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白月光

埃文斯眉頭一皺,按住前方勞埃德先生的手。

他已經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惡意。源於心底的那股慾望——對食物的慾望。

門只開了一條縫,裏面一雙駭人的眼睛閃著光芒,像餓昏了頭的狼一樣泛著幽幽的綠光。

在埃文斯拉住他的那一刻,讓勞埃德先生恰好看見那雙眼睛,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不是他的熟人。

勞埃德先生狀若無事地頓住,掩上搖搖欲墜的門扉,神態自若地對埃文斯道:「咦,好像不是這裏。我們走錯了吧。」

埃文斯自然接過話:「是啊,好像是那邊?」

兩人抬腿就走。

門內,那雙眼睛的主人放下了雙手背後的刀具。

只是眼睛依舊閃著幽幽綠光。

勞埃德和埃文斯走了好一段路,確定周圍安全了,才敢正常說話。

勞埃德嘆口氣:「我的那個朋友,估計已經沒了吧,要不然這裏住的不會是別人。」

他轉頭和埃文斯說話,卻撞入埃文斯沒有掩飾的眼神。

勞埃德怔了下,要他來形容,那雙眼睛裏透露的情緒和剛才從門縫裏見到的別無二致,外加上一股莫名的怒氣。

突然被極致的貪慾遏制住的埃文斯,不出意外地憤怒了。

被控制的感覺,可真難受。

他只能用怒火來抵禦那股情緒和無力感。

系統兔子蹲在埃文斯的腳邊,戳了戳他:【宿主?你沒事吧?】

埃文斯不想理系統。

勞埃德也有點不明所以。

難道是埃文斯生氣他把他帶到這裏來?可是他之前的表現並不是這樣的啊……奇怪。

再說,埃文斯哪裏來的貪婪之氣?勞埃德是見過埃文斯拿到工資時的沮喪的樣子,也見過他為了紡織廠奔走的急切之態。

雖然埃文斯嘴裏哀嚎著金錢怎麼樣怎麼樣,但他卻絕對不是物慾的奴隸。埃文斯家境也絕沒有困難到眼紅貧民窟的程度。

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埃文斯壓下了眼皮,微微低頭,錯開了勞埃德探究的視線。

他艱難啟唇,說了些胡編亂造的東西:「老師,是這樣的,我好像被髒東西附身了。我一直有些怪毛病,好像從小就這樣了。」

……越說越有毛病,埃文斯索性放棄掙扎。

埃文斯也不是沒有看過那期報紙,關於神婆的報道。

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套上這個玄學殼子了。

要不是系統沒有實體,埃文斯還真想把系統團成一團,在手裏捏捏解解壓。

系統瑟瑟發抖:【嗚】

出乎意料,勞埃德反而關切地拍拍埃文斯的肩膀,道:「我也見過一些這樣的人,這種情況也沒什麼辦法,不如你有時間的話去教堂聽唱詩班唱詩吧,主日去禱告也行。」

正準備接受勞埃德質疑的埃文斯:……誒?

看埃文斯不解地眨眨眼,勞埃德爽朗一笑:「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都不是科學能講清楚的。」

兩人說話之間,遇見了勞埃德的熟人。

而遠遠墜在後頭的預言師,從聽到兩人剛才那番對話的時候,整個人就不好了。

他是搞玄學的沒錯,可更多時候,他更知道自己是在騙人的。

就連勞埃德,這個搞科學的人都承認了。

預言師不由思索,難道其實那些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他修鍊還不到位還是他的方法用錯了?

但,他之前弄那些東西的時候,都是騙人的沒錯啊!

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預言師的世界觀有些崩塌。

這位熟人確實是熟人,也是患了肺癆,身體日漸消瘦,總是咳嗽,有時還會咳出血來。

埃文斯默默地拿出自製口罩,遞給這個肺癆病人,並解釋:「可以隔絕一些瘴氣,你知道的,這裏的空氣不太好。」

全程沒有眼神交流,怕嚇到別人。

其實埃文斯來到米爾科特后,很長時間是帶着口罩的。

勞埃德等人了解后,也自備了些口罩。

看着面前兩人都戴了口罩,熟人也沒有猶豫地接過來,學着他們的樣子戴好。

戴上后,熟人眼睛突然一亮,透過口罩,悶悶地出聲:「還別說,聞不到那些怪味了。」

埃文斯鬆了口氣。

其實瘴氣臭味還在其次,主要是肺癆是通過呼吸道飛沫傳播的。[注]

系統蹦躂著,終於說了一句有用的話:【海倫就是患了肺癆吧?她好像就是在洛伍德里,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再加上環境不好。】

埃文斯這才肯理系統:『現在海倫得病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或者還在早期,那還有救。如果已經晚期,以現在的醫療發展,幾乎不可能治好。

