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貪婪
鍾離滄走到院子里,看見在那裡等待他已久的越天。
從心境試煉出來后，越天在顧家宅邸的日子就不是很好過。
離月毫不遮掩自己對越天的針對與厭惡。
因此顧家上下所有人也有志一同地排斥孤立越天。
包括那些曾經很欣賞越天、將越天引為摯友知己之人。
可以說此時的越天同最開始在飛舟上時離月的處境完全掉了個。
甚至他還不如離月。
離月再如何也是嫡脈的小公子，背靠顧家主,顧寒星也一味護著他。再加上，其實在飛舟上並不算是其他人不跟離月說話，而是離月拽到天上去，不屑跟除了顧寒星之外的顧家旁支交流。
越天跟離月完全不同，他明面上的身份是離月的僕人,沒有任何靠山、出身低微,最重要的是，越天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也正是因為他這樣在意其他人的言論,以己度人，才以為自己方才那番話會讓離月難受。
越天總有一種預感，他應該得到所有人的喜愛，那些人會心甘情願圍繞在他周圍，為他提供幫助。
因此顧家其他人對他的忽視、以及偶爾看來的意味深長的眼神,都讓越天有一種事情完全失去掌控的恐慌不適感。
他已經後悔過很多次,在心境試煉時為什麼沒控制住自己徹底得罪離月。
顧寒星已經徹底視他無物,起初對他態度還不錯的顧朝曦現在態度也已經是冷淡到排斥的地步。
越天發覺這一切的改變其實都是圍繞離月而起的。
因此,不知何時同離月熟悉起來的鐘離滄，在被越天攔住后，竟然和顏悅色地邀請越天去酒樓用膳聊天,幾乎讓越天有些受寵若驚了。
身為魔族最大世家鍾離一族的家主，鍾離滄權勢背景並不比顧家差,只是魔族行事更加隨心所欲、手段殘忍，因此鍾離家的弱肉強食，相互之間的爭執十分殘酷。
在鍾離家做客的那段時間,越天眼睜睜看著鍾離滄的兩個弟弟，為了一塊上品魔石大打出手，最後贏的那一方將敗方的心臟挖出、當場生啃了。全然不顧及兩人之間的血脈關係。
後來鍾離滄得知這件事，告訴越天，魔族修士可以通過吃同族血肉的方式增加自身修為實力，魔族心臟凝聚的力量最為濃厚，所以贏家吃輸家心臟一事在魔族十分常見。
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越天才徹底堅定了自己要踏上修仙一途的決心。
跟隨鍾離滄到崑崙虛外城最大的酒樓，在包廂內坐下后，越天心下稍安。
「我處理點事情，需要勞煩你在這裡等一會了，抱歉。」鍾離滄溫和地注視越天，嘴裡說著抱歉的話，眼底卻沒有一絲歉疚，反而帶了冰冷的嘲弄。
越天毫無所覺，他立刻點頭，並下意識反過來想要安慰鍾離滄兩句，表現自己的寬和善良。
然而這時他忽然想起，鍾離滄對離月的態度很不一樣。
於是越天吞下原本要說的話，轉而揚了揚下巴，帶著一點驕縱的催促：「那你快些回來，我還有事，不能等太久。」
他是在模仿離月的處事態度。
因為越天突然發現，無論是鍾離慈、還是離月，這兩人都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天真任性，行事恣睢。
偏偏這兩人，一個從鍾離滄眾多弟弟中脫引而出，成為鍾離滄最為寵溺的弟弟。
一個什麼也不用做，鍾離滄就能主動提出為他解決問題，隱隱縱容著他。
越天不由想起魔族弱肉強食、殘酷黑暗的環境，心底猜測，作為魔族第一世家的家主，即便鍾離滄為人寬和優容，但或許他依然受到了魔族環境的影響，更喜愛欣賞率性肆意之人。
看見這一幕的鐘離滄，嘴角的笑意緩緩消失。
越天拙劣又明顯的模仿徹底消耗了他最後一點耐心。
鍾離滄眼底的冷淡厭惡再不加遮掩，他甚至不願再多說一句話，只淡淡點頭，轉身離開。
眼下，對鍾離滄來說，早些替離月將外城的流言解決，才是最重要的事。
