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公孫梅如

說是正事，也不是指什麼真正的國家大事。

但是對於陳若澄和公主二人心目中的李裹兒，這還真是正事。

李裹兒向他們引薦了一個美貌婦人，公孫梅如。

「這位是郾城公孫氏的實際掌控者。雖然名義上是她的二哥為家主。公孫家所有的生意都是這位夫人在操作。」李裹兒指了指身邊極為拘謹地匍匐在地上的公孫梅如說。

太平公主面帶疑惑地將頭轉向陳若澄，她可是聽說過公孫幼薇的家世，也是出自這郾城公孫氏。那麼這個公孫梅如與公孫幼薇是什麼關係？

陳若澄用極為輕柔的方式搖了搖頭，意思是別提這個話題。其實按道理，他可以用傳音入密的方式來與把自己的話告訴公主的。公主雖然修為低了一點，但是作為一個接收者還是勉強可以達到要求的。但是這麼做的話，他將會自己完全暴露出來。

平常暴露出來就暴露出來，也沒什麼。現在公主府在武攸暨的監控之下。而武攸暨敵友難辨……不應該叫敵友難辨。他不可能是友，只存在是敵人或者是中立的可能。總之，他不能把自己的軟肋隨便暴露給武攸暨，否則這正是偷襲他的大好時機。

於是他只能用這樣最為普通低效的細微肢體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太平公主掃視過這種表情以後，不動聲色地轉向李裹兒，聲音略顯傲慢地說:「本宮的好侄女，你把一名民婦帶到本宮跟前，是為了什麼呢？」很顯然，她是明白了陳若澄大致意思的。

公孫梅如只能被叫民婦，哪怕她事實上是郾城公孫氏的當家人。可公孫家只是一介商販，無品無銜，她就只能是民婦。在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再大的富婆家裏沒有官身也只能是民婦，在官員面前都是沒有一點地位的。還是得到後面更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富商才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也不知道什麼時代，才能讓大家都成為同志。

太平公主拿捏起帝國第一公主加姑姑的雙重范，李裹兒臉色沒有這麼好看了。她故意扭開頭，看向帶着帽子遮住了頭髮的陳若澄，說:「姑姑，這不是安樂想着給你府上尋一場財富嗎？」

太平公主看向公孫梅如:「起來說話，郾城公孫氏也算是地方富賈。只是本宮很少聽過富戶之中有婦人拋頭露面行商賈事的。」

這就是女皇帶來的效應。唐朝民風開放，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本不是什麼奇特的現象。可換作女皇當道了，她卻極為忌憚女子掌權。你說天下都是女子掌權，她這女皇不就體現不出她千古絕縱的地位了嗎？這可是以後給自己給刻無字碑，想要當銘傳千古聖君的傲氣女人。於是到了她榮登大寶以後，反而壓制民間女性地位了。只有這樣才能顯得她最能。所以，走哪都一樣。女人最懂為難女人。

公孫梅如抬起頭，露出她清麗的面容和額頭的梅花紅妝，低聲說:「回稟公主殿下，家裏原是四弟專門負責與貴人們交際。只是月初的時候……」說到這裏，她忽然眼圈一紅，竟是再也說不下去，當場就嗚咽起來。

太平公主本來因為李裹兒的緣故，沒給公孫梅如什麼好臉色，可想到此婦可能是和自己交情不錯的公孫幼薇的親戚，不覺愛屋及烏，也對她另眼相看。只是面色稍稍不虞地看着公孫梅如，沒有斥責對方，更沒有暴怒。

什麼？你說不是說另眼相看嗎？對於武周一個個跋扈的皇族，你這話沒說完就哭哭啼啼，沒有斥責你，就已經是另眼相看了嗎？不另眼相看的話，搞不好一鞭子抽上去都有可能。

李裹兒看到公孫梅如忽然就悲慟起來，也是面色不虞。這是她引薦給太平公主的人，這麼來一出，不是丟她的臉嗎？李裹兒平生最恨丟臉。

這是因為李裹兒雖然只得雙十年華，但丟過臉已經太多了。她現在是太子的女兒，可是她生下來的時候，正是太子被皇祖母從皇帝位置趕下來，發配房州的時候。那時母親韋妃甚至連一塊乾淨的布都找不到，還是李顯脫了自己的衣服來包裹她。所以她才叫李裹兒。

