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運氣
北川柊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說什麼。
比如「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漫畫看多了吧？」
再比如「什麼第幾次相見,你以為這是《求婚大作戰》呢？」
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放棄吧,他對自己說。
反正Hiro已經發現了，另外幾個人早晚也會知道的,那他根本不可能再按照之前那個計劃遠離這五個人,規避掉自己命運線對他們的影響。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乾脆挑明了自己的立場，把他們有可能會遇到的危險也全都提前說清楚,這樣六個人一起努力說不定反而能夠成功。
但其實現在也不是毫無辦法的境地。
他還可以嘗試用催眠的方法讓他們忘了他,忽略他。
只不過這個方法他對其他人用很管用,唯獨對這五個人，效果越來越差了。
他可還記得自己上個周目嘗試催眠他們結果翻車之後的慘烈結果。
而且他現在的狀態,也確實不適合用催眠技能。
——北川柊閉了閉眼睛,之前三十六個周目里五人死亡的場景，像是火焰灼燒后留下的疤，又燙又疼。
之前還以為拉高了體質屬性之後,那些幻覺就能消失了。
結果並沒有。
不過還好，他還分得清。
他永遠不可能弄混的。
「其實也沒有很多,剛剛第七次而已，」北川柊語氣輕快，終於徹底放任自己順從心中的意願,親近地抱着景光蹭了蹭，「因為之前跟你們一起努力的時候一直失敗，所以這一次想試試裝作和你們不熟，然後在暗處幫你們是不是能成功。結果完全不行啊——這麼快就被你們識破了。」
「那之前的六次,我們每一次都死了嗎？」諸伏景光感受着懷裏人鮮活的心跳。
「嗯。」
「柊也死了嗎。」
「對。因為只有我死了,才能回到過去。」
「我們是跟柊一起回來的嗎？」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跳躍到了過去的時間點,但是現在看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你們五個也擁有了之前六個周目的記憶，有可能不完整，這個我們之後再一起梳理吧。」徹底放棄planA之後，北川柊回答得很痛快，因為既然要六個人一起努力，就要把所有信息都完整地跟大家共享，然後再一起分析，說不定能有新的好辦法出現。
「那柊高興嗎——我們五個也擁有記憶這件事？」
「當然高興啊，」北川柊這個問題也是立刻就回答了，「因為我回到過去的時間點根本還不認識你們，之前每次我都要重新再跟你們認識一遍，等到你們足夠信任我，我才能給你們講這些東西，其實很浪費時間的。我倒不是怕麻煩，只要能改變你們的死亡結局，同樣的東西講多少次都沒關係，但是時間會來不及。」
「恭喜柊，回答正確。」諸伏景光放開了這個顯得格外長的擁抱。
除了是想要好好安慰一下一直以來為了他們默默努力着的柊之外，他其實也在一直留意著柊的呼吸和心跳，以防萬一這個總是瞞着所有人逞強的小混蛋又說謊騙他。
剛剛柊回答那些問題的時候，倒是確實沒有發現明顯的呼吸和心跳變化。
但他還是不會掉以輕心的，畢竟柊顯然比他們幾個的記憶都要更加完整，並且因為柊的死亡才是跳躍時間點的觸發機制，所以柊在每一個周目停留的時間必然比他們所有人都長，積累的經驗也多，很難說柊現在是不是已經鍛鍊出了對抗測謊和審訊的技巧。
直覺告訴他，柊不是不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並且這個直覺，說不定就是被他遺忘掉了的某個周目
的記憶，在潛意識裏給他留下的提醒。
「幸好柊回答的是高興這個答案，」諸伏景光利用身高優勢笑眯眯地摸了摸北川柊的腦袋，「如果柊敢說出不希望我們擁有記憶這樣的話來，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大家，讓大家好好給柊一個深刻的教訓的。」
北川柊：……
不愧是你，Hiro旦那。
事情說開之後，因為松田那裏一直在催他們過去，說是已經找到了另外一處炸-彈的線索，北川柊又執意要一起過去，諸伏景光就讓北川柊先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休息一會兒，他去幫忙買一身乾淨的衣服回來換上。
畢竟北川柊現在穿的那件裏面的T恤是淺藍色，上面沾著不少北川柊剛剛吐的血，走在大街上回頭率百分百，要是上了公交車或者地鐵，說不定會被人誤會成剛剛殺了人的逃犯，直接報警。
