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摸魚第三天

018.摸魚第三天

走廊安靜得嚇人。

男人不安地把雙手揣進衣兜里,僵硬的手指將缺乏彈力的布料撐成各種形狀。自從說出那個名字之後,他就顯得十分焦慮,可面對他人的目光,他卻又緊緊地閉上嘴,一言不發。

於是阿什利開口了:「貝爾教授,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我不太清楚。」

貝爾喃喃道。

「這到底是怎麼了……?」

「很簡單,你從一開始就發瘋了。」

威爾金森冷冷地開口。

「還記得嗎?我們讓你找到正確的方向,可你在學術上的偏執追求卻害了所有人——阿什利閣下,我要再強調一遍,那裏絕對不是冷原——但這不能怪你,我沒有怪你,埃文沒有收走你的槍,這才是最大的錯誤。」

「埃文……?」

「你他媽的給了我兩槍。埃文只有一槍,但他運氣不好。」

「……」

「沒關係,巴茲,我原諒你了——畢竟你已經死了,不是嗎?所以我說,你為什麼不能把這份即使變成行屍也要千里迢迢爬回來的固執勁使在正確的地方?」

「我死了……?」

「看看你的手。」

貝爾低下頭,看着他的雙手:嚴重凍傷后呈現出難看的紫褐色,上面傷痕纍纍,破損處甚至還嵌著細小的石子和沙礫,像是兩塊被丟棄的死肉。

儘管頭腦中的記憶還是模糊不清,但他全都明白了。

也許他只是不願意承認。

「……我很抱歉,亞歷山德拉,」他抬起頭來,「還有埃文,克萊姆……我很抱歉。」

「克萊姆還活着,只是情況不太好。」

「很高興聽到這個,」男人臉上仍然凝固着死時那抹憂愁的微笑,「請替我向她問好……還有其他人,阿什利閣下。」

他轉向阿什利,巨大的黑犬又狂吠了起來。

「當然,一年以來,我們一直牽掛着你們的消息。」

阿什利凝視着這具同僚的屍體。

「現在呢?你想怎麼辦?」

「我聽從格雷斯夫人的判決。」

「你和威爾伯·沃特雷不同,塞巴斯蒂安,」阿什利看了看圖書館的看門犬,盡量安撫它安靜下來,「你頭腦清醒,還保有自我意識,目前也沒有『轉變』的跡象——這是怎麼做到的?說不定是一種幸運的恩賜,我想我們可以一起研究。」

儘管神情冷漠,但威爾金森並沒有阻止的意思。

「不,你不能再這樣和校長對着幹了,阿什利閣下,她會氣瘋的。」

貝爾嘆了口氣。

「密斯卡托尼克不是布利切斯特,我們不能……不能太痴迷於這些異質的追求,哪怕是出於學術上的熱情——請別嘲笑我了,亞歷山德拉,我就是不聽從告誡的下場。」

女人嗤笑起來:「現在你倒是變成保守派紳士了?你猜怎麼着?就算是為了克萊姆,我也要和赫斯女士大吵一架,再多一個你也無妨。」

「她到底怎麼了?」

「……比你、埃文,還有我所經歷的事加起來還要糟。」

「噢……抱歉,我不敢想像了。」

「所以你還要為了你那可笑的愧疚心自殺嗎?別拿埃文當幌子,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魂——這隻會讓我更鄙視你,塞巴斯蒂安,別像個軟蛋一樣。」

「你們想怎麼樣?」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阿什利語調優雅,「赫伯特·韋斯特曾經做過的事。」

「那個學生的下場可不怎麼樣,而且我以為這是學校早就明令禁止的研究。」

「艾倫·哈斯利博士?沒錯,他當年的決定自然是正確無誤的,可現在距離1900年已經快過去一百年了,新世紀即將到來……而且它們一直在越界,貝爾教授,我們別無選擇。」

「什麼?為什麼我不知道?」

「難道你忘了十八年前發生的那場海嘯嗎?」

「那場海嘯……」

布魯斯沒有再聽下去,他退後一步,同時不忘拉着霍莉離開。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

「……是我聽錯了嗎?真的是那個意思嗎?這都是什麼?死人復活?」

「也許這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教授們獨有的開玩笑方式。」

「別再說冷笑話了,布魯斯,這一點也不好笑。」

「不好笑嗎?」

他有些受傷。

「好吧,那這就是真的,他們真的在討論巫術、魔法,以及死人復活。」

「所以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力量……我們可以學嗎?這裏其實是魔法學校?!」

「我喜歡你的樂觀主義精神。」

「這聽起來像是諷刺。」

「……請見諒,我的管家是英國人。」

「你的管家知道你拿他當幌子嗎?」

一通互相調侃后,氣氛輕鬆了許多。他們默契地暫時按下這件事不談,先去找布朗斯凱女士進行入學登記。布朗斯凱女士告訴他們,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某些專業有着獨特的本科教育模式,比如說人類學——簡而言之就是,他們可以開始考慮自己未來四年的導師人選了。

