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電梯內
看着面前掛着「鹽灣區綜合辦事處」牌子的老舊大樓，李啟明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也是他回歸了正常社會——姑且算是正常社會的第一天。望着周圍熙熙攘攘、奔波忙碌的人群和人頭攢動的各個接待窗口，經歷了兩個月之久噩夢，又差點死於遭遇的怪事的李啟明心中難免生出了些許感慨。
雖然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已經再也回不去了，但這個世界卻自始自終都從未改變。望着那些臉上帶着各色情緒、對於身旁一切的真實面目渾然不知的人們，李啟明說不上自己到底是羨慕他們還是為他們感到難過。
不過，活着就好。
帶着複雜的思緒，李啟明穿過大廳，來到了沒什麼人的大樓側面，這裏和大廳一樣，同樣設立了兩部表面斑駁，看上去頗有些年份的電梯。
「錢三是這麼說的來着？」趁著電梯還沒從樓上下來，李啟明回憶起了昨天對方向自己交代的上班路徑。
「進電梯，跺兩下左腳，舉兩下右手……呃，然後原地轉三圈，再把質數的樓層號全部按一遍？」由於對方只說了一遍，自己又完全不理解奇怪指令背後的含義，李啟明對錢三交代的「儀式動作」已經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印象了。
「而且，電梯里不能有其他人是吧……」李啟明有些心虛地看了看四周，所幸，前來辦事的民眾和工作人員基本都集中在大廳，附近似乎只有正在打掃、並不需要乘坐電梯的保潔人員。這樣一來，第二個要求也得到滿足了。
「不過也好，我也不想別人看到我在電梯裏面跳大神。」李啟明長舒一口氣，在自己被噩夢和幻覺困擾的那兩個月里，可沒少被身邊的人當作神經病，甚至還因此差點進了局子和精神病院。
既然現在身上的問題已經差不多得到解決了，也該是時候恢復一下之前因社死而暫時中斷的社會關係了。幾個名字在李啟明的心中浮現了出來，畢業后的這兩年準備考試，多虧了朋友和家人的支持自己才能堅持下來，如今只差臨門一腳，等到考完之後他就打算出去聚一聚。
當然，前提是自己能順利的活到那時候——考慮到現在這份工作的危險性質。
電梯門在李啟明的眼前緩緩的打開，裏面空無一人。李啟明立刻走了進去，按下了電梯的關門鍵。
「呃，跺兩下左腳……舉右手……」趁著現在沒人過來，李啟明迅速地復現起了錢三交代給他的動作。而在電梯轎廂右上角的監控畫面中，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如同瘋癲一般，在密閉的空間裏手舞足蹈起來，時而跳躍，時而轉圈。
……
「這小子在幹嘛？」
監控室里，端著茶杯的老保安瞥到了電梯里的這一幕，不禁眉頭一皺。聽他這麼一說，旁邊的年輕保安也湊了過來，看着監控里的李啟明在電梯里蹦蹦跳跳，就是不按樓層。
「是不是在直播啊？」年輕保安立刻想到了原因，「我下去看看？」
「算了。」老保安搖了搖頭，端著茶杯走向熱水器，「……再看會，難得有樂子。」
……
「……完事了。」另一邊，李啟明終於完成了儀式的前置工作，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電梯的按鍵前，這套動作比他想的要麻煩的多。
「二、三、五、七、十一、十三、十七……」劈里啪啦一陣之後，李啟明找到並按下了全部的質數樓層。直到這時，
李啟明才發現昨天錢三說的話有多離譜，要知道，作為一棟頗有些念頭的老建築物，鹽灣區辦事處大樓里別說地下二百五十六層，甚至連個電梯能到的地下樓層都沒有。
伴隨着機械啟動幅度和嗡嗡的低頻噪音，電梯緩緩地在李啟明的目光里啟動了。然而，從身體的超重感看來，電梯並沒有向著地下，而是朝着樓上移動了。
「應該說果然嗎？」李啟明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自己想找到真正的辦公室，就必須要先找到錢三去詢問方法；然而，如果他想要找到錢三，就必須要先找到真正的辦公室。
「不過，這下就有老老實實在家複習的理由了。」李啟明眼看電梯的樓層指示從1跳到了2，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準備在二樓下電梯后就回家。「如果非要選的話，我倒希望這輩子都別見到那幾個人了……還是留着手回家準備考試和獎勵自己吧。」
「不過……怎麼會這樣呢？」眼看樓層顯示的上升箭頭消失，李啟明收回了目光。潛意識裏，他還是相信錢三不會告訴自己錯誤的電梯乘坐步驟。在經歷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說不定，他還是期待着某些「奇迹」的發生。
電梯停住了。李啟明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前，等待着電梯門開啟。
……
「怎麼樣？那小子還在電梯里跳嗎？」老保安給自己的茶杯又續上了滿滿的一杯，轉身走回了監控室。雖然身邊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同事都用上了保溫杯，但他時終還是放不下自己年輕時單位發的這個老茶杯。
作為一個下崗工人，這也是他為數不多能緬懷過去職工歲月的東西了。老保安吹了吹茶杯上的液面，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接着拍了拍一動不動的年輕保安的肩膀。
「咋不說話啊，一動不動的？」
「他……他剛才突然不見了。」年輕保安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向身後的長輩。老保安發現，他的臉上滿是恐懼和不可理解，彷彿見到了什麼超出常識的事情一樣。「而……而且……」
有種不好的預感。
「啥叫突然不見了？人還能突然不見？」老保安強硬地反問道，試圖壓下心中升起的糟糕感覺，然而，年輕人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他，久久沒有開口。見年輕保安呆的像一塊石頭，老保安放下手裏的杯子，一把把他推到了旁邊，看向剛剛的監控畫面。
空無一人的電梯里，電梯門緊緊地關閉着。從監控探頭那狹小的畫面視角中，老保安沒辦法判斷電梯此刻的運行軌跡。然而，飛速下降的電子樓層數和微微搖晃的鏡頭卻顯示，此刻正在發生某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是……」老保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現在電子屏上顯示的樓層下降速度，坐電梯的人應該早就被壓成了一攤肉餅了，更何況，鹽灣區辦事大樓從來就沒有地下樓層！
瘋狂的數字終於停止了它的變化，最終停在了一個超越老保安想像的地方。
「負……負二百五十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