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藥王夜話

馬車不到兩刻鐘便返回了老城。

李陌和李承乾卻在車內睡了一個時辰。

一覺醒來，李陌發現身上多了件女式的披風，不用想也知道是王凝雪的。

他剛想甜蜜的笑一下，卻發現旁邊李承乾正靠著自己的肩膀酣睡，口水都打濕了自己的衣服。

「小李子，小李子醒醒。」

李陌一邊推開李承乾，還不忘用他的衣袖擦拭了下自己的肩膀。

「順子，孤這是在哪兒？」李承乾揉著睡眼，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什麼順子，還同花呢，到家了，快醒醒。」李陌又晃了晃李承乾的肩膀。

李承乾朦朧的睜開雙眼，這才察覺自己還在車上。

「李明今日受益良多，感謝李陌兄長悉心教導。」李承乾真誠的向李陌表示了感謝。

他今天見識了數千勞工勞作的場景，還第一次體驗到了被人認可的感覺。

在新式工坊，他還看到不少新鮮的事物，最後還幫李陌化解了難題。

相對來說，李陌就沒這麼幸運了。

奔波了一天，身心疲憊不說，又帶回來一堆破事兒。

苦逼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做什麼春秋大夢呢，快下車吧。」李陌不以為然，起身下了馬車。

明明就是個商賈，比那些迂腐的書生還酸，裝得跟大尾巴狼似的。

「李陌你醒了。」王凝雪湊上來關心的問著。

李陌這才察覺，原來馬車是停靠在王凝雪的宅子門口。

「凝雪大娘？」李承乾也有點懵。

原來受孫思邈所託，王凝雪早就派人去了李府幾趟，李陌卻一直遲遲未歸。

最後她只好讓人在門口等著，直接將李陌的馬車帶到了自己門口。

本想早一刻和李陌分享藥王肯留下來的喜訊，結果看到疲憊沉睡的李陌又不忍將他吵醒，王凝雪就這樣在車外靜靜的等了多半個時辰。

「快進院說吧，叔公都等好久了。」王凝雪帶著李陌向宅內走去。

「叔公？」李陌一臉的茫然。

「就是孫神仙啊，孫神仙肯留在太平了。」王凝雪開心的說到。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儘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陌聽了還是大為驚喜。

