頭自己擦乾淨，略尷尬道：「還行。」

他吃得囫圇吞棗，心不在焉，哪裏記得是什麼味道。

厲景淵看到少年表情生動的樣子，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沈雪臣輕輕瞪了他一眼，一時間情緒被窘迫羞澀佔領，好丟臉，同時又情不自禁地回味被抹嘴角的觸感，偷偷評價，這人好溫柔。

「笑你可愛，不行嗎？」厲景淵再度抬手，這次是摸摸頭。

沈雪臣不自在地偏了一下，小聲說道：「吃飯了。」

「嗯，」厲景淵說道：「我聞到香味了。」

是他們中午精挑細選買回來的食材，廚師做得很鮮美，光是聞着味道就令人食指大動。

看到厲景淵出現，幾個大男孩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無比拘束道：「厲先生，吃晚飯了。」

「坐吧，」厲景淵頷首，想想又說了一句：「你們不用拘謹，就當是在自己家。」

各位哭笑不得，心裏犯嘀咕，怎麼可能當自己家啊，這麼昂貴的家，估計以後都不會再來第二次吧？

他們坐下時，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沈雪臣。

這一看不要緊，百科上介紹一長串的厲先生，竟然體貼地給沈雪臣調整椅子，很細節，等沈雪臣坐下后，自己才坐下，就更加細節了。

問題是他們老四這個當事人，竟然不覺得有什麼，就這麼毫不客氣地全盤接受對方的照顧……

不過大家覺得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這位生長在雲端上的厲先生，大家找不出他對沈雪臣這麼好的理由。

如果他老一點，丑一點，窮一點，也就罷了，大家還能猜測他居心不良，貪圖小年輕的美色，可是實際上，他自己就是別人心目中高攀不起的美色。

朋友們擠眉弄眼的，沈雪臣不是沒看到，他努力揣摩了一下沒解碼，就放棄了，說道：「大家起筷吧，都餓了。」

「挑自己喜歡的吃，各位。」厲景淵也說了一句，同時把第一筷子菜夾到了沈雪臣碗裏：「中午你說想嘗嘗這個，長得這麼丑是不是真的好吃。」

「謝謝。」沈雪臣說道。

無意間又看到朋友擠眼，霎時間，他好像明白了大家的心裏想法，估計是覺得他太受厲景淵照顧，這樣太麻煩人家。

是的，他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天地良心，他有拒絕過，但厲景淵總會立刻冷著臉，糾正他不該這麼想。

而他覺得也是，客氣過頭了，就對不起這份愛護，顯得自己養不熟似的。

厲景淵還說過：「照顧你，我也樂在其中。」

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沈雪臣面露不解和震驚，就是他會忍不住想，像厲景淵這麼厲害的人物，私底下的愛好竟然是照顧人么？

真的假的……

直到厲景淵還對他解釋了一句：「老實說，當時對你是當寵物在照顧。」

啊……？

厲景淵：「我把你的魂體當寵物對待，畢竟當時也不知你是生魂，就打算能喂多久能喂久，你，介意嗎？」

沈雪臣倒是不介意，當寵物么？

經過這樣一番解釋，再想想自己作為阿飄時厲景淵對待自己的方式，沈雪臣好像明白了對方的樂趣所在，也就接受了互惠互利這個說法。

但這些沒有辦法跟朋友解釋，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被誤解。

幸好這頓飯吃得時間不長，大家看見沈雪臣過得不錯，也有人細心照顧，吃完飯就提出告辭。

「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厲景淵說道，拿起手機吩咐人。

「方便嗎？」沈雪臣知道的，司機好像不是隨時待命。

「方便，我提前說過。」厲景淵給司機發完消息，回答沈雪臣的問題，還安撫道：「別這麼客氣，你今晚……」

「嗯？」沈雪臣一陣緊張。

「表現不太好。」厲景淵似乎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看得沈雪臣表情訕訕的，低頭扣筷子。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朋友們的到來打破了某種平衡，讓他回歸現實，而現實就是，自己和厲景淵是兩個世界的人，遲早會生疏的。

「我去送送大家。」沈雪臣輕輕吸了口氣，站起來和朋友們一起出去。

厲景淵沒有跟上，而是給他們足夠的空間。

到了門外，寢室的幾位室友再次叮囑沈雪臣說：「跟人家好好道謝，說清楚打算。」

「知道了。」沈雪臣應聲。

「厲先生對你真的很好哎，你們真的不是親戚嗎？」老二勾著沈雪臣的肩膀，好奇打聽。

「不是，」沈雪臣借用一句厲景淵的話：「就是投緣了，他比較同情我的遭遇。」

好吧，大家就不再問什麼了，上車了。

沈雪臣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晚風有點涼，他摸摸手臂，轉身回家裏去。

聚餐過後的殘局有人收拾，厲景淵已經不在餐廳待着，直覺告訴沈雪臣，對方現在可能在手工室，於是他移步走了過去。

果然在手工室，推開門的剎那，對方頭也不抬地問：「這麼快就上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有話要聊。」

