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嫉妒

周紹元雖然猜到林木不會手下留情,但他也沒想到林木下手會這麼重。

他幾乎以為林木不是父親多年的親衛,而是他的仇人。

他挨了一頓毫不留情的打后,憑藉身體素質堅/挺著沒有昏倒。從外表看他臉色只是微微蒼白。

從凳子上站起來,他看了眼助紂為虐的英國公,只覺得曾經父親高大嚴肅的形象從這一刻起在他心底是碎得渣都不剩了。

英國公看出長子眼底的嘲諷,沉默了幾息,緩和了語氣:「你先去休息吧。」

周紹元呵呵冷笑,這一笑扯動傷口,讓他「嘶」了一聲,他呲牙咧嘴在原地站了會,額角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疼,真疼啊,林木那是使了巧勁,不打皮/肉,專打骨頭了。

離月欣賞夠了周紹元的狼狽,目光在他慘白冒冷汗的臉頰轉了一圈,眼底帶了點快意。

聽見英國公的話,離月後知后覺反應過來,周紹元在英國公府十八年,他回來不足一個月,現在他被打得這麼慘,英國公怎麼會不心疼?

想到這一點,他不再坐著看戲,而是在周紹元尚未因為疼痛不能動彈的時候走過去,握住他冒著冷汗的手掌,一邊心底嫌棄周紹元出汗臟,一邊佯裝關切道:「大哥,你沒事吧?是不是很疼?」

他又毫不猶豫甩鍋:「我沒想到林木侍衛這樣公正無私,下手不留情面。」

周紹元心底那股氣在離月靠近的時候就如同溪水陽光下湧出的泡沫,一個水花打過來就消散不見。

他頭腦暈乎乎的,連方才滲入骨頭縫的疼意都顧及不了,一低頭是離月比之白玉還要潤澤的側顏。

艷極的少年眼尾烏黑細密的眉毛月牙般濃密得翹著,眉梢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喜色,從軟綢白色燕居長袍寬大的袖口露出他纖長柔潤的手。

這雙手此時就輕飄飄覆蓋在周紹元小麥色、因為練武而帶了不少傷口和薄繭的寬粗手掌上。

周紹元感覺到那冰涼又脆弱的觸感后,下意識縮了縮指節,呼吸都下意識變得十分小心。

這是他第一次發覺,這個流落在外十六年的弟弟,前十六年的生活真的吃了很多苦。

離月原本心裡嫌棄周紹元手掌心不但出汗、還帶了些被杖責時用力抓出的木屑,但在他發覺周紹元竟然有些躲避不願讓自己觸碰后,他反而來勁了,愈發親密地去握周紹元的手,說些十分殷切的話:「大哥是不是很疼?我那裡有父親給我的金瘡葯,據說是御賜的,我也用不上,不如待會讓林木拿給大哥。」

離月的虛偽一眼被周紹元看穿。

周紹元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不是那麼公正無私,品德高尚。如若是旁人這樣栽贓陷害他后又假惺惺來關心他,他必然會報復回去,且從此對此人厭惡至極。

現在他卻生不起一絲厭惡要報復的心理,甚至因為新弟弟一眼能看穿的假意關切生出一點甜滋滋的喜悅。

*

周紹元養病去了。

期間不知道英國公同他談了什麼,他甚至不再反對離月母親進門做繼室這件事。

就是他這幾天或許真的閑得發慌,每天除了養傷就是來找離月。偏偏他每次都大張旗鼓,離月雖然心底煩死了周紹元,十次有八次找借口不見他,每每也要讓他得逞兩次。

時間慢慢過去,周紹元的傷養得差不多的同時,離月也終於將身體養得差不多,得了疾醫的允許,能走出國公府吹吹風了。

離月現在的待遇比夢裡實在好上很多,不再吩咐了半天也沒什麼人答應,很快國公府內最豪華最舒適的馬車就在側門等著他。

今日他穿著綢緞做底的綉鶴紋白靴,一身赤色窄袖長袍,袖口是織得精細的暗紋,看上去便是鐘鳴鼎食之家精心養出來的高門小公子。

他出了小院便坐上軟轎,國公府幾乎沒有女眷,這軟轎也是離月專屬,抬轎的小廝看見離月便立即低下了頭,被太陽晒成神色的肌膚此時冒著火辣辣的熱意,站在前面的轎夫弓著腰,感覺小少爺從面前走過時帶了幽香的赤色軟綢輕輕擦過臉頰,讓他悵惘迷離,脊背都跟著有些麻。

背後是帶了些妒意的灼灼目光。

小廝不在意。

他沉默著蹲下身抬轎,用力的一瞬,蓬勃的肌肉將灰撲撲的小廝衣撐得鼓起,小轎一路平穩地停在門邊馬車旁,離月出來后踩著早就放置妥當的、墊著華貴絲綢軟墊的腳踏,上了馬車。

這麼一段路下來,他綢緞做底的小白靴,甚至沒有沾染一點灰塵。

離月今天並不是沒有目的得隨便走走。

事實上他在做了那個分外真實的夢后,便發誓要規避夢中的一切,做上京最尊貴的人。於是他養病的時候籌謀許久,發覺夢中要進國子監的自己實在愚蠢。

他並不喜歡鑽閑學習那些經書子集,科舉考試也考不過那些清流人家精心教養多年的子弟,吟詩作畫更是一竅不通,倒是旁門左道的玩樂他頗為擅長,同國子監的氛圍格格不入。

加上他出身為人詬病。

他們排擠自己,也正常。

離月現在反而看不上他們,一群還沒有實權的學生罷了,家裡有權有勢又如何?有幾個能做他的靠山,給他利用,讓他做人上人?