她才十三歲的時候，就學會了用身體向皇祖母安排的看守交換食物。睡一晚可以換一頓飽飯。只是一頓飽飯而已，那時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粗鄙看守豢養的小狗。她的落紅讓她吃到肉，原來肉這麼香啊，當狗也挺好的。所以當她回到神都這個權力中心的時候，她毫不在意用身體換取更大的利益。

只是她婚後六個月就為駙馬誕下男嬰成為神都笑柄。她表面不在乎，但是她很傷心。這男嬰是駙馬的啊。是駙馬在成婚前貪吃……當然若不是她故意讓駙馬吃掉，她或許根本就沒有機會成了當時權傾朝野的武三思的兒媳。所以她要加倍找面首，既然你們笑我，那我就讓你們笑不出來。她恨一切讓她丟臉的事，誰讓她丟臉，她讓誰不好過。

剛回神都的時候，她最親近的就是眼前的太平公主。因為她第一知道，原來第一個女人可以如此漂亮如此高貴，而且太平公主對她真的好親善，她甚至覺得這個姑姑比她爹娘還疼愛她。

可是，有一天這一切變了。姑姑居然因為她六月產子罵了她。憑什麼姑姑就這麼好命？額，好像姑姑也是被皇祖母逼死了駙馬。可是皇祖母這麼無情的人，對她李裹兒一家不是更絕情更狠嗎？姑姑對比她來說，已經是很好命了，好嗎？死個駙馬而已，但是她一直錦衣玉食啊。只要李裹兒能維持這種生活，死十個駙馬又如何？

姑姑是公主，她也是公主。姑姑艷壓洛陽，她還艷動天下呢。而且姑姑畏懼駙馬。在她的家裏，駙馬只不過她的一隻狗而已。而姑姑家裏，她覺得姑姑才是狗。所以，憑什麼姑姑是第一公主。姑姑的權力都是來自於皇祖母，所以她只要討好皇祖母，或許她也能凌駕於姑姑之上。

但是現在她覺得又丟臉了，而且是在姑姑面前丟臉。她不覺臉頓時就黑了:「公孫氏，你家四郎被殺了，你出來替四郎尋求生意渠道。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嗎？記住，現在是大周最尊貴的公主在同你說話，你是想要哭，還是想要談成生意？」她在這裏耍了一個小心機。大周最尊貴的公主，這裏表面上是看指太平公主。但仔細一品味，也可以是指她自己。在她心中，想必後者的心思更多一些。

只是太平公主雖然對她的種種行為和屢屢想要騎到自己頭上不悅，但畢竟還是有長輩的氣度，這點小事就懶得和她計較了。而且她聽到公孫四郎的際遇，倒是因為公孫幼薇的緣故，更為關心此事一些:「公孫家四郎被殺是怎麼回事？好好說與本宮聽聽。」

「是，」公孫梅如不敢去擦拭面龐上的淚水，只小聲應諾一聲就回答著，「我四哥是被家裏的小妾所殺的。說起來，這小妾還頗受他疼愛，想不到會作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她不但殺了我四哥，還將他的頭砍了下來，盛在銀盤裏。」

太平公主皺起眉，作為一個皇族，她自然也曾遠遠見過一些殺人場景，甚至還有腰斬和凌遲。但是民間有此等聽起來凶煞的惡行還是讓她感到心裏有些不適。原本她想要呵斥對方不要再說了。

但此刻一直籠手站在一旁的陳若澄忽然插話說:「公孫夫人，你能將你家四郎的死說得更詳細一些嗎？」

太平公主立刻微微頷首，表示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裹兒臉上閃過一絲輕蔑。這位姑姑才是假正經，一面斥責她，一面自己的面首居然干涉她的正事。呵，她李裹兒的面首們誰敢在她面前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