沈雪臣嗯了一聲：「吃飯前都聊完了。」

然後走過去：「你在做什麼？」

厲景淵：「手環，有什麼喜歡的款式，你可以提要求。」

說着在設計圖上又勾了一筆。

意思就是給沈雪臣做，沈雪臣已經不驚訝了，這些天厲景淵陸陸續續已經給他做了不少東西，等他康復后回歸正常的生活都可以用上，款式質量工藝都好得不行。

「我沒要求，你做的都好看。」沈雪臣笑了一下，喜悅稍縱即逝，因為他在醞釀怎麼開口告別：「那個……」

「嗯？」厲景淵被誇了也喜悅，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著，鉛筆也在指間輕快地轉了兩圈。

「就是，學校剛開學，我想回去上課。」沈雪臣沉吟片刻后，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個時候回去，這個學期的課程就不用回頭再補了，雖然挺突然的，不過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我覺得已經可以勝任。」

從他開口的瞬間，厲景淵已經皺緊了眉頭，繼而搖搖頭：「你高估了自己，現在還不行，等再過一個月再說吧。」

「可是……」

「外面磁場雜亂，你要養的不僅是身體，還有魂魄。」

丟失了半年的生魂，沒有那麼容易就修復好了，和身體的融合怎麼也得需要一段時間。

這麼說也是，沈雪臣啞口無言地張著嘴，一時心情複雜，也就是說還要和厲景淵住一個月嗎？

那也太打擾了些。

今天之前被他刻意忽略的問題，經過朋友的提醒再難忽視。

沈雪臣說：「那我搬回老房子住吧，宅一個月再去上學。」

厲景淵聞言，眼眸沉鬱郁地看着沈雪臣，手中的畫筆也啪嗒掉落在桌上，無人在意。

「為什麼要搬走？在這裏住着你不舒服？」他問。

「不是，沒有不舒服，你一直很細心照顧我，只是……」沈雪臣迎上對方這副表情，立刻說話都結巴起來：「厲先生，我佔用你太多時間精力，還佔用你的空間，所以我……」

「你說什麼？」厲景淵面露詫異。

「就是，我已經能自理了，不想再麻煩你。」沈雪臣垂着眼帘自顧自地說。

「不是，你剛才喊我什麼？」厲景淵沉聲再次問。

「啊？我……」沈雪臣睜開眼睛回憶，這才懊惱地發現，自己剛才一時嘴瓢喊了厲先生，他無語道歉：「我說錯了，對不起。」

「在你心裏都是這樣稱呼我的？」厲景淵一向不喜形於色，也很難動情緒，現在卻真的有點被氣到了，他怒極反笑道：「真是出乎我意料，沈雪臣。」

嘴上喊著『景淵』示好，還以為他有多親近自己，結果一激動就喊出厲先生，這才是內心的真實寫照吧？

厲景淵聽得心口有點堵，比當初聽到杜成背叛他的消息還鬱悶。

這真是他沒想到的，猝不及防給了他一下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沈雪臣快被自己蠢哭了，恨不得給自己嘴巴扇一個，換位思考一下，自己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只是覺得太麻煩你了，想自己獨立點。」

「行，那你走吧。」厲景淵冷聲說了一句，眼睛也沒看着沈雪臣。

此時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動了氣。

沈雪臣自然也看出來了，整個人一下子陷入在懊悔和無措中，急得立刻搖頭：「我不走了，哪兒也不去。」

但顯然，真正動氣的厲景淵沒那麼好哄，對方冷淡道：「你當我這裏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不是……」沈雪臣訥訥地張合著嘴，由於自己理虧，羞愧得快哭出來。

是他不好，說出那句『厲先生』真的後悔死了。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對不起，我，我確實挺讓人生氣的。」留下來好像也沒有什麼用，只會麻煩別人照顧自己，這麼想着，沈雪臣吸了口氣說：「那我走了，你……」

別生氣了幾個字還未說出口，一隻手快速地扣住他的手腕，往回拉。

巨大的拉力，一下子將沈雪臣拽進了厲景淵的懷裏。

錯愕間，沈雪臣的屁股上還挨了一下。

不小的力道，打得已經快滿二十歲的少年始料不及，臉紅耳赤：「喂……」

他趴在對方懷中莫名委屈，嘀咕，再生氣，也不能打屁股啊……

「沒良心。」厲景淵扣著少年的雙腕，低聲控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