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人的影子
()「你在說什麼鬼話。」
諾諾撇嘴說道，她不屑的看着玖遙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廳內的氣氛已經開始降溫，侍女們都很知趣的退了下去。玖遙自顧自的品嘗著石桌上的食物，不去看諾諾一眼。
「柒葉，你和你父親真像。」良久，玖遙終於開口了，「都是一樣嘴硬心軟。只不過他是個軟弱的人類，而你不是。」
諾諾別開腦袋，輕蔑的哼了一聲。
「父親？你說那個連死都不知道死在哪兒的父親？」
玖遙嗤笑，「他死沒死，可不一定。他來自那個連我都摸不透的地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死？」
「既然他沒死，那他這麼多年都不出現？」諾諾反唇相譏，她的小臉蛋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幽怨，她看着玖遙，就像在看着一個自己從不曾認識的陌生人一般。
「既然他沒死，那他應該回來。而不是繼續在外面流浪。」諾諾低聲說道，「他應該知道，半人半妖的孩子比其他妖怪更需要父親。」
她後退一步，拍了拍蒼狼的腦袋。蒼狼嗚嗚的叫着，站起身來。她一抬腿便跨上了蒼狼的背，轉頭準備離開。
玖遙在她身後輕笑，「就知道你沒打算聽我的話。」
「我可懶得學你的天狐媚術。」諾諾輕蔑的說，「你要勾引男人，就自己去勾引。何必牽扯上我？」
「你這丫頭，從小就特立獨行，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次好不容於肯回來，就不多坐坐再走么？」
「這種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再待。」
「是嗎？」玖遙遮住臉笑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小男人的故事？」
「我不像你，玖遙。」諾諾語帶譏誚，「我不像你整天躲在你的狐狸洞穴，我不像你整天只知道練習你的天狐媚術，我也不像你，整天想着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妖王——」
「放肆！」
似乎是觸到了玖遙的逆鱗，伴隨着她的怒喝，諾諾只感覺自己身體一陣顫抖。
玖遙發怒了。
「哼，我這次在伏龍山，見到了妖王。他可沒有提到你的名字……玖遙。是時間太過久遠，他忘記了你。還是你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說——見到了他？」玖遙站起身來，她的臉上滿是驚愕，「他回來了？他消失了這麼久，終於肯回來了？」
「如果你說的是漠枯的話——」諾諾不置可否的說。
她立刻感受到了一陣yin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玖遙的身體在一瞬間就來到了她的身前，她撫摸着她，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愛人一般。她的手在諾諾臉上滑動，諾諾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她觸碰到的地方開始向外擴散開去。蒼狼感受到了這股力量，它畏縮的叫了幾聲，立刻乖乖的夾起尾巴趴在了地上。如果說先前的玖遙是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溪，那麼此時的玖遙則是一條奔騰而來的江河。
「告訴我……告訴我他所有的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諾諾死撐著嘴硬道，「我可什麼好處都得不到。」
「你會得到的——」
玖遙的手在諾諾眼前一晃，再次移開時，諾諾看到了玖遙那雙閃著妖異光芒的眼眸。那彷彿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讓她深深的陷入其中。她被那種光芒吸引著，向下落去。
媚術——
諾諾大驚失sè，她沒想到玖遙會對她使用媚術。她掙扎着想要逃離開玖遙的身邊，可是那雙眼眸死死盯着她，無論她怎麼扭頭，她都逃不開那種視線。
待她再次睜眼，她發現自己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地方。
這裏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山，沒有海，沒有人——甚至沒有生命。
只有她，還有遠處那個他。那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他。
他依舊穿着那件破皮襖，帶着他們初次見面時帶着的斗笠，身後還負着那把長劍離殤。他雖然背對着諾諾，但是諾諾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樣子，感受到那張平凡的面孔，平凡中還帶着一絲無奈。他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可是諾諾卻有一種他已經逐漸老去的錯覺。
「李——書墨。」她低語道。
「嘿。」少年回過頭，他笑了，「我在這裏。」
不，可是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諾諾想到。
他應該是高大的，應該有着一頭雜亂的頭髮，他應該是桀驁男人的而不是這種平凡的男孩。他應該有着背叛師門的勇氣，也應該有着獨闖離花宮的魄力，他最後會死在萬人矚目的青陽山——他應該是這樣一個大英雄。
於是那個人開始改變。
他開始長高，開始變得強壯。他的頭髮開始邊長，變得雜亂無章。他的面龐開始變得更加稜角分明，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更加兇狠，他的表情變得更加桀驁。他變得不像他，卻又變得更像他。
唯一不變的，是那把長劍離殤。它似乎是聯繫這兩個人的唯一途徑。
「荊大哥——」
諾諾一聲驚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開始哽咽。
「我回來了！」荊離桀驁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整個世界，他的頭髮開始飄動，那就像是他的呼喚引來了風一般。
「我回來了——老頭！你沒能殺死我！這一次，我會證明我才是勝者！」
他就像一陣狂風一般高傲，而李書墨同他比起來，只是一陣溫柔的chun風而已。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物，而對於諾諾來說，很顯然，她更希望她見到的是前者。
狂風颳得她睜不開眼，但她卻捨不得閉上。她只希望能多看他一眼——哪怕她知道，這只是媚術營造出來的幻境。
在她的注視下，荊離的身體逐漸飄散，他的腳，他的手，他的軀幹，他的腦袋。最後他終於消失——而那把離殤卻留了下來。擲地有聲。
「荊大哥！」諾諾哭號著，她想要去抱着他，但她卻無法移動一步。
「想要他回來？」玖遙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傳進了她的耳朵。那個聲音溫柔無比，卻給人的感覺是那樣凄冷。
「是的！」
「我來教你讓他回來的方法——
「你要讓那個男人愛上自己，愛到他能為你放棄生命。你要讓神魂顛倒，讓他不能沒有你——
「等到那一步，在殺了他，取走他的靈魂。只有這樣，殘魂才能被真正的喚回人世……而你的小男人，也會灰飛煙滅。」
「現在，柒葉。想跟我學習天狐媚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