系統見宿主搭理自己了,高興得打滾:【沒有噠,大概是要一整個冬天過去后,海倫才患病的,大概……在三四月份的時候?】

埃文斯:『那就好。』

系統像是發現了什麼般,驚喜異常:【呀!想救海倫嗎?白月光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埃文斯不由贊同:『伊麗莎也很喜歡海倫。』

埃文斯就這樣在旁邊充當木樁子,一邊聽兩人聊天談論病情一邊百無聊賴地和系統搭話。

在這個低矮的棚屋裏,一片漆黑,沒有光透進來。

埃文斯稍微推開了門,露出一條縫。

既然屋內屋外空氣都那麼糟糕,那還不如流通一下。長時間不通風,屋內空氣可能更糟。

埃文斯蜷縮著自己的雙腿,盡量不佔用這裏的狹小位置。

總算梳理清楚了,原來勞埃德先前第一個去看望的人,確實不在了。那個人已經肺癆好幾年了,最近又幹了很重的體力活,也沒有歇息好,於是乎終於倒下了。

同為勞埃德的免費病人,這個熟人也去看過對方。但意外的是,對方死後沒多久,就有一個小狼崽子,跑過來趕走了那一家的妻子和孩子,霸佔了對方的棚屋。

熟人去幫過忙,想要將那個人給趕出去,可那個人像是不要命一般,就是不走。

那家的妻子兒女也沒辦法了,遂直接回鄉下老家去了。

勞埃德和熟人一齊嘆氣。

也是沒辦法,在這個地方,孤兒寡母的天然弱勢。房子被搶,也時有發生,根本無法制止。

勞埃德詳細詢問了熟人的身體狀況,從藥箱裏拿了些葯給與他,並囑咐了些注意衛生的話,還勸他能搬出去儘早搬出去。

熟人也諾諾點頭,連身答應。可心裏也知道,再找個落腳的地方有多難,他還有一大家子呢。

熟人的妻子恰好在家照看孩子,孩子四五歲。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能把孩子健康地養大很不容易。

埃文斯拿出一顆糖,送給了那個躺屍的小屁孩。

小屁孩從他們進屋開始,就躺着一動不動。

也許是很抗拒他們吧。

屋子的女主人很不好意思地替小屁孩接過糖果:「我們的孩子其實是才腦力脾氣,被訓了,這下不肯起床……」

埃文斯也沒有說些什麼。

看着女主人扶了孩子起來,才透過孩子的臉發現:這孩子餓暈了。

起身離開后,兩人原路返回,勞埃德問埃文斯有什麼想法。

埃文斯避開勞埃德的眼神,答道:「濟貧法不管用了嗎?」

實在是控制不住,在這樣的環境下眼露貪婪,那是一個怎樣美好的景象(不是)。

勞埃德只是醫生:「如今的改變,太快太迅速了,那些律法卻都還是一百多年前的。當然,我年輕的時候學的醫學,現在也快要跟不上潮流了……」

他只是單純感嘆著,心裏已經在想着,下一期的《柳葉刀》什麼時候才能寄到他這裏來。[注]

遲遲沒有聽見埃文斯回話,勞埃德轉頭,看到了那雙眼睛——狼崽子一樣的眼睛。

糟糕,他們是按來時的路返回的,自然會經過那間屋子。

狼崽子攔著路,身上穿着破舊不堪,一件大襖油膩非常。和那經常流浪街頭的人,穿着十分相像。

見埃文斯等人返回,預言師自然也不遠不近地跟着,眼下見這場面,內心:不會又撞見和那次一樣的場面了吧?

埃文斯和狼崽子對視着,眼神滋啦火花帶閃電,雙方均充滿敵意。

彷彿是在試探埃文斯和勞埃德有無威脅,狼崽子用貪婪的目光從上到下掃描了兩人一邊。

埃文斯緊盯着他,眼神逼得狼崽子不得不與他對視。

狼崽子倒不負「狼崽子」之名,瘦削,烏漆嘛黑,唯一雙眼睛又亮又凶。

並且,智商上好像還有點問題。

系統仗着自己是虛擬的,沒有實體,近距離環繞着狼崽子觀察得仔細。

系統對埃文斯說:【這個人已經成年了,肌肉發達,力氣比你倆大多了。可智商卻停留在10歲吧,不能再多了。】

埃文斯這下,不再用力掩蓋自己的目光。

他催眠自己,他很煩,很生氣——

狼崽子盯着眼前的,比自己矮小的人,終於面露了稍許懼色。

小小的腦袋,想不通,為什麼這個人這麼凶?看起來這麼的無恥?

狼崽子甚至產生了,這個人下一秒就要扒掉他僅剩的衣服的幻覺。

好可怕。

狼崽子:我要媽媽!

埃文斯同時感到心裏一顫。——成功了。

狼崽子氣勢就在這時,落了下風,一溜煙跑掉了。

系統配音:【嗷!】

預言師瑟瑟發抖:什麼?難道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神秘學的東西存在?

這一切,在勞埃德眼裏,也不過幾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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