「Hiro，」北川柊接過景光遞過來的米白色開衫外套，卡其色休閑褲，印着卡通熊花紋的白底T恤，「那個……外套和褲子淺色的很容易臟啊。」
「是啊，」諸伏景光笑得溫柔，「這樣柊就沒辦法瞞着我們偷偷受傷了。」
北川柊：……
真是夠了啊喂！你這個沖自己心臟開槍的慣犯沒資格說我好嗎？！
不過因為剛剛在對方面前吐了血，北川柊短時間內還處於比較心虛的狀態下，剛剛那句話也就只敢在心裏想想，絕對不敢說出口。
最後北川柊是和松田他們直接在三井百貨——也就是那個炸-彈安裝地點匯合的。
在確認了炸-彈安裝位置之後，爆處班的人員也很快到場，並且破例同意了松田陣平和北川柊申請參與爆-炸-物處理工作的申請。
降谷零雖然也會拆彈，但畢竟自覺比不上松田的水平，又還只是在警校實習階段，就和景光一起去幫忙疏散現場的普通民眾。
諸伏景光是目前唯一一個知道北川柊剛剛吐過血還曾經短時間休克的人，本來他是堅決不同意北川柊去參與拆彈的，但北川柊還是說服了他。
「我的身體情況特殊，具體我之後會跟你們解釋。剛剛那個其實是正常現象，根本一點兒都不危險。比起現在的難關，之後我們要遇到的，比現在要危險一千倍一萬倍，你們不能每一次都擋在我前面，不讓我插手，這樣我一次次死亡回到過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而且別忘了我是有未來記憶的人，相信我，我們誰都不會死在這裏的。」
因為柊剛剛跟他坦白了一番，為了給孩子正向的鼓勵式教育（bushi），諸伏景光決定暫時先相信柊一次。
部分爆處班的隊員沒見過北川柊，還對自家隊長一次性讓兩個警校新人直接參與進來的決定十分詫異，在原地愣了幾秒。
直到隊長一腳虛踹過去，「愣著幹嘛？趕緊動起來！這都是已經跟上面報備過批准了的，還記的那張炸彈結構圖嗎？就是那個叫北川的小子臨時畫的。」
爆處班隊員立刻反應過來，一疊聲應着跑走了。
在那之後很多年，鬼冢班代代相傳的那六個「怪物新人」的故事，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
三井百貨的炸彈安裝得格外變態，同時增加了位置、溫度、信號三道感應裝置，一旦移動，溫度變化範圍超過一定數值，或者沒有事先確認好就做了信號屏蔽，就都會直接爆炸。
最噁心的是，犯人還搞了個兩地炸彈聯動，只要三井百貨這裏的炸彈被引爆，米花中央醫院那邊就會受到牽連。
整個商場內一共被安裝了3枚炸彈，分散在3層、6層和9層，因此除了北川柊和松田陣平，還有另外一名爆處班的隊長在現場拆彈。
負責前往江口清家中抓捕主犯的刑警得到的命令是——他們要在炸彈拆除
后立即對犯人事實抓捕，但很快又得知情況有變，現場炸彈暫時無法處理，只能先行撤離，他們要在同事撤離后，再實施抓捕。
然而他們卻只在江口清的家中，找到了一名割腕自殺多時，生命垂危的男子。
並且該名男子，相貌與江口清完全相符。
疑似真正的江口清已經陷入昏迷，茶几上還有署名江口清的手寫遺書，家裏也沒有任何犯案所需要的設備、裝置或者線索，那麼正在與稻垣一郎通話的主犯又是誰？
剛剛將自殺的男人從浴缸里救出，尚未來得及彙報情況的刑警，忽然聽到通訊內傳出野田警部的緊急命令，「立即抓捕江口清！犯人突然啟動了炸彈，立即抓捕犯人！」
與此同時，三井百貨這邊，剛準備撤離的三人面前，炸-彈的倒計時突然迅速減少。
「立刻拆掉！」爆處班的隊長聲音焦急地對着對講機大喊一聲。
三枚炸-彈的液晶屏隨之熄滅。
三井百貨的炸彈沒有炸。
「看來你們的同伴選擇了犧牲普通民眾的性命啊。」變聲器先生愉悅而期待地說出最後一句結語。
「永別了，罪有應得的宮川先生。」
「你個瘋子！」最後時刻，宮川健二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連唯一的兒子也不再管，瘋狂地沖着炸彈相反的方向奔跑，卻因為腿軟，接連摔了好幾個跟頭。
然而變聲器先生想像中的煙花卻沒有在他的視野中美麗地綻放。
與此同時，三井百貨樓下，北川柊甩了甩頭上的汗，一臉笑容地走向等在大門口景光和零。
景光第一個按捺不住，衝上去緊緊抱住了柊。
「辛苦了，柊。」
「喂！我剛剛也很累的好嗎？這是什麼區別對待啊！」松田憤憤不平地抱怨。
「需要我這裏的拳頭來給你點兒安慰嗎？」降谷零笑的不懷好意地走上前，先是對着松田的臉頰虛晃一招，接着輕輕地在對方肩膀擂了一拳，「你也辛苦了，可以了吧，捲毛混蛋。」
聽到吵吵鬧鬧的松田和零在鬥嘴，那一刻，諸伏景光忽然發現——
他們或許確實沒有某個小學生的好運氣。
因為能和柊相遇，就是他們最大的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