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綱吉平穩的呼吸聲在房間內響起,一天整天並不平靜的生活讓這有着瘦弱身軀的少年頗為疲憊。

再加上流浪者在身邊所帶來的安心感,縹緲而溫和的氣息環繞周身,如身至廣闊山野,清風徐徐,讓綱吉陷入了更深的睡眠,沒有聽見兩人的談話。

流浪者聲音很低,卻也沒有多麼刻意,抬起眼皮看着里包恩聲音淡淡道:「你一直醒著嗎。」

里包恩盤腿坐在吊床上,是一個頗為放鬆的姿態,但臉上的神情卻略顯凝重,看來接下來他要對自己說的話並非對綱吉很重要,而是要告誡自己什麼嗎。

流浪者心中率先做出了判斷,不覺意外,手指繞着綱吉那洗完澡后略帶蓬鬆的頭髮,無言中表達自己的庇護,也表明自己並沒有傷害綱吉的慾望。

當然這其中又有幾分是刻意炫耀綱結他的不設防不得而知。

里包恩沒去看他廢材弟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流浪者,專註到極致的「讀心術」絲毫不差分析著對方心裏再想些什麼。

但很遺憾,那張臉的細小肌肉抽動都沒有,完美的像是一張人偶面具,所有的情緒似乎都隱在一層磨砂玻璃下,讓人看的不真切。

里包恩沉吟片刻,開口道:「對於一個殺手來說,隨時觀察注意周圍的環境是本能。你踩在陽台上我就知道了。」

流浪者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尾音上挑帶着說不出的調侃,眼睛上下掃視着里包恩嬰兒的外表,他微微笑了一下:「殺手...這幅身軀配上成熟的心態,你是特別的物種嗎,長壽的精靈?技藝高超的矮人?」

里包恩神情並無變化,流浪者也能聽見對方比常人更緩慢卻也在緩緩跳動的心臟聲和血液流動聲,一聽便知此人並不是跟他一樣被製造出的人偶,他心中逐漸冒出了一個猜測,此刻將這猜測說出來怕是會讓里包恩對他有殺意,但無關緊要,他更想看看沉浸在憤怒之中的小嬰兒會給他透露出什麼驚喜的情報,也想欣賞這總是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面容破碎的姿態!

人類的瘋狂與破碎,總是那麼有趣不是嗎?

於是,流浪者故作深意,眼睛微沉輕聲道:「還是說...是一種詛咒?」

最後兩個字幾乎無聲,只有嘴型的張動,這個詞語似乎匿藏着來自於世界的秘密,讓人不由迷醉,心馳神往,也帶着無盡的生命的哀嚎。

里包恩聽聞,幾乎將情緒剝離身體,總是一副淡然神色的臉也莫名沉了幾分,他心中不由狐疑,眼前這少年,莫不是也遭受了不知名的詛咒而維持現在的模樣。而且...精靈,矮人,流浪者說出這兩個堪稱童話和傳說中才有的辭彙時居然使用篤定的語氣,難道,他真的見過?

除此之外,里包恩再沒有其他表情,流浪者無趣的撇撇嘴。

里包恩頓了頓繼續自己的話題:「這些事情,無關緊要。」

他眼睛沒有看向綱吉,語氣沉沉,似乎在探究什麼,他問道:「蠢綱...你是怎麼看待他的。」

果然嗎。

流浪者對這個問題並不意外,他靠在牆上,帶着笑意似乎有所挑釁:「懦弱,膽小,笨拙。多虧了他,這無聊的時間裏也有了能打發時間的趣味。」

將綱吉當做趣味,當真是一個惡劣的人。

里包恩心裏想着,顯然將自己時常捉弄綱吉的行為拋離出去,頗為雙標。

里包恩點點頭,流浪者平日中並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態度,他淡淡道:「不過你最好不要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孩子看比較好哦。」

流浪者輕笑一聲:「現在開口維護自己的學生嗎?難不成是怕被我搶走?總是一副自大模樣的你居然也會害怕這種事情嗎?」他故意挑釁著,神情嘲諷。

里包恩卻沒有被激怒,他繼續道:「現在的懦弱也好,膽小也好,未來終究會化為他的力量來源,他並不是能被當做普通的人,過普通生活的存在,這一點你記好。」

流浪者臉上的笑意隱藏了下去,眉眼陰翳:「既然懦弱,膽小,那又何必用剝開蚌殼,堪稱殺戮的手法逼迫他,你究竟想要讓他成為什麼,你究竟想得到什麼。這些經過綱吉的同意了嗎,是他自願的嗎?」

流浪者緊迫追問的語氣沉重而急促,似乎壓抑著憤怒。似乎里包恩不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他當下就要將綱吉帶走!

可為什麼要憤怒呢?

綱吉不過一個跟他萍水相逢的孩子,若有感情,也該如他口中所說的寵物一樣,玩膩就丟掉才對。

里包恩沒有戳破他,他只能回答著不算答案的答案:「不,你問的問題,我現在還沒有從蠢綱身上看見回答,但未來一定會給出同意的答案。」

流浪者嗤笑一聲,目光沉沉。

他腦海中不停閃現過過往,一幕幕回憶像是電影般在腦海中播放...

他想質問這個裏包恩...又似乎想要質問那高高在上的雷神!

強加於別人身上的期待,真的是他們自己的期待嗎!

