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小市
等兄弟倆到了小市，已經五點四十了，小市裏的賣家稀稀拉拉的，膽子大的人還是少，別看只是賣點吃的，可一旦被抓住，帽子一扣，可就不是小事了，投機倒把的罪名可大可小，真要是往死里整人，讓你去小炮樓蹲幾年大牢是輕而易舉的，甚至吃槍子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說是這樣說，但這兩年上面多少有些政策鬆動，至少管轄上就沒那麼緊了。
礦務局周遭院牆林立，各種標語隨處可見，什麼「鼓足幹勁，力爭上遊，為建設社會主義添磚加瓦。」
「挖社會主義煤炭，建設全民幸福時代。」
「獨立自主，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勤儉建國。」
「擼起袖子，向煤炭要效益，揮起鏟子，向人民獻成績！」
各種具有時代氣息的口號標語，讓方源看的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小市不存在買賣吆喝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跟地下黨接頭似的，攤子一擺，人就縮到牆角等客人去了，有人想要，買的和賣的離著攤子十米開外談，談好了再給錢拿東西，要是出現來查的，人扭頭就走，攤子都不要了。
方源把木桶從自行車上卸下來，然後讓老六也推著自行車走遠點，要是有人查小市，老六在遠處等著，方源跑過去騎上車，兩人就能跑了，絕對不會被抓住。
「嬸子，搞兩條回去不，今天早上宣撈的，你看活份著呢！」方源見一個老嬸子湊過來，趕緊小聲打了個招呼。
「怎麼賣的啊？」
「五毛錢一斤，您要是有布票，糧票，肉票啥的，按價折就成。」方源連忙說道，現在各種票都是緊俏的東西，雖然不能當錢用，但沒有你就買不了東西，所以市面上有專門搗騰這玩意的，各自都有市價，按照價格算也成。
老嬸子有點心動，但還是道「現在豬肉才七毛一斤，你這要五毛也太黑了。」
方源趕緊道「嬸子，這些東西可都是大補，黃鱔血壯陽補腎，肉又嫩又鮮，主要是這東西不好弄，我為了挖這點黃鱔，巴巴的在水裏一泡就是一整天，可不容易了。」
「要不這樣您看怎麼樣，您要三斤黃鱔，我搭一斤泥鰍給您，開門做生意，不圖掙您的錢，就求個順順噹噹。」
老嬸子琢磨了一下，感覺還行，這才小聲道「那成，你給我么三斤，要大的啊！」
「瞧好吧您，個頂個的又大又肥，生猛著呢，保管不讓您吃虧。」方源趕緊抓了幾條黃鱔，用秤一么，三斤一兩，直接道「高一兩，不找您要錢了，便宜又實惠吧？」
「實惠實惠。」老嬸子臉上都要笑出花了，一共一塊五毛錢，三斤黃鱔一斤泥鰍，這要是還說不實惠，那就沒處說去了，好歹是肉，一塊五毛錢買豬肉最多買二斤，這翻一倍呢。
俗話說開門子的生意順當，接下來就能順順利利，事實上還真是這樣，四十多斤黃鱔不到半個小時時間，就賣的所剩無幾了，最後只剩下幾條黃鱔和八斤河蝦，泥鰍都搭著送完了。
河蝦方源要的價高，七毛錢一斤，和豬肉都是一個價了，不過這些河蝦個頭大，又鮮活，價格要貴點也是應該的。
本來看着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方源心裏琢磨要不就降價，趕緊賣完趕緊走人，免得時間長了生禍患。
就在方源心裏琢磨著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快步走了過來，看見方源后立即道「就你是賣黃鱔的？」
方源心裏咯噔一下，暗道壞了，這該不是撞上鬼了吧？腳下就準備溜。
可還沒等方源走，年輕人就着急道「你趕緊給我稱幾斤，我老婆剛生完孩子，得搞點好的補補。」
方源心裏一松，心裏罵罵咧咧，買黃鱔就買黃鱔，一驚一乍的想嚇死人啊？
不過嘴上還是道「成，您要多少，我這可都是新鮮的，你自己看看，活蹦亂跳，哥們，這是好東西，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啊！」
「啊？什麼美容院？」年輕人愣了下。
方源連忙道「沒事沒事，就隨口一說，你要多少？」
「你給我么二十斤，省的再買了。」年輕人毫不猶豫的說道。
方源不由打量了年輕人一番，雖然說黃鱔五毛錢一斤不算貴，可二十斤也得十塊錢，這年頭十塊錢可了不得，購買力猛的一批，有些人家結婚，彩禮也就十塊錢。
「哥們，你要這麼多沒用，黃鱔這東西得現殺現做，死的時間長了就有毒了，我看給你么二斤就差不多了。」方源說道。
年輕人有些意外的道「我知道河豚有毒，沒想到黃鱔也有啊。」
方源笑道「那不能比，河豚毒是能毒死人的，黃鱔毒也就讓人拉個肚子。」
年輕人恍然，然後笑道「你這人還挺好的，沒為了賣貨忽悠人。」
方源樂道「再賣東西也得講良心啊！你要是覺得不夠吃，我這還有八斤河蝦，您看看，全部都是鮮活的大蝦，營養不比黃鱔差，您要是要的話，五塊五，都給您了。」
小夥子看了眼河蝦，眼前一亮，點了點頭，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道「兩斤黃鱔，還有這些河蝦都給我了，對了，我叫胡家豪，你回頭還來不，要是來的話，再給我留點黃鱔，我媳婦生產的時候受罪了，我得給她好好補補。」
「就沖你跟我一樣，是個知道疼老婆的。成，我要是來的話，肯定給你留。」方源立即點頭應了下來。
把河蝦和黃鱔給小夥子裝上，來小市買東西的，都自己帶菜籃子，所以也不用方源操心準備膠袋啥的，交錢么貨，就算是錢貨兩清了。
把胡家豪送走，方源又等了會，很快把剩下幾斤黃鱔也賣了，然後把木桶和臉盆都收了起來，跑到拐角的地方，對老六道「先走，找個地方先吃飯。」
帶着老六找了個飯店坐下，這年頭飯店都是國營的，吃飯要糧票，一斤糧票再加兩毛五分錢，就能買一斤麵粉做成的饅頭，帶陷的包子略貴，但只要麵粉不加，糧票就只要一斤，就是要加錢。
方源在飯店窗口要了油條和兩碗油茶，等著上油條的工夫，跟老六把賬算了一下。
今天五十三斤黃鱔，將近十四斤泥鰍搭著，再算上八斤河蝦全賣出去了，丁點沒剩。
「四哥，咱賣了多少錢啊？」老六有些激動，瞅著方源包錢的手絹，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