這個年代，誰能保證能沒病沒災，為太平的鄉民著想只是原因之一，李陌自己也需要一道護身符啊。

有了孫思邈，那可比捅幾百次嗓子眼強太多了。

說話間，幾人進入後院的餐廳，孫思邈早就等候多時。

見人都到齊，春桃一聲招呼，鄭祥和牛有志便開始端上飯菜。

「祥子？」看到自己的廚子，李陌有些意外。

「是凝雪喚鄭祥兄長過來的，這幾日讓他留在我府上好好教教牛兄長。」王凝雪從旁解釋。

「這恐怕不行。」李陌拒絕到。

「李陌，這是為何？凝雪可是答應叔公要好生款待他老人家的。」王凝雪不依不饒的撒嬌，還把孫思邈搬了出來。

「今日去新城的工地走訪，鄉民們的伙食太差了。」

「我是想讓鄭祥去教教那些工地上的廚子，順便再開個豆腐作坊，為工地提供豆腐、豆芽等吃食。」

李陌稍微做了解釋。

「是啊，凝雪大娘，你是不知道，那工地的餅子簡直難以下咽。」

「還有那肉湯，猶如泔水般，味道極為怪異。」

「李明原以為這民間的吃食皆如李陌兄長府上一樣美味呢，

沒想到卻是這般的辛酸。」

李承乾在一旁跟著感嘆。

「還是大事要緊，李陌你只管安排便是，別說是鄭祥，你就是要凝雪去工地上幫忙，凝雪也在所不辭。」王凝雪堅定的支持到。

「沒關係，牛兄長也快上道兒了，我再親自教上一段便是。」李陌安慰到。

「少郎君，不可啊。我鄭祥才是你的徒弟啊，這等庖廚絕技，斷不可授予外人。」邊上的鄭祥非常不甘，還不忘鄙視的看了牛有志一眼。

牛有志則是故作不知的暗暗得意。

「祥子此言詫異，都是一家人，沒必要見外。」

「你一人又能將這廚藝發揚到什麼程度。」

李陌稍作安慰，鄭祥依舊有些不平衡，但也沒再多說什麼。

不過他剛才那句「都是一家人」又把王凝雪搞了個大紅臉。

孫思邈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幾位後生，心裡則滿是欣慰。

看來留在太平或許是個明智之舉。

這李陌小小年紀，一身本事，將太平經營的如此有生機不說，他心地也是如此的善良醇厚。

這樣的年輕人扶一把不虧。

「李陌小友，你是從何處得到這《人體骨骼圖》的？」孫思邈一邊吃飯，隨口問了句。

「家師蘇先生教的。」

「那蘇先生可是醫術大家？」孫思邈此刻也在一個個的數著自己認識的郎中，卻不曾認識一位姓蘇的。

「家師應該是個雜家，詩詞書法，繪畫算學，奇門格物都略懂一些。」

「他教李陌這人體骨骼圖只是為了將人物能畫得更加生動。」

李陌照著那套給王凝雪講的內容又簡單重複了一遍。

「那關於醫術，尊師可還有什麼特別的言論么？」孫思邈對一切和醫學相關的信息都不肯放過。

「家師提倡的是『分科而學』」

「例如這宇宙萬物可分為自然、人文、應用等門類。」

「自然門類下包含了天文、地理、生命、煉丹、格物等小類。」

「人文則包含了語言文字、詩詞歌賦、朝政經濟。」

「而應用則包含了工程機具、醫術軍事、算術幾何。」

「醫術也大致如此，簡單可分為內、外、兒、婦、針灸、五官、骨傷等門類。」

「而這所有的分類，又莫過一個『道』字。」

李陌按照後世的科學，簡單做了一番介紹。

在場的幾人聽了無不大為吃驚。

「分科而學」這是要囊盡天下學問的意思啊，這蘇先生果真不是一般的大能。

王凝雪則是略微有些不平，這樣一番精妙言論，為什麼你不早說。

「好一個『道』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尊師果真是我道家之楷模也。」

孫思邈捋著鬍鬚一陣讚揚。

李陌一個「道」字，無疑是拍了他一個小小的馬匹。

「孫神仙過獎了，你老人家仙風道骨，醫術精湛，憂國憂民，也是我們晚輩學習的榜樣。」李陌謙虛的恭維了一句。

「那『針灸銅人』果真可以鑄造么？」孫思邈又問了關於銅人的事情。

「銅人的鑄造勉強可為，但那配套的經圖便不是晚輩所擅長了，還請孫神醫多加指點。」李陌拱手請求到。

「這個自是貧道分內之事。」聽到李陌肯定的答覆，孫思邈很是開心，「此番小友你費勁心機，將貧道留至太平，就是為了鑄造這針灸銅人么？」

「不全是。」

「家師倡導要將道家的學科發揚光大。」

「晚輩不才，只是對那格物、工程、機具還略懂皮毛，其它的皆不擅長。」

「此番將神仙留於太平，也是想懇請孫神仙將這醫術一道也廣為傳播，那必將是我太平之福，大唐之福。」

李陌此番言論大半是發自內心。

以現在的大唐，別說是只有一個李陌，一個孫思邈。就是再多上一百倍又能如何。

要想真正的過上後世那種安逸的日子，必須得有成千上萬的有識之士共同努力才可以。

就好比今日新城工地走訪之事，假如能多幾個稍微有些才華的匠人，那自己也會多少輕鬆一些。

「明府大才，貧道甚是佩服，既然明府你志向如此高遠，那貧道便搭上這把老骨頭與你瘋上一把便是。」

孫思邈這算是正式的表態要幫李陌了，而李陌聽了則是大為驚喜，不停的說著感激的話語。

王凝雪看了這番情形也是大為感動，自己看上的郎君，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而李承乾則是從李陌講那分科而學開始，便陷入了沉思。

李陌所講可謂字字珠璣，李陌志向也不是一般的遠大。

他很慶幸自己來了太平，他很慶幸沒和杜如晦回宮，他更慶幸自己和李陌相識。

「李陌，近日諸多勞累，不如明日便稍作休息，我們一起去踏青吧？」王凝雪嬌羞的提議到。

「對啊對啊，如今已萬物復甦，踏青特別合適。」李承乾也雀躍的插嘴。

我們去踏青，你一個小孩子湊什麼熱鬧。

一個春桃就夠煩人了，再加上你這麼個破孩子算怎麼回事。

李陌先是白了李承乾一眼，又微笑的看向王凝雪：「依你便是。」

聽到李陌的肯定，王凝雪也是一陣開心，拉著孫思邈的胳膊撒嬌到：「叔公，不如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太平的山水，叔公早就看過一小半了，還是你們這些後生去吧。」

「叔公明日去工坊看看你那些工友，孟詵那個後生也得照看。」

孫思邈說完便起身回房去了。

「李陌，今日就早些歇了吧。」王凝雪心疼的說到。

「我也想啊，可今日又在工地上發現了不少問題，孫神仙的結構圖還得接著畫，新式工坊也還有很多活計。」李陌無奈的說了一堆。

「那凝雪陪你。」

「不用了，你也連熬幾夜了，今日好好休息，我子時便睡。」

倆人又開始沒完沒了的說著沒營養的話題。

李承乾看得一陣牙疼，我這還在這兒呢，你們上演這種少兒不宜的劇情合適嗎，你們當我是小孩子啊。

好吧，我是小孩，不和你們這對痴男怨女一般見識。

李承乾鄙視完也出了房門，他一招手，不遠處的杜貴便舉了燈籠接他回李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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