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車流
這麼一瞬間閔沃都快忘記自己是在莒邑城牆上守城，直到被公子野那一聲驕傲的解釋：
「木骨，就是先將木架子立在哪裡在夯上土，聽閔沃說這樣對城牆有好處。」
魯侯午笑著看著自己長子公子野的表演，眼神時不時瞟了閔沃一眼。
魯國為泰山環抱，多年難以寸進中原，北方又有齊國威脅，大夫們對防守自然是相當看重，閔沃這個主動讓公子野把「木骨夯土法」說出去，未嘗不可能是閔沃對魯侯午的主動示好，讓公子野早早被大夫們敬重。
只是閔沃要知道魯侯午的想法恐怕是苦笑不得，往夯土牆中預埋木骨算是鋼筋混凝土最簡化版本，用不了多少年國人就發明出來，還需要用來做人情？
此刻，閔沃收回精神，眼睛看向齊軍大營。
莒邑城下攻城的齊國人見到久未攻下城牆，士氣自然是要大跌，不少的齊國士卒開始向後撤，就連幾面攻城的大夫的旗幟這會功夫也是在忙著收攏士卒，一點沒有催促進攻的模樣。
那齊國大營中的崔杼自然是不會輕易調動，可這會功夫卻是見到一面「慶」字大夫旗幟帶著本陣的士卒過來支（督）援（軍）。
「是慶封嗎？」閔沃對這位的了解真不多，知道他名字純粹是這位幹掉了崔杼，至於說其他齊國慶氏大夫，閔沃是真的不了解。
魯侯午見到閔沃眼神尖銳起來，剛想著說上兩句話，一個甲士卻是急急忙忙的衝上城牆向魯侯午彙報著什麼？
而閔沃這個時候面前有一個抉擇：究竟該不該殺了慶封影響歷史走向？
當場殺死強國大夫，在魯國絕對是大功一件；可慶封死了，未來真的還有人能殺的了崔杼嗎？崔杼要是不死，閔沃知道歷史走向的優勢就沒有了？
可之前不還有個假設「歷史的偶然是歷史的必然」，崔杼就算不被慶封殺死也會被高封田封之類的殺死。
該不該動手？
閔沃是舉棋不定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甲士向魯侯午稟報著什麼重要軍情，嘈雜的環境讓閔沃也是泛起火氣，索性也不管什麼可不可能了。
看著「慶」字大旗到了一片地帶之後塵土飛揚，閔沃立馬通知投石機開火。
投石機位置早就是擺正，石彈也是早就蓄勢待發，伴隨著閔沃的命令，無數的石彈傾瀉而下，將本就是塵土飛揚的「慶」字大旗下的大夫領兵卒砸的更是捲起濃重的黃土。
那麼一瞬間，無論是在聽著甲士彙報一臉鬱悶的魯侯午，還是張著腦袋想聽聽到底說的是什麼的魯國大夫，亦或者是城下收攏潰兵的齊國大夫，還是齊軍大營中隨時準備出動的齊國大軍腦子都是一下子當機了！
不是他們傻，是這種投石已經超出了齊魯兩國貴族的認知，齊國貴族是只聽說了一點風聲，而魯國貴族之前只當這投石機是對城寶具，壓根就沒有想過這玩意還能用來狙殺貴族！
反倒是攻城和守城的齊魯兩國士卒正在廝殺，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遠方「慶」字旗杆斷裂的事情！
「還等什麼？」
閔沃眉頭一皺，朝著負責擊鼓的士卒喊道。
作為一個現代人，閔沃習慣性的早早就設計好流程，按照他的計劃，投石機發動的瞬間，彀車軍就要在鼓點的指揮下出動。
鼓點雖然慢了點，但還是在齊魯兩國貴族反應前從莒邑打開的東門出動。
龐大的駟馬彀車車流按照之前無數次練習的結果那般，在熟練的御騶操作下形成一股車流直接就是撞開了齊國大營！
齊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落了下乘，車流近在咫尺的時候什麼車馬都無法抵抗住三百乘彀車的衝擊，在這個過程之中有的車馬被陷進溝壕之中，有的撞上了徙兵的長戈跌落，被後面的車流碾碎成泥。
但這依舊是無法讓公室軍中的駟馬彀車車流停止下來。
「到底是老牌中原大兵！」
閔沃低聲自言自語，魯國雖然整個春秋不是被晉國馴服就是被齊國侵奪，但是到底是周公東征軍的底子在，數百年的歲月下中央集權的王朝兵可能早就是墮落，但是在封建割據的時代這些光榮的軍事傳統都在。
就以孔子家族來說，孔子的祖父畏懼在宋國日漸勢力強大的華氏（就是那個魯國為外嫁女叔姬復仇，拉攏宋國時洗白的宋國執政卿華督）逃亡宋國，雖然貴族的逼格還在，但也是寂寂無聞的大夫，可一旦出了叔梁紇這個猛士，立馬就獲得封地。
而同樣是猛將的州綽，在晉國時期哪怕生俘兩大夫，火燒臨淄也不過是公族大夫欒盈的家將。
就和三國歸晉一樣，隨著大魚吃小魚，大國如曹魏已經會以勢力壓人，個人的單打獨鬥算不得什麼本事，而小國季漢則投奔來了都是能快速發展，如姜維、夏侯霸。
小國魯國沒有本事動輒以八百乘上千乘去碾壓對手，只能是提高單兵作戰能力，在獨立成軍之後卻是誤打誤撞的有了奇效。
當三百乘的車流一路衝撞開八百乘的齊國大營，無序的齊國八百乘大軍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重整旗鼓，崔杼依託著齊國大營之中的營房等障礙，帶著一眾大夫很是收攏了不少的齊國潰兵，重新組織一番還是像模像樣的。
只是膽氣被魯國車兵一下子沖走了大半，不少的齊國大夫部已經是被衝散了，很難再次組織戰鬥，雙方還真的沒有誰有把握一下子分出勝負。
能夠組織起來的齊國軍隊仍然不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閔沃在城頭上看著城下的齊軍，大致估算了一下仍然有五百乘！
五百乘七十五人制的軍陣對戰三百乘純彀車，那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閔沃在這一刻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啥叫水火無情，這兩個玩意沖走燒死那是真的啥都不剩，而人類自己，不管是車流還是啥的絕對做不到這麼徹底：
「鳴金收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