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3.12，周日，晴，天氣很好。

博雅哥說他周五已經把信送給小征了，還說小征沒有生氣，但是給小徵發的短訊沒有迴音。

或許是太忙了吧。

3.19，周日，小雨。

這個周天氣一直不太好，幾乎沒有出門。

唯一的晴天是周一，出門倒垃圾的時候，看到及川阿姨家的小兒子了，他沒有發現我，他在跟他的小夥伴晨跑，好像是他們每天的習慣。

小征還是沒有跟我打電話，不過他回了我的消息，他說知道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再約見吧。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有空可以打電話啊。

而且我總覺得他有點事情瞞着我呢？

3.26，周日，多雲

這周過得很無聊。

新一輪考核要開始了，而且快要開學了，休息時間結束，最近忙起來了。

周二外公看了我的課表被嚇了一跳，他真的以為我不用繼承家業了。外公，我開玩笑的話不要當真吶。

很少有時間去排球館了，今天下午去了一次，沒有發現什麼有趣的人，及川和他的小夥伴也不在。

藤原在自己的周記本上寫下最後一句話。

仔細想想還真是奇怪呢，及川居然現在都沒有發現我住在他們家旁邊。

藤原笑了笑。那就等他自己發現吧，還真想看看他發現時的表情呢。

她看了一下日期，發覺自己快過生日了。

差點忘記了呢，外公大概會給她準備蛋糕吧，希望不是他自己做的。

外公的廚藝一直很不好，又是個獨身老頭子，所以他練就了一項技能——能在眾多小館子裏發現最好吃的那一個。

這麼想想，她跟坂下爺爺的相識居然十分合情合理。

一個尋街走巷勵志找遍所有美食的老頭兒，發現了一個做飯特別好吃的「同齡人」，兩人一見如故，經常帶着外孫女兒去蹭吃蹭喝就成了意料之內。後來外公離開了東京回到了仙台老家，她還是把外公跟坂下爺爺的友誼持續了下去——自己去坂下爺爺那裏蹭吃蹭喝，不用外公帶着。

藤原清又想到赤司了。

那年他過生日的時候她還帶他去過坂下爺爺那裏呢。不知道她離開之後，他會不會交到其他朋友給他過生日啊，小征他太孤單了，她走了之後他又是一個人了，都沒有人了解他了。

快開學了，希望小征能交到新朋友。

這是藤原清今年生日決定許的願望。

一天，兩天，三天，到了29號，今天是藤原清的生日。

不幸讓藤原清言中了。外公真的自己給她做了一個蛋糕，果不其然，非常難吃。

外公和藤原都吃不下去，所以他們兩個決定去外面「下館子」，去吃爺孫版的燭光午餐。外公強烈建議的，他覺得不能輸給藤原先生。

為此，外公換上了他唯一的一套「體面」的衣服。就是那一套多災多難的西服——據媽媽說那還是外公在她結婚的時候定做的，她說的時候無比慶幸給外公定了一個復古風，不太會過時。

誰讓他別人送來的衣服都死活不要，每次別人送的衣服都莫名失蹤。

問他原因的話就是：「送人了！」

老頭子每次都很生氣，「我才不要他們送的！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買！」

藤原清無奈的笑笑，好吧，倔強老頭不想要西服，他只喜歡老頭衫。

藤原清的手機沒有帶出去，回來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了赤司發的消息。

〔小清，生日快樂，方便接電話嗎？〕

她連忙在短訊上問赤司有沒有空打電話，下一刻赤司的電話就打來了。

「小清，生日快樂。」

藤原清能在電話這頭想像到赤司的微笑。

她的心好像忽然平靜了下來，所有在面對赤司時的不安都消失了。

「是小征啊。」

藤原微笑。

他們兩個默契地沒有提分開時的事情。

他們還是像從前一樣，聊著自己的近況。

可在說完之後，他們卻同時沉默了下去。

誰也不想去問那一句「過得開心嗎？」

最後，赤司打破了沉默，他問藤原：「阿清有沒有收到我給你的禮物呢？」

「禮物？」藤原清眨了眨眼睛。

「阿清沒有收到嗎？我還特意問了博雅君你的地址，還讓他向你保密。」

赤司好像是換了一隻手拿電話，聲音窸窸窣窣的，他含笑的聲音又清晰傳到藤原的耳朵里，「想給你個驚喜。」

博雅哥說的地址是錯的，外公最近搬家了。藤原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我還沒有收到呢，上午才剛剛過去嘛，下午也才過了一半，說不定它一會就送過來了呢。」藤原笑着回復他，語氣跟平時一模一樣。

「好，希望小清能喜歡這份禮物。」

「小征送的怎麼會不喜歡呢？」

......