越天嘴上說著自己有事不能等太久，但鍾離滄卻生生從午膳時拖到晚膳后，才重新出現在包廂。
這期間甚至沒有人給越天端上一盞茶。
因為離月不吃辟穀丹，越天也只能跟著離月一起用膳。
故而這麼等了一下午，越天簡直又渴又餓，偏偏他有求於鍾離滄，生怕自己中途離開讓對方不開心，又擔憂自己才走鍾離滄就來了。
越天甚至慶幸沒有人因為自己什麼都沒點，就來催促自己離開，不然他只會更加尷尬。
鍾離滄推門而入，看見越天後，他深邃的眸底明晃晃閃過一絲訝異：「我聽屬下告訴我，你一直在等我，我還有些不可置信。」
越天心底並非一點也不氣，見鍾離滄面帶愧疚的樣子，他輕哼著不客氣地抱怨：「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以後不許這樣了。」
「……」鍾離滄有一絲絲後悔大好的夜晚不去找離月聊天，卻來看令人倒胃口的仿冒品，若非越天是「天命之子」，鍾離滄根本不會過來。
「因為你先前對我說，你有事不能等太久。」鍾離滄找了個離越天最遠的位子坐下：「所以我以為你早就離開了。」
越天被自己的話打臉，又被這樣直接地道明，讓他心下有些難堪。
鍾離滄手指敲擊桌面，眼眸微垂，眸底帶著幽暗嘲弄的光：「你等了我這麼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對我說嗎？」
是為了能進入崑崙虛的內門。
外門也可以，但絕不能是雜役弟子。雜役弟子單獨居於雜役峰，會被安排繁重的雜役任務，根本不可能也沒時間去偶遇或結交到什麼或許會有幫助的人
但越天在鍾離滄面前一直是施恩不圖報、無欲無求的形象，因此他躊躇了一會，才十分委婉道：「這次心境試煉，因為我實力地位沒能幫助到離月小公子，因此被遷怒。」
越天原本以為自己忍氣吞聲，至少能通過第二關，得到不錯的名次，沒想到離月在快要剿滅所有殺手組織前，乾脆利落地讓人將越天淘汰了。
甚至他都沒有出面。
因此越天在這次心境試煉中的排名並沒有到足以讓他進入外門的地步。
他的資質更是只比離月好一點。這導致修鍊許久的他，加上偶然得到的一點機緣，才勉強突破到了練氣四層。
若是越天能到達築基，他也不用求到鍾離滄面前來，崑崙虛雜役突破築基自動升為外門。
鍾離滄頓了下，配合地問：「所以？」
「原本魔尊同顧家主說，安排我與離月小公子一同進入崑崙虛外門，也好有個照應。」越天說到這裡，浮起為難之色：「可惜就因為小公子看我不順眼，所以他早早說明一定要讓我入雜役峰，吃苦頭。」
鍾離滄眼底已經浮現不耐，他同越天待得越久，就越覺的這處渾濁不堪難以忍受。
沒見過離月前，鍾離滄還能饒有興緻看越天折騰，甚至偶爾願意陪他演一演，但現在他卻連同越天待一起都覺得噁心乏味。
鍾離滄面色漸漸冰冷，他站了起來：「阿慈找我有急事，不能陪你多聊了。」
越天被打斷，眼底浮現一絲錯愕，但是鍾離滄才來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啊……
明天就是崑崙虛公布結果、招新弟子會落幕的日子，越天有些著急：「可是……」
「你先進雜役峰，進去后找管事的邵長老，他會安排你長期為阿慈照料洞府外的靈田。」鍾離滄淡淡道：「你對阿慈有救命之恩，阿慈對你態度一向不錯，他會好好照料你的。」
鍾離慈靈根不錯，這次心境試煉依靠著鍾離滄也得到了靠前的名次，加上他手中還握著許多這次獸潮得到的異獸核，這次招新弟子會是必然會入內門的。內門弟子會被分配靈田，也算是給內門資源的一種，一些手頭寬裕、又不耐煩做俗物的內門弟子，會選擇給雜役發布任務，讓雜役弟子代為照料。
鍾離滄的安排看似穩妥，但背後卻都是坑。
首先鍾離慈對越天的態度並不好，其次，越天明白和人交往一定要維持自己的平等自尊不卑不亢，因此，他一直盡量維持和鍾離慈平等相交。鍾離滄這樣一安排，越天成了固定照料鍾離慈洞府的長期雜役，兩人從根本上就不平等了。
