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護你一世周全
「這是我姑姑。」
公孫幼薇面對太平公主的詢問，撒出了一把憑空摸出來的銅錢。
也許是剛剛見過自家那位小侄女的緣故，在聽到公孫幼薇這麼說之後，太平公主臉色還是露出稍許姨媽的慈祥。
然後公孫幼薇看了看自己的卦象，略一沉吟才對着陳若澄說:「卦象說公主同我姑姑做這筆生意不好不壞，總體稍稍偏向吉兆。」
這是陳若澄讓她算的一卦。在知道公孫四郎的死因以後，他的種種猜測都對公孫梅如產生了極大的排斥。繼而他想到，若說公孫梅如不宜和公孫幼薇見面是因為她可能會威脅到後者的生命，那麼她見到太平公主會有怎麼樣的後果呢？
可公孫幼薇的卦象卻與他隱約的猜測完全相反。從實際結果來說，太平公主可以從這筆生意里大賺一筆，而且錢對於公主來說確實也算不得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所以這不就是稍稍偏向吉兆嗎？
再結合剛剛公孫梅如在談生意時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再沒有之前對公主說話時謹小慎微，而是有着一種進入自己領域的強烈自信。這不是浸淫其中多年，是絕對淬鍊不出來的。
所以，公孫梅如真只是普普通通來談生意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胡思亂想的腦補？或許是因為公孫幼薇和太平公主與他日趨親近，他現在越發想到公孫幼薇對兩人命運的算卦就心裏瘮得慌。他真真正正想要護佑兩人的平安啊。
可與當初祝英台不同，這次他可沒有天眼劇透。失去上帝視角，他不知道誰是敵人，不知道哪裏有援手，也不知道對方的手段，自然連同可能的時間地點，全部都毫無頭緒。
最關鍵的是他太弱了啊。
對於任意一個凡人聽到他這麼說，都會覺得這個裝逼狗在凡爾賽了。可他的對手不是凡人，動輒什麼大仙，妖王之流。他這點微末水準，真是不夠看。
破局常見的方式無非兩種，一種是技術流，一種是暴力流。前者就是通過縝密的分析策劃，發揮有限的資源，也正是他杭州之戰的操盤方式。後者就是一力降十會，有力不使巧，管你陰謀陽謀，我自一劍斬之。帥氣倒是帥氣，這是陳若澄這種水平的凡人玩得出來的嗎？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居多還是欣慰居多地說:「哦，那就好。」
太平公主本就聰慧，現在還哪能看不出來陳若澄和公孫幼薇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默契或者秘密。她略一猶豫，還是問道:「陳郎，可以給我說說這裏面到底有什麼問題嗎？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是你絕對可以相信我。」
陳若澄也是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公孫幼薇，最終還是決定說出部分真相:「公孫幼薇的算卦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嗯。」
「她給自己算過一卦，她最近會意外死亡。」陳若澄說。
「啊？」太平公主有些驚愕，瞪大眼睛看向兩人，想從二位眼中看到玩笑的意思，但顯然她失敗了。確認這一點以後，她趕忙說:「這是怎麼回事？」
陳若澄攤手:「具體的情況誰也不知道，畢竟算卦原本就只能獲得這種模糊的指向。所以我非常擔心她的安全，對外間任何詭異的事情都生怕是會導致公孫幼薇死亡的因素。因此剛剛我對公孫梅如可能過於敏感了。」
太平公主臉色更蒼白了:「所以，小妹妹一定會死嗎？」
「不一定。」
這次回答的卻是公孫幼薇本人，她雖然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自信，但仍擠出淡淡的微笑:「我還有一線生機。」
「是嗎？」太平公主脫口而出。
「她相信我就是她的生機。因為我曾經從天道手中救下過一個人。我當初在杭州能做到這一點，就證明我有逆天改命的能力。這一次，我要公孫幼薇和其他我關心的人再拼一次。」陳若澄接過了話頭。
「逆天？改命？」太平公主呢喃著，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陳若澄倒是順着這話說了下去:「令月，我也想為你改命。以後擺脫聖上和定王，做回十四歲時那個無憂無慮超然灑脫清純善良的人，好嗎？」其實他倒是藉著這個機會，把他一直在暗示公主的事說到明處。當然，中間也夾帶了一點私貨。那就是「善良」，太平公主大約從來沒有擁有過這個標籤。
倒不是太平公主一直都是什麼壞人。她年輕的時候也不壞，只是一個任性的小公主吧。對，她這個公主的意思既是實指，也是虛指。這種人就沒有善惡可言，一念作出些什麼善莫大焉的事不奇怪，一念攪得天翻地覆也實屬正常。
當然那時她放在一干貴胄里，說是一個好人，也勉強算得上。不過作為一個少先隊出身的陳若澄而言，這些地主階級只有小壞、中壞、大壞。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絲毫沒有顧忌對方的話里暗指她現在並不善良。首先她本來也不覺得她該善良，她母親逼死她駙馬，她早就黑化了好不好？其次，陳若澄肯這麼說，說明他是真心實意的，並沒有一點騙她的意思。更重要的是，這話里的意思……
只是，現在好像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她笑容淡去，牽起公孫幼薇的手:「小妹妹，別怕，有我在。公主姐姐可是大周誰也不敢輕易招惹的人，我定護你一世周全。」這番話倒是盡顯出她在帝國第一公主位置上十餘年來沉澱出的霸氣。
她的話也基本屬實。前提是下手的人不能是武則天，她沒有反抗武則天的資本，至少在她與侄子李隆基一道政變前沒有。同時也不能是仙人，她一個凡人怎能阻止仙人？
公孫幼薇淺淺一笑，有些勉強。她當然也是對太平公主的護佑之情很是感激的。只是一時間她心亂如麻。首先就是她四叔的慘死。
其實她對四叔的印象並不深。而且這個家族負責對外業餘的人，在她學藝十年裏僅有的幾次回家探親也只待在家中一次。現在讓她想起四叔的長相，她都有些勉為其難。但是這畢竟是她親四叔，聽到他的死訊，她心裏還是有一種哀傷。雖然只是淡淡的不多，卻又怎麼也無法遮掩。
再者她與姑姑現在奇怪的卦象暗示，也讓她心生不安。雖然她可沒有和大哥哥心意相通的本事，但她也大致能從大哥哥的描述中猜到他的想法。哪怕她對公孫氏沒有什麼感情，內心極為也是很憂心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第三才是關於她自己的死亡威脅。之所以只排到第三，並不是她生死看淡。她當然想活下去，比一般人更想活下去。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都會變得更為眷戀人世。她只是這些人中的一個而已。只是她並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的死亡預言，這種一直縈繞在心中的陰影並不比今天忽然聽聞的訊息更驚人。
她將手搭在公主牽着自己柔荑的手背上:「謝謝公主姐姐，我也會護你周全。」太平公主只當她只是簡單地用重複來表達自己的好意。但她和陳若澄都知道，她說的不是這個。
陳若澄輕嘆一聲:「要是我的師尊在就好了。對了，令月，姜子妍的下落仍是沒有打聽到嗎？」
「師父，師祖不要你了。不過沒關係，我會永遠陪着你的。」杜離憂總能在這種時候刷出存在感。
陳若澄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子，想着最近雜事不斷，好像很少給予她足夠的關懷了，趕忙揉了揉她的頭髮。
「沒……沒找到，大約是我現在被禁足在家吧，等我禁足時日到了，我親自去找。」太平公主回答道。
由於陳若澄和公孫幼薇的注意力都在小鬼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太平公主此時眼神的飄忽不定，與一絲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