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蘇認手持保溫杯,腋夾教科書,離開自習室。
只見他緩步走進開水間,在一片探頭探腦的窺視中,垂著眸打水。
嫻靜美好的側顏,使他看上去冷淡而清艷。
「蘇老師噴了檸檬香水誒?」
「會不會是信息素?」
「不會吧,檸檬一聞就是Omega的,謝老師和蘇老師都不是O。」
蘇認聽著閑言碎語,在嚴寒的冬日裡,滿頭虛汗,強撐著腿軟心慌,煩躁地看著保溫杯被灌滿。
蘇認知道,很少有人聞過謝酬秋的味道,因為這人身上的氣味,永遠是乾淨的。
汗味、香水、抑製劑、洗衣粉,都通通沒有,更遑論信息素。
謝酬秋還在上學時,曾有同學懷疑,謝酬秋的性別是否造了假。可謝酬秋卻從不理會這些人。
「隨便你們怎麼想,」謝酬秋笑得一臉春風蕩漾,「不把信息素給任何的Omega聞,是一個Enigma的基本素質。」
謝酬秋的用詞準確。
——不給容易發情的Omega聞。
但蘇認一個B,那就不一樣了。
年少剛相識,蘇認與妹妹蘇識去謝家借住。
當蘇認把被子鋪得整齊乾淨,噴上蘇識買來的檸檬香薰,謝酬秋卻嫌棄那香精太劣質,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非常自豪道:
「來來來,給你聞聞,我這個才好聞。」
蘇認冷瞥他一眼。
就見12歲的謝酬秋,像一隻會拆家的大型犬,直接撲到他香香軟軟的被子上。
隨後,尚未成熟的檸檬香,像夏日的檸檬汽水,洇在蘇認暄軟的被子上,氣味染了個徹底。
「下來。」蘇認的聲音冷冰冰。
謝酬秋一臉委屈:「我多好聞啊,幹嘛總是嫌我?」
正是最要強的年紀,十五歲的蘇認,強裝著漠然,然而卻體驗著,身體力量不及他人的難堪
——蘇認不可能告訴謝酬秋,即便他是個Beta,不會發情,但聞到謝酬秋的信息素,也會腿軟站不穩。
蘇認是個Beta,因為他的雙親都是Beta。
蘇認的父親,素質優越,為人優秀,在部隊,卻一直無法得到像謝酬秋父親那樣的晉陞,哪怕當他為任務獻出生命,卻只因是個Beta,只追了三等功。
蘇認的母親,文筆卓然,心氣極高,在單位,卻被領導從滿是Alpha的工間,調到了接待人的前台——不為別的,只為性別,於是鬱鬱寡歡,一生碌碌。
蘇認早慧,壓抑的成長環境,塑成了他悲觀陰沉的性格。於是蘇認討厭性別優勢,這其中自然包括,身為天之驕子的謝酬秋。
胸中無煩惱,眼底有星辰。
不用負重前行,上課睡覺就行。
明明都12歲了,卻還理所當然地做著,「全天下都喜歡我」的夢。
眼見謝酬秋像一隻樂呵呵的薩摩耶一樣,除了傻笑,睡覺,就是拉著漂亮的「蘇認哥哥」,蹭來蹭去。
「你為什麼這麼漂亮?」
「你真的不是Omega?」
「為什麼我認識的所有Omega加起來都沒你漂亮?」
這是謝酬秋的靈魂三問。
「長相與性別無關,」少年蘇認,冷著一張清俊的臉,「能從我的床上下去了嗎。」
意識到蘇認當真在嫌棄他,謝酬秋臉上的笑意淡下,而檸檬味更盛:「我很乾凈的,我洗過澡了,連腳都洗了。」
蘇認毫不動容,一臉冷漠:「下去。」
「可這本來就是我的床,你和你妹來我家借住,是我媽偏要把我的大床給你睡的,你這是鳩佔鵲巢!」
蘇認也不可能告訴謝酬秋,前幾天,謝酬秋的信息素留在他床上時,他的身體……在充盈著檸檬汽水味的被子里裹一會兒之後,皮膚便變得發紅,甚至想要得到愛撫。
既然說不清楚,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暴躁如蘇認,忍無可忍地提溜著謝酬秋的耳朵,在「疼疼疼」的叫喊聲里,把謝酬秋扔出了房間。
自此,兩個少年相看兩厭。
謝酬秋也不知從哪發現的,蘇認聞他的信息素,腿會發軟的秘密。
因而每當與蘇認獨處時,這位教養良好的大少爺,便會把檸檬味釋放出來。
最開始,謝酬秋還只是問:「哥哥,好聞嗎?」
而當蘇認翻了他白眼,就變成:「蘇認,喜歡嗎?」
在蘇認對他說了「滾」之後,謝酬秋終於點滿了嘲諷技能:「誒,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是Beta里的軟O品種?」
那一年蘇認上高三,因為一句話,順手給謝酬秋開了個瓢。
謝酬秋被揍,卻反而笑了。
作為一個Enigma,蘇認平時打他的那幾下,謝酬秋都不好意思還手。
可見血就不一樣了,謝酬秋等這一天很久。
一把抓住蘇認細仃仃的手腕,謝酬秋把人堵在牆角。
他抹掉額角的血,
修長的中指沾著檸檬味的血液,抹在蘇認的唇邊,笑得像個陰鬱的變態。
謝酬秋雙目赤紅,單手箍住兩隻手腕,捏在一起,舉過頭頂,另一手則將沾了血的中指,不由分說地戳進蘇認柔軟的口腔:「不是喜歡給我開瓢么,嗯?——舔掉。」
蘇認顫抖乾嘔,冷白色的麵皮泛著病態的紅,脆弱的喉管,被沒輕沒重的手指捅得一縮一縮。
謝酬秋語氣蔑然:「還敢不敢了?」
「滾。」
謝酬秋笑容戲謔,繼續在蘇認的雷區上玩Q.Q炫舞:「那叫我一聲哥。」
忍無可忍。
被堵在牆角的蘇認,雙手被縛,雙腿被壓,能動的只有頭。
於是一口咬在謝酬秋的脖子上,鋒利的犬齒頂住滾動的喉結,更是抹了一鼻頭檸檬味的血。
於是下一秒,謝酬秋道:「老子不慣你了。」
提起蘇認的後頸,低下頭,一口咬上去。
Enigma有標記Beta的能力。
要不是蘇認疼得哭了,謝酬秋真能把那暫時標記,變成永久標記。
而因著那一口,蘇認請假了一周的體育課。
蘇認永遠記得,他像個來了生理期、正在痛經的Omega女人,面色慘白,身體發寒發抖。
別人以為,他只是感冒了,身體虛。
然而實際上,只有蘇認和謝酬秋知道,他是被Enigma的信息素害得,腿軟到站都站不穩……
而此刻,第二世界的蘇認……
只聽砰的一聲,開水間的門一關。
便見謝酬秋那雙霧藍色的眼,泛出暴戾的精光,像極了蘇認被標記的那一晚。
謝酬秋道:「課也下了,你下面的時間,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