越天還想再說什麼，鍾離滄卻已經不見了。
他在原地靜坐一會，忽然脊背不受控制抽搐起來，他眼底也蔓上一層劇烈的恐慌——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又一次被抽離了，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抽離地更多。
此時，顧家宅邸，顧寒星正在教才升到練氣二層的離月一個小法術。
隨後他忽然動作停滯了一瞬。
離月若有所覺，轉過頭來：「怎麼了？」
顧寒星望著離月的臉頰，恍惚一瞬才回過神，認真道：「阿月變得更好看了。」
「……」離月一個字都不信，他撇嘴：「別說這種不切實際的話了，快看，我是不是學會了。」
說著離月開始有些不太流暢地掐法訣。身體湧出很溫暖舒適的感覺，離月舒服到同小獸一般半眯起眼睛。
雖然在夢中他學過許多法術，但是和現實中自己掐出來的還是不太一樣。他竟然感覺好像有什麼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很溫順地從外界湧入自己的靈脈。
自己或許很有法術天分，所以才會有這種從未有過的舒適感。離月在心底樂滋滋想到。
顧寒星心底卻並不平靜，他有些出神地看著離月向自己展示再基礎簡單不過的春風化雨決。
方才他並不是憑空在誇讚離月，而是就在一瞬間，他能明顯感覺到離月竟然更好看了幾分，他原本容貌就過分引人注目，如今就算是心性堅定的顧寒星，都在心底忍不住生出要將眼前人關在只有自己能看見的地方的陰暗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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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月站在崑崙虛宗門大殿上后，才終於有了一種實感。
這一次和夢中的發展完全不同，他如願以償憑藉自己的實力進入崑崙虛內門了。
大殿中人不過百數，其餘外門、雜役根本沒有踏進這裡的資格。
即便日後他們有機緣進入內門、甚至被收入門下成為親傳，也不會在崑崙虛大殿被掌門授予內門弟子令牌。
這算得上是一種榮譽了。
離月原本想表現得很不在乎，面具下的臉嚴肅地板著，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心底的雀躍，唇角勾勾翹翹，臉頰都帶了一層興奮的粉。
掌門和各位仙尊天君長老都還沒來，大殿內如今只有崑崙虛內門的親傳與精英弟子在維持秩序。
但也沒有那麼嚴肅，很多認識的人都在低聲交談。
原本顧寒星應該是眾人視線的中心，但離月卻比顧寒星更引人注目。
其實大殿內很多人是第一次見被傳為顧家雙驕的另一個人，顧寒星的親弟弟、心境試煉的黑馬，顧離月。
有些因為傳聞而心底暗暗仰慕離月的人原本想要和離月打個招呼，卻沒想到他擠都擠不進去。
離月被這次來維持秩序的親傳弟子和其他內門精英弟子簇擁著，這些人全都紅著臉眸光閃爍地同離月交談。
於是準備上前的人猶豫著停在不遠處。
顧離月，竟然已經出名到讓這些眼睛長到天上去的崑崙虛內門天驕另眼相待的地步了嗎？
要知道他們面對顧寒星也只是比較謙遜有禮貌而已。
看來他們要重新評估顧離月的潛力了。
離月原本就強自壓抑著內心的興奮，現在被這麼多人圍繞著恭維，這些人說話一個比一個好聽，語氣還帶著崇拜，跟夢裡完全不一樣。
離月連耳根都染了粉意，面對這些內門弟子的邀請，他毫不客氣地一揮手：「沒問題，我很歡迎你們以後來我的洞府拜訪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