可他嘴唇翕動着,終究沒有問出,里包恩的回答,也絕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只能嘲諷的問:「未來?這樣虛無縹緲的辭彙,你是在敷衍我嗎?」

里包恩無聲嘆息:「有些東西,不是蠢綱不想要就不存在的。如果他未來想要活下去,想要守護身邊的人這是他的必經之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頓了一下,里包恩才補充道:「從他出生的那一刻,未來的路途便已經註定了。這是他的命運。」

出生...

流浪者眼神動了一下,竟短暫的有些失神...

景色百千年依舊的華美宅邸,如血如霧的飄散楓葉,不被期待的人偶之身...

他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迷茫的笑意,又搖了搖頭垂下臉。

過了許久,外面的月色已經劃過,從照耀在流浪者身上的輕盈月色,逐漸轉為里包恩身上的沉重夜色。

是嗎,出生,血脈,無法逃避的責任。

他竟然有短暫的羨慕閃過,亦有安心。

綱吉的出生與成長,是被人期待的,從沒有放棄過的。比起被拋棄的他來說,着實是幸福的開端。

流浪者久久之後才啞聲道:「他是誰。」

里包恩頓了一下,將部分真相告訴了他:「黑手黨下一任首領候補。」

黑手黨...

流浪者驟然抬頭,眉眼緊皺,滿面不悅:「你是在開玩笑嗎。」

不,不是玩笑,那獄寺小鬼對綱吉莫名的尊敬,里包恩堪稱魔鬼手段的教育方式,已經在說明綱吉本身的特別。

以及過往這些人的稱呼,那原來並不是玩笑嗎?在他以為是笑話匆匆一笑而過時,背後居然藏着的是無比罪惡的真相嗎!

流浪者忍不住低頭看着綱吉。

稚嫩的臉孔上還殘留着天真,被家人悉心愛護成長的孩子沒有絲毫血腥味,他身上還帶着沐浴露的淡淡香氣,這樣一個柔軟的孩子,居然背負着這些嗎?他究竟遭受過什麼樣的災難!?

究竟為什麼...還能對他流露出那麼溫柔的笑容。

流浪者的雙手緊緊攥著,似乎在說着自己的不甘與對綱吉現狀的無能為力。

里包恩沒有給對方平緩內心躁動的時間,緊追其後道:「所以你明白了嗎,他的身邊必然會圍繞着血腥和災難,這是他的未來,是他生命中纏繞的不可剝離的存在,他絕對不能以現在這幅弱小,柔軟的姿態活着。」

「這對他

並不是好事,他必須經歷罪孽才能活下去。現在保留的天真總有一天也會消磨殆盡。」

流浪者沉默的聽着,咬緊牙根,心中一字一句不甘的補充著:但是溫柔永遠不會從他身上離開,他會帶着這隻會傷害自己的溫柔走下去。

流浪者緩緩閉上眼睛。

這句話對誰來說都不是一個安慰。

里包恩心中也亦然被所謂的許久沒有出現過的歉意劃過,他同樣低下頭,沉重說道:「而你對他太寵溺了,這種寵溺對他沒有好處。」

這句話才是今晚里包恩所想要說的最重要的一句話。

其實,若是平常,里包恩是不會對綱吉身邊的人說這些,除了加重心裏的負擔外,其餘什麼都沒有,現在平靜的生活也會打破。

但流浪者是一個例外,他強大的,以里包恩的眼光來看,至今為止遠遠沒有展現自己真正的力量,這樣的人,過往一定經歷過更沉痛的災厄,綱吉未來的血腥之路對於他的影響幾近為零,強大的內心足以支撐他保持鎮定。

流浪者是經歷過諸多災難還能維持自我的存在。

更何況...蠢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讓他非常在意。

里包恩以往說將山本,加入綱吉的守護者中,綱吉雖然不情願,口頭上說拒絕,但看見山本進行的訓練和加入黑手黨的遊戲里沒有展露過特彆強勁的意念,說不允許,不可以。

但流浪者不同,那個懦弱的蠢綱,居然用那麼鄭重的話語說:流浪者絕對不可以加入他的黑手黨。

為什麼?

因為不想讓同伴陷入災難,不,雲雀也好,山本也好,綱吉也會流出他們在身邊真是太好了的放鬆模樣。綱吉的本能告訴他,他們兩人天生就不會留在平靜的生活中。

流浪者也是同樣的性子才是。

因為流浪者其實是別的家族的人?心性兇殘到讓綱吉不敢讓人加入?

也不是,綱吉總是流出安心和依戀的神情,若是流浪者是個殘暴的人,綱吉早就遵循本能離的遠遠的了。

所以里包恩至今為止沒有猜出綱吉為什麼會這麼說,但他信任綱吉的超直感,對待流浪者也只好用更保守的方式。

不讓他加入,也不讓人徹底置身事外。

流浪者垂著頭,半響后才抬起,他神色隱約帶着狂妄的傲氣:「寵溺嗎...我雖然不這樣認為,不過算了。你有你的教導方式,我不會阻攔,但我也有我的手段來保護他。」

里包恩:「......」前面的話白說了。

不過這樣的人,將蠢綱認為是值得愛護的想法...也許並不壞。

流浪者笑着:「那麼之後,我們大概要經常見面了。」

拖長的刻意嘲諷的聲音。

好不爽啊。里包恩轉頭躺下,背對着他們,不想去看流浪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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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人偶碰見包容的大空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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