藤原清微笑着掛斷了電話，在掛斷的瞬間藤原就變了臉色，她匆匆出了卧室，來不及拿鞋子，套上她上午跟外公出門的小皮鞋，就朝屋裏喊：「外公！我去老宅子一趟！晚飯不用等我了，我在外面解決！」

「啊？」外公舉着手機從畫室里出來時，門外已經沒人影了，外公驚奇地自言自語：「我還沒說她就知道了？」

「哎哎哎，不用不用！她已經過去了！應該很快就到了！」

藤原清打個車，一路坐到外公原來的家，那是一個比較偏的老房子老小區，但是背靠一座風景很好的山，從那裏可以看到整個青城區。

藤原清到了之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太陽也過了最熱烈的時候，穿着小禮服形色匆匆的藤原清明顯與這個老破的小區格格不入，門口的零零星星的幾個大爺大媽都在悄悄地看這位眼熟的「嬌客」。

藤原清匆匆上樓，漂亮昂貴的紅皮鞋揚起地上厚厚的灰塵，白色的小披肩也被蹭了一塊灰。

外公的房子被他賣了出去，據他說房子的新主人是一家很不錯的人。

外公不要她父母的錢，如果不賣房子不會有錢置辦下一個在市中心的新房子。她一直知道，外公嘴上說這是跟她爸爸置氣，實際上都是為了她。

她需要去更好的學校，需要更好的環境，她要在他身邊生活很長時間，所以外公那麼念舊的人換了自己住了十多年的房子。

藤原清終於到了外公原來的家，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小女孩，眼睛很亮。

「唉？」小女孩歪著頭與藤原清對視。

藤原清忽然覺得有點窘迫，這麼冒冒失失就來敲別人家的門，還是空着手來的。

「那個......」她剛剛開口，小女孩就沖屋子裏大喊。

「媽媽！是個姐姐！漂亮的姐姐！」

藤原清更加窘迫了。

「誒？」一個女人從屋子裏走出來，一見藤原清就微笑起來，「你......是伊藤先生家的孩子吧？」

「您好，很抱歉打擾到您了。」藤原清向她鞠躬。

「沒事沒事，」女人趕緊擺擺手，把藤原清邀進屋子裏。

屋子的地板被打掃得很乾凈，裏面的傢具陳設還是跟原來一樣，只是桌子上多了花，牆上多了照片。

「是叫阿清吧？伊藤先生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女人微笑着招呼著踟躕的藤原清。

藤原清被按在熟悉的沙發上坐下，手裏還被小姑娘塞了一杯熱水。

女人從房間里拿出一個箱子遞給藤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是來找這個的吧？今天上午有人給送來個快遞，這小傢伙不知道，就給拆開了，把手機號劃得看不清，我就打了伊藤先生的電話結果沒人接。」

女人看了看藤原旁邊站着的愧疚的小姑娘。

「對不起。」小姑娘在藤原耳邊小聲地說。

藤原摸了摸小姑娘垂著的小腦袋。

「沒關係的。」藤原清微笑，「你看，裏面還有一層，一點都沒有壞。」

小姑娘哭喪著的小臉重新變得燦爛起來了。

「我剛剛打電話給伊藤先生，原本是想給你送過去，他說你馬上就到，真的很快呢。」

女人看着她和自己女兒的互動微笑。

藤原清也微笑起來：「是這樣，真的很麻煩您。」

可能是她前腳剛走，後腳電話就來了。

「沒事沒事，」女人擺了擺手，「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

牆上的古鐘咯噔咯噔地轉。

鐺——鐺——

敲了四下。

藤原抬起頭看去，四點了。

藤原清的東西拿到了，快到晚飯時間了，也不好過多打擾，她抱着箱子站了起來：「都這個時候了，我該走了，打擾夫人了。」

「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女人微笑着。

小姑娘也笑嘻嘻地拉住：「留下來留下來！」

「不了，謝謝夫人，外公還在家裏等着我呢。」

藤原低下頭用空着的那隻手，又摸了摸失落的小姑娘的頭，「也謝謝你。」

「夫人再見。」

女人和小姑娘把藤原清送到門外。

藤原清站在樓梯的拐角向她們揮了揮手，沿着來時的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