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下

目送了青衣女子離開后，李啟明跟着錢三一路向著狹長的走廊內部走去。一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李啟明是被凝重的氣氛感染，不敢開口，而錢三，大概只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地下的昏暗走廊里，照亮了這條狹長走廊的只有行走的兩人頭頂的燈泡。藉著那慘白暗淡、忽明忽暗的閃爍光芒，李啟明發現走廊的兩側有着許許多多的房間。雖然這些房間的大門材質、形狀、顏色各不相同，但是在它們那五花八門的表面之上，都有着一個醒目的標記。

「大概是……編號一類的東西？」李啟明東張西望，怎麼也找不出一個自己能叫得上名字的標記。看來，這應該是錢三他們用於區分房間用途的內部符號。

「錢先生，這些房間是用來幹嘛的？」出於心中的好奇，也為了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李啟明指著其中一扇門上糾纏錯結的符號向錢三問道。

「用於收納模因。」錢三腳步未緩，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地說道。

「收納？」聽到模因兩個字時，李啟明條件反射地心中一顫。畢竟在他為數不多的兩次與模因打交道的經歷里，自己都差點丟掉了性命。這種東西居然也能被收納起來？

「怎麼？」錢三瞥了一眼李啟明，「很奇怪嗎？」

李啟明搖了搖頭：「模因……我很難想像那些恐怖的東西居然能夠被收納起來。」

「收納僅僅是第一步，」錢三沒有在意李啟明的困惑，接着補充道：「在模因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之後，我們將分析其原型和表現形式，並最終將其開發利用。」

「無法利用的，進行無害化處理。」錢三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一直跟在身後的李啟明，「你可以理解為將其銷毀——走吧，我們到了。」

見錢三停在一扇什麼標記都沒有的大門前，示意自己進去，李啟明不禁感到有些發怵，不自主地左顧右盼了一番。然而，不看還好，這一看幾乎讓李啟明整個脖子和後背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自始自終，自己跟着錢三都沒有拐過任何一個彎，只是往走廊的深處進發，然而，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電梯間門口的走廊入口處。在李啟明毫無意識的狀況下，他們兩人已經走回了原地，而且面前還平白無故地多出了這麼一扇顯眼的木質大門。

「咕——」李啟明僵硬地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地說服自己向前走去。每當他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莫名其妙超出常識的一切的時候，這些傢伙總是能給他整些新花樣。

在錢三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注視中，李啟明一步三頓地終於捱到了那扇大門之前。面對那扇背後隱藏着無數秘密的古樸木製大門，李啟明深深地吸入了一口地下的沉悶空氣，終於下定了決心，將手放到了門上。

然而，就在他剛要推開那扇門的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的那邊傳了過來。

「不好……」悲催的預感伴隨着糟糕的回憶片段席捲了李啟明的心頭，但他已經來不及閃開了，大門從內側被狠狠地撞開，猛地拍到了他的臉上——如果日後的李啟明重新看到了今天的這一幕，他一定會徹徹底底地把自己從內到外地查一遍，去除一切和「開門」可能存在聯繫的異常模因。

「……啊，星星。」李啟明七葷八素地坐在地上，成為了第一個在地底二百五十六層看到了斑斕星空的人類。

「『眼』？你要去幹嘛？」

「松鼠告訴我，

有壞東西出現了！蘭蘭要去把它抓起來！」噔噔噔的，頭暈目眩的李啟明只感覺一道人影從身邊跑過，飛速地衝進了電梯間。從聽到的對話看來，剛剛從門裏衝出來的，應該正是那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被錢三稱作「眼」的顧蘭蘭。

「危害等級是？」

「嗯……和大海一樣的顏色。」

「深藍色。」錢三幫助顧蘭蘭完成了模因等級的準確定義，「把他帶上吧，正好省得我多費口舌。」

「哦……唉？這不是上次那個大哥哥嗎？」

「他現在是新的『足』了。」錢三轉身走進木門中，「看好他，別讓他死了。」

直到這時，李啟明才捂著鼻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剛才那下結結實實地擊中了他的鼻樑，雖然沒有骨折流血，但也夠他在地上蹲個好一會，說不出話了。

「等一下，我還什麼都不知道……」此刻，眼見對方要把一無所知的自己直接推去執行現場工作，李啟明也顧不上臉上的疼痛，直接站起身來含糊地向門裏喊去。然而那扇大門卻毫不留情地關上了，和門裏的錢三一起歸於地底的沉默之中。

「…………」於是，李啟明也只剩下了捂著臉對着門發獃的份。

「大哥哥，你叫什麼來着？」噠噠的一陣腳步聲，剛剛跑進電梯間的顧蘭蘭又跑回了李啟明的眼前，抬頭向他問道。面對着那張如同瓷娃娃的一樣可愛臉蛋上的天真笑容，鼻子深感受傷的李啟明也實在是沒辦法控訴，長嘆了一口氣后回道：

「……李啟明。我叫李啟明。」

「好，那我們走吧！」顧蘭蘭沒有再多問，而是理所當然地拉起了李啟明的手就向著電梯間走去，就好像此刻的他們並不是去執行什麼恐怖而不能理解的任務，而只是兄妹兩人出去玩耍一般。

面對着天真爛漫——或者說看上去天真爛漫的顧蘭蘭，李啟明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就這樣順從地牽着顧蘭蘭的小手，被帶進了電梯之中。

「我們要去哪……咦？」

走進電梯，李啟明打算趁著電梯啟動前抓緊從顧蘭蘭的口中多了解一些此行的細節，然而電梯的樓層顯示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清楚的記得，電梯剛剛停到了二樓，然而，眼前的樓層顯示屏上卻寫着清清楚楚的「-256」。

「……算了，反正在這種地方，發生什麼都不奇怪。」李啟明搖了搖頭，已然在心中說服了自己。

「不過，電梯里的樓層顯示，按理說應該是用F和B來表示才對的。」帶着這樣的想法，李啟明的視線又轉向了那個顯示屏，「這個-256未免也……啊？」

顯示屏上，「-256」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B256」。

「啟明哥哥，你在看什麼呢？」望着目瞪口呆的李啟明，顧蘭蘭也好奇地看向了同一個地方，「我們現在在零層，往上坐到一層就好啦。」

「……零層？」

哪有電梯有零層的。望着眼前笑嘻嘻的顧蘭蘭，李啟明僵硬地吞回了沒說出來的後半句——顯然，她看到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