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江省基地篇（起）
荒廢數月的公路旁，掀起的黃土險些將人的眼睛迷暈，兩輛沾滿血污的車停在路當間，如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在這片大地上尤為扎眼。
越子生坐在公車車頭上，深可滴血的紅髮被秋風撩撥得稍顯雜亂。
他背對著這裡，淡然看向遠方。
文關穎眉頭緊皺，像是做了一場真實而魔幻的噩夢，卷翹的睫毛不停顫動，最終緩緩睜開了雙眼。
就在她剛睜眼的瞬間，越子生就像腦後頭長眼睛一樣直接回頭，視線落在女人錯愕的臉上。
「醒了。」
聲音輕飄飄，不帶什麼感情，像是隨時會被那秋風吹散。
「！」
文關穎錯愕地看向周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巨大的土坑中，上面車裡的人皆是雙眼緊閉，歪頭靠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是死是活。
她見狀立刻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雖然此時周身已經沒有了那冰寒刺骨的牢籠，但四肢還沾染著些許寒意，在起身時不停顫抖著，險些使不上力氣。
看著那唯一醒著的青年，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那鋪天蓋地的血紅，她眼中頓時染上濃烈的懼色。
若說在看到那一幕前，自己還抱有能找機會反殺的幻想，那麼現在所有想法都已然煙消雲散。
文關穎自認為是個俗人，不懂什麼太大的道理，但有一句話對於經歷過末世的她來說絕對適用。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只不過是空談。
能頃刻間將迷宮那樣恐怖存在毀滅，生生撕裂的「人」還會怕她這點異能？
腦內第一次與越子生交戰的回憶不斷閃過，文關穎最終絕望地得出一個連她自己都最不想面對的結論。
——他在戲耍他們。
明明有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明明只要抬起一根手指頭就能讓這裡的所有人灰飛煙滅，但他偏偏還要帶著玩心和他們打的有來有回，甚至負了傷。
這就是...強者獨有的惡趣味嗎？
「你真的是人類嗎？」文關穎直視著越子生的雙眼問道。
人類覺醒者怎麼可能強到這種地步？
就算是她在廣播里聽到的那些中央基地的大佬也不會到這種可以稱之為離譜的程度，和越子生相比簡直是螻蟻與大山的鴻溝。
「人類。」
越子生像是心情不錯接過了女人的問題，他念叨著這兩個字，視線逐漸放遠。
良久，緩緩道。
「我是人類。」
他轉而看向半跪在土坑裡的文關穎，雙瞳的顏色不知何時變得深重許多，已然接近可以滴血的暗紅。
「倒是你，你清楚自己是誰嗎？」
忽然站起身，越子生佇立在車頂，逆風看向置身土坑裡的人。
不得不承認，精神系覺醒者的精神力方面就是好，別人都還在昏死時文關穎是最先醒過來的那一個。
他甚至短暫地思考過此人存在的價值，最後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功利。
「我是誰，除了文關穎我還能是誰？」
文關穎警惕地看著那道站在車頂上的高大身影，心中極度恐懼，卻還是強撐著不讓自己發慌。
紅髮青年周身的氣場實在太冷，就像他的體溫，眼神那般，被他注視時感受到的寒意是半點也不比那個冰系覺醒者少。
「不，你不是文關穎。」
可下一秒越子生忽然打斷了她的話，背著手略微抬腳，身體頓時化為殘影出現在文關穎面前。
「！？」
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讓面前的文關穎接連後退數步，緊張地盯著他。
「你什麼意思？」
或許是久未飲水的緣故她此時的聲音有些沙啞，失去了原本的音調，聽起來有些怪異。
她話音剛落，越子生便背手上前，略微俯身，雙眼直勾勾地對上女人的美眸，薄唇一張一合。
「你不是人類，文關穎。」
「你是惡魔。」
一根根黑線忽然於掌心出現，化為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帶著濃烈的血腥氣息架在了面前的女人脖頸上。
文關穎立刻劇烈顫抖起來，瞳孔震動！
「我？我怎麼能是——」
「自從你選擇吃下自己的同類后，你，還有你那些曾經患難與共的人便不再是人類了。「
越子生不否定他們面臨的境地，人在餓急的時候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但這不是一個「理解你的痛苦」就能解決的事。
自從他們踏入安城的那一刻，便註定了他要與這個女人為敵。
就算他想和平解決，這群要被困死瀕臨崩潰的人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要是沒有提前出手被堵在下水道里到時候誰來可憐他？
文關穎是覺醒者，而且是特殊能力的覺醒者，而這份覺醒能力越是珍貴，越是加重了越子生想要除掉她的心。
一個已經結仇，吃過人，殘忍，且能力稀有的覺醒者，這裡面隨便拎出來哪一條都夠越子生將人殺個十回八回了。
「斬草要除根，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潛在隱患。」
齊雲天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被越子生刻印在心底，付諸在行動上。
而且他越來越發現，老齊的話真的適用於這個末世，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齊才是那種小說里的重生者。
「聶勇他們都跟我說了，你的事。「
他話音剛落，面前的文關穎立刻變了臉色！
看著那張即將走向崩裂的俏臉，緩步上前，女人見狀下意識地不停往後退去！
「我，我當時也是迫於無奈，又沒吃你親人朋友，你在這裡當什麼正義使者呢？」
她嘴中胡亂辯解著，為自己開脫著，卻不能阻止對方前進的腳步半分。
「正義？」
越子生喃喃，「如果正義真的有用的話，我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文關穎顯然沒有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也不可能聽懂，但面前青年身上逐漸顯露的殺意明顯不是假的。
那一刻，她終於認定了一個事實。
——他真的要殺了她！
「我，我是覺醒者！還是特殊覺醒者，可以幫你做很多事！」
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她剛剛恢復工作的大腦瘋狂運轉起來，努力給自己尋找著對對方有利的價值，也只有這樣在末世才有可能生存下來。
「等到了基地，只要有我的支持你絕對能平步青雲，或者我做你的女人也好，末世這麼久了還沒好好放鬆一下吧？你——」
文關穎說著雙腿已經開始不停打顫，看著那面無表情的俊臉，心中的恐懼攀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面前青年身上的氣場實在恐怖，相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完全屬於兩種概念，若說那次對方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強者，那麼現在的越子生便是一個連話都懶得說的史前怪物，眼中只有殺戮。
在強烈的求生欲前，什麼尊嚴什麼面子，統統沒有活著重要，文關穎就差撲通一聲跪下來，祈求對方高抬貴手。
可還沒等她說完，越子生已然走至近前，二人相距不過二十厘米，深紅的雙瞳中不見絲毫波動。
看著那雙眼睛，文關穎忽然不動了。
四肢像是灌了鉛，她愣怔著，眼中只剩下越子生的雙眼。
恍惚間，似乎在遙遠到不知何處的記憶夾層中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而親眼目睹者已然不清楚是不是她本人。
「知道你為什麼先醒來的嗎？」越子生緩緩開口。
「額？」
「因為我不想讓那個孩子看到我殘忍的一面，他這段時間經歷的已經夠多了。」
他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什麼明顯情緒，剛出口很快便消失在蕭瑟的秋風中。
什麼？
可還沒等文關穎反應過來對方說的「那個孩子」是誰時，下一秒眼前忽然被漆黑代替!
隨即——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