還不如直接找到上京真正最有權勢、一言九鼎之人。

做國子監的學生,有做皇帝的寵臣來得風光嗎?

他還記得夢裡自己十分嫉妒周紹元的一點,就是他格外得皇帝的信賴,分明是手握兵權的英國公之子,皇帝卻不但不猜忌,還屢屢對他予以重任,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某次偶然得知,原來周紹元曾經救過皇帝一命。

夢裡的自己不甘極了,覺得憑什麼好事情都讓周紹元遇見了,如果是他救了皇帝,那得皇帝信賴的寵臣,會不會是自己?

因此他總是多方打聽有關這場救命之恩的詳細信息,一個人的時候會想像如果是自己會怎麼做,會得到怎樣的回報。

他這次出門,就是為來拿這一場救命之恩的。

所有人都以為那位登基不久、性情分外酷厲的少年帝王此時高居廟堂,實際上他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城郊的白馬寺上香。

離月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那裡,他將之歸結於這位皇帝的某個癖好。

再多他也打聽不出來了。

離月不知道他是哪天到白馬寺,又是為什麼遇到危及生命的刺殺,但他知道周紹元救駕的地點。他決定在那裡住幾日,借口為太夫人祈福,每日都去那個地方逛逛。

白馬寺住持去雲遊了,迎接這位顯然出身不凡的香客的,是這一任住持的師弟,離月隱約記得這個住持師弟後來似乎鬧出了一些事情,但具體是什麼,夢裡忙著結交權貴、爭奪國公府世子之位的他也沒太注意。

真的看見一身潔白僧袍、溫潤俊美、眉間一點紅痣的住持師弟后,離月微微驚訝,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年輕。

此時白馬寺門前早已是一片寂靜。

白馬寺香客眾多。美貌風流者,眾位僧人也見了不知凡幾,他們最明白容貌美醜,皆是表象聲色,百年過後都不過是一捧白骨。

但面前的少年香客,實在好看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即便過往見過最風流與最美麗者加在一起,也及不上面前香客腳下的一粒塵埃。山寺建在半山腰,春寒料峭,風一點點刮過山谷,在這位香客的袍角似乎也要臣服下來。

他穿著十分明艷的赤色長袍,顏色卻一點也沒有被過艷的衣服與華麗的環佩壓下,反而顯得愈發耀眼光彩。

白馬寺的僧人多會一些醫術,能看出這位不能親自走上山,要被軟轎抬著的少年是有些先天不足的,他臉頰沒有多少血色,偏偏唇瓣如同鮮濃盛放的芍藥花一般。

有定力不足的僧人已經呆住,倒是那位住持的師弟、被許多人稱為佛子的青年微微移開目光,他手中的小紫檀佛珠不動聲色轉得快了許多,面色倒仍然是一片聖光無暇的樣子:「是英國公府的施主吧?廂房已經為施主準備好了。」

離月也十分大方,他手一揮就捐了一筆不菲的香油錢,並告知陪在他身邊的佛子,他要為太夫人求一個開了光的平安符。

交代完這些后,離月覺得有些疲憊了,他催促佛子,語氣因為睏倦帶了些煩躁:「怎麼這麼遠?」

佛子出塵不染的眸子輕輕轉動看了眼離月,生氣的少年反而多了幾分鮮活,不再如同不染凡塵的仙人一般,他默了兩息,在少年比月亮還要明亮的眸子中輕聲道:「的確有一條近路。」

他身後的僧人驚訝抬頭。那是唯有住持和佛子才可去的禁地。

第二日,休息好的離月就開始一天去三次夢中皇帝會遇刺的竹林。為了防止功勞被其他人佔了,他連下人也不帶,呵斥他們離得遠遠的。

他自己覺得行為自然,卻不知道這兩日的行動都被人看在眼裡。包括他想要「救」的那位天子。

白馬寺,並沒有離月想的那麼簡單。這位天子時不時要出宮一趟,不過是他建了一個隱秘的情報處。

這位命途多舛的天子,喜歡將一切都握在手中。而這個情報處,就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隱藏在離月每日必去的竹林後面,有一個十分精緻華貴的院子,如果離月進來,就會驚訝的發現,對他幾乎有求必應的英國公,還有分明應該在府內的周紹元,此時都聚集一堂。

同在他面前的縱容不同,此時兩人面上一片冷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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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迷炮灰攻備受寵愛[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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