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酒醉天行健

星空斑駁陸離，都市裏夜幕如初。

安市，起縣北城的一間獨院外，大門口的節能燈照亮了周圍好幾米。周身休閑裝，講究的皮鞋擦得雪亮，逗着手裏鳥籠中的八哥的齊大爺，看着大門口提着二斤散酒壺，一斤花生米，頹廢得像四十年前逃難的流民一樣路過的何東，搖了搖梳着一絲不苟的白頭。

「哎，我說東子，你年輕輕的一好小夥子，天天這樣喝酒就不怕把自己喝壞了？」

本來已經走過大門口的何東，愣住了腳步，想想后還是退了回來，勉強扯起嘴角，看起來有些討喜。

「齊叔，玩鳥呢？」

本着惡趣味地回了一句，何東舉起了手中的酒菜晃了晃，向著齊大爺背後的房間裝模作樣看了看，詼諧著說:「要不要一起？大老爺們怕啥管制么，慫鈎子。」

「你這小夥子是不是皮癢了，沒大沒小的一天天。」看着一副滿不在乎神情的何東，老齊忍不住發了發善心勸了一句:「少喝點兒酒，改天找個正經班上。年都過去這麼久了，還天天一副醉漢樣，能有個日超了？婆姨也么有個婆姨，工作么個工作，就你這個家庭情況，誰家敢把女子給你了？還有……」

何東一看這說教，明顯肝都顫了幾顫，對於這個每天都要說教自己幾頓的老頭，趕忙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老齊，轉身就逃，一邊還招了招手道:「拜拜了，您唉，聽不見，聽不見。」

不顧身後還在說教的老齊，何東三步並作兩步逃離了現場，幾個蹦子竄回了自家小院。典型的北方小院子，內里兩間平房，靠外兩間自搭的簡易小板房。

坐在沙發上，何東一瞬間收起了恐懼的表情，又恢復了之前又頹又喪的樣子。父母走了好幾年了，留下了一院地房（北方話，意思是一座院子）和二十幾萬外債外，其餘一無所有。

親朋好友幫忙處理完後事以後，何東也辭去了事業單位後勤廚師的工作，開始了一蹶不振，整日買醉的光景。他也想過改變，事實證明除了那勉強算，做家常飯菜的手藝外，他什麼也幹不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社會邊緣人物，淹沒在壕溝里一年也估計沒人能想起來的角色。

也曾想過壯懷激烈，也曾激揚文字指點江山，可咋就活成這個樣子了。一杯杯烈酒入腹，刺激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強忍着不讓掉下來。

「扯淡的，今天酒咋這麼烈？還熏眼睛嘞。」

趕快抬頭準備逞強的何東，忽然看見了電視背後牆上掛的字畫，那是高中時在地攤上買的寓意很好的一副字「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嘴裏不自覺開始了念叨，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天行健，君子自強，天行健，君子……。莫名一股怒火衝進了何東的腦海，本就喝多的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夾雜着滿杯的酒水，砸向了牆上的字畫。

「自強個你女馬，自強。」

看着被酒水打濕的天行健幾個字，何東沒心沒肺的開始了發笑，可笑着笑着就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哭了起來。這一刻，他才看到了自己的懦弱無能，這份觀照內心來的是那麼沉甸甸，讓本就邊緣的他徹底放飛了自己。

沉沉睡去的何東並沒有看到，那被酒水打濕的「天行健」三個字逐漸熠熠生輝，閃著金芒，金色光芒最後收斂成一點，猛得照在何東眉心處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