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你所願

雖然被噩夢折磨了整整兩個月，但李啟明仍然無比希望自己此刻身在夢中。

然而，隨着幕布上柔軟觸手狀黑影逐漸向兩個房間的交界處逼近，越來越濃的血腥味開始刺入了李啟明的鼻腔。李啟明很久以前就聽說過，夢境裏是不會有嗅覺的，這樣看來，這個希望應該也是要落空了。

雖然眼前的現實，自己連做夢都不敢想。李啟明苦笑了一聲，撥開了倒在辦公桌上的那具「醫生」的無頭屍體，跳到了桌子的另一頭。被丟在李啟明原本椅子上的屍體受到衝擊，搖搖晃晃地落在了白布房間的入口處。

「哎呀，暈倒了？」

「得馬上急救才行呀。」令李啟明毛骨悚然的沙啞聲音在僅有一布之隔的地方響起，隨即，一根沾滿了紅黑色黏液、血管狀的觸手從幕布的開處伸了出來，用尾部草率連接的鑽頭狠狠地鑽進了其脖子上的斷面，將屍體拖到了房間里。

令人牙酸的鑽、鋸、磨聲混合著傳入了李啟明的耳朵里，更多的鮮紅血液飛濺到了幕布上，將白布幾乎完全染成了紅色。

「不對呀……」好半天，一道遲疑的聲音才猶豫地響起：

「這個怎麼這麼像我呢？」

屏住呼吸，指望騙過裏面那顆「心」的李啟明聽得是寒毛倒豎，連忙閉上眼睛，拚命地思考起能逃出這間診室的方法。

首先，從現在的狀況來看，他毫無疑問地是被某種污染性的模因所攻擊了。李啟明回憶起剛剛在白幕中看到的那幾行扭曲的小字，努力保持冷靜地分析起來。

按照錢三的說法，模因是信息的載體，而被污染的模因擁有在某種程度上改變現實的能力，這無疑與那幾行小字的表現是一致的。

「全心服務病人。」——李啟明小心地瞥了一眼幕布另一邊的心臟剪影。

「微笑服務病人。」——確實，不微笑的那個腦袋已經炸掉了。

「保護病人私隱。」——這條規則的外顯化應該就是這塊白色的幕布，在它的影響下，李啟明一開始確實完全沒有發現房間的另外一半。

「直到病人痊癒。」——也就是說，李啟明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在自己被裏面的那顆「心臟」和「腦袋」認定為痊癒之前，是沒辦法從這個診室出去的。同樣的，在這期間外面也沒人能進得來。想到這裏，本打算拖時間到錢三一行人出現的李啟明感到一陣絕望。

雖然以某種被扭曲后的形態出現，但四條規則確實已經完成了在這個房間里的具現化。李啟明隱約記得，錢三給自己的那個「鼠夢」的分級是彩虹分級裏面的「青」，理由是其已經逐步擁有了影響物理世界的能力。從這個角度來看，眼前的這個「診室規則模因」的力量，應該完全不下於「青」。

強行突破嗎？趁著裏面的腦袋還在糾結手頭「病人」的身份，李啟明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想出可能的解決方案。雖然這間診室沒有窗戶，門也因為規則之力而被消去，但如果病人不是「離開」，而是「因某種意外從診室里出去」了呢？

比如，病人「不小心」把牆給砸了一個洞出來。錢三的腦海里，一個在自己卧室里「裝修」的身影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雖然自己現在的手頭沒有工具，但是，裏面的心臟有啊。李啟明越想越覺得對勁，自己干不掉這個怪物，還干不掉醫院的水泥牆嗎？反正只要砸一個大小夠自己鑽出去的洞就行了，如果有鎚子、電鑽一類的東西幫助，

這並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對！不對！混蛋，你跑哪去了！」

歇斯底里的嘶吼聲從幕布的另一邊傳了出來，緊接着是肌肉被貫穿的悶響。一道血流高速地打在了白幕上，濺出了放射狀的美麗圖案。

「啊~」痛苦的聲音傳來，看來，一旦違反了既定的模因規則，即使是裏面的那個怪物也會受到傷害。剛剛的那道高壓血流，十有八九就是從受傷的心臟里飛濺出來的。

所以，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用「違規」削弱對方實力，同時伺機搶奪工具破牆而出。整理完了思路，李啟明小心翼翼地從辦公桌后繞了出來，順手帶上了從桌上筆筒里拿出的美工刀。

直面對方未免太過於冒險，李啟明打算就在幕布的入口處切下抓捕自己的觸鬚，然後就破牆逃跑。

「你在哪？你在哪？快過來吧。」憤怒的聲音變成了低聲下氣的哀求，「我求你了，我替後面的病人求你了。」

「快過來，你會害死後面來不及看病的人的。」

呸！李啟明狠狠地啐了一口，從剛才牆角的那堆殘骸來看，至少已經有兩三個受害者死於它的「手術」之下了。

有我在，你不要想再繼續害人了。李啟明在心裏打定主意，出去之後，就算是被當作精神病，也一定要阻止後面的人再繼續進入這個診室，被模因殺害。

「深呼吸，放鬆，你感覺怎麼樣？」不知疲倦的勸說聲仍不斷地傳來，與此同時，長長的觸手從紅色幕布的後方緩緩地滑了過來，如同滴落在宣紙上的墨水一樣留下了長長的蜷曲影子。

李啟明埋伏在入口處，望着那尾部胡亂系著鎚子的怪異影子，屏住了呼吸。

影子逐漸靠近。

李啟明推出了美工刀，他在心中不斷地祈禱著，希望美工刀的刀鋒足夠切斷那看上去柔軟多汁的觸手。

「抓到你了。」

耳邊響起的聲音讓李啟明一愣，這才發現那顆腦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藉助血紅色的觸手爬上了白色的幕布，此刻正在自己的頭頂死死地盯着自己。

上當了！瞬間，李啟明意識到另一邊的影子只是腦袋的誘餌，頭皮一炸，舉起手中的美工刀就朝着上方的腦袋揮去，然而，從他背後垂下的觸手已經死死地捆住了他的四肢，將他像一隻粽子一樣綁了起來。

「呵呵呵，這就對了嘛。」形似血管的觸手力量大的驚人，將李啟明憑空吊起，由幕布的上方拖到了房間的另一側。望着地板上動彈不得的李啟明，腦袋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可能會有一點痛，但是別擔心，馬上就結束了。」

這下完蛋了。

極富衝擊力的手術器械聲在李啟明的耳旁響起，令他的心如墜冰窖。早知如此，就該直接回頭把事情的全部經過告訴錢三他們。李啟明悔不當初，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張嘴，啊——————」

觸手扒開了李啟明的嘴巴，一個沾滿了血的電鑽開足馬力，慢慢地朝着李啟明的臉伸了過來。

李啟明下意識地掙紮起來，窒息的捆綁之下，他感到自己的右手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不聽使喚地亂動起來，摸到了地上飛濺的器官組織中的某個小小物體。

下一刻，一股非人類的力量爆發了出來，李啟明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掙脫了束縛，將那顆小小的東西塞進了自己被撬開的嘴巴里。

——是剛剛「醫生」從抽屜里翻出來，捏在手裏的三角形藥片。

隨着三角形的藥片順喉嚨滾落而下，李啟明那因被觸手固定而動彈不得的臉上忽然抽搐了起來，露出了一副比哭都還要難看的笑容。

既然你這麼想把我治好，那就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