「整個語言、文學和藝術學院(LL&A)的教授都可以選擇嗎?」

「是的,但前提是他們願意接受你作為學生。」

「這需要準備什麼材料嗎?」

「一般的做法是寫一封信,談談你自己,比如說研究規劃。當然,如果你想和教授面談也行,但別忘了提前預約時間。另外,每個教授都是有固定名額的,先到先得。」

「假如一直沒有找到導師會怎麼樣?」

「院長會安排好的。孩子,別太緊張,沒人會因此責怪你。」

布朗斯凱女士嚴肅的面容變得和藹了許多。

「如果說阿卡姆是怪人的聚集地,密斯卡托尼克就是怪人中的怪人的聚集地,天才、怪胎、瘋子——什麼樣的人都有,只要別太過火,沒人會在意你們的『小問題』。」

辦手續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們趕在徹底入夜之前入住了一家旅舍。這座四層樓的建築牆皮斑駁,好在裏面的裝潢還算現代。旅舍的老闆,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人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聲稱他們是多日來的第一批客人。

「你們是來這裏旅遊的學生,對嗎?」

女人笑眯眯地遞給他們房卡。

「總是有年輕人對阿卡姆的傳說感興趣。旅舍提供晚餐,待會你們可以到一樓的公共休閑區來,我很樂意告訴你們一些故事,這能幫助你們規劃行程。」

兩人出於各自的心思,答應了下來。

公共休閑區被佈置得很溫馨。他們圍繞着餐桌坐下,不久,兩隻肥嘟嘟的貓咪跑了過來,一隻橘色,一隻奶牛色,站在相連的吧枱上居高臨下地觀察他們用餐。

「它們是我收養的小可愛,布丁和起司,」女人高興地摸了摸毛茸茸的腦袋,「是不是很可愛?對了,剛才我說到哪了?」

霍莉舉起餐叉:「你說到隕石。」

「噢,隕石,」她想了想,「沒錯,是有這麼回事,如果你們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圖書館里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到那時的《阿卡姆廣告人》——當時它還叫《阿卡姆公報》,總之,是有這麼回事。」

「能詳細說說嗎?」

「這不是什麼秘密。幾乎所有的本地人都知道,而老一輩的人會神神秘秘地用『怪異日子』來指代隕石墜落事件,他們似乎很相信當時的一些荒謬傳言,直到現在也把那個地方叫做『枯萎荒原』。」

女人聳了聳肩,表示難以理解。

霍莉笑了:「聽起來像是奇幻小說。」

「是啊,如果我說下去,你們會發現這真的很像那種人們發散想像力之後得到的神秘故事:來自外太空的隕石掉在了阿卡姆西面的郊野,然後那片平原上的活物都開始瘋長,緊接着枯萎,最後還死了住在那的一戶人家。顯然,那東西帶着某種有毒的物質,或者輻射,可他們非要說那是藏在隕石里的外星生物乾的。」

女人感到好笑。

「外星生物?要是真的有外星生物,我們這個偏僻的城鎮早就出名了……況且,他們既說不出來這『外星生物』長什麼樣,也說不出來它上哪去了,只說是一團五彩斑斕的奇異『色彩』,在引發一系列恐怖事件之後升上了天。真是好笑,這算什麼?簡直比之前流行的『外星蜥蜴人』還要不可理喻。」

「聽起來確實很荒謬——那『枯萎荒原』到底在哪呢?我們能去看看嗎?」

「很遺憾,那裏已經變成了一個水庫。很久以前的事了。」

名叫「布丁」的橘貓忽然跳了下來,精準地撲到了布魯斯的腿上,發出意味不明的呼嚕聲。他只好停下用餐,摸了摸它的後背,不料,起司也跟着跳下來,用腦袋拱着他的另一隻手。

「看來它們很喜歡你。」

女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的榮幸,」布魯斯低下頭,和兩張毛茸茸的貓臉對視,「就是有點沉。」

「客人們總愛喂貓,這兩個小傢伙一天能吃上好幾頓。」

「我會盡量少喂一點的,」布魯斯微笑起來,「所以,那個水庫叫什麼名字?」

「『水庫』,」女人回答,「它的名字就叫『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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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走錯片場的布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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