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高貴而憂傷的圓舞曲（中）

金曜日的天氣非常好，傍晚時分，日升公寓裏正在為要去柚木家參加賞花宴的兄弟們送行。朝日奈椿趴在胞弟的肩頭，看着身穿一席米色繪羽的日野香穗子，失落地說：

「早知道我就答應京哥去參加賞花宴了！」

這樣他就可以和漂亮的香穗妹妹一起亮相了！

日野香穗子有些緊張，想要伸手摸一摸頭髮，但忽然想起來頭髮被朝日奈琉生好好地梳成了一個漂亮的發包，再用珍珠鏈子裝飾著，為了防止弄亂頭髮，她只能按捺住這個小心思，對朝日奈椿說：

「我們應該會很快回來的。」

她被朝日奈右京科普過了，只要在賞花宴前一個小時完成與主人家寒暄和欣賞新作的任務就可以選擇告辭。

其實直到現在她都覺得不是很真實，且不說她的姐姐為什麼會接到這個請柬然後指明要她替代，她只是覺得在過去的人生里她都對所謂的豪門世家沒有什麼感覺，覺得那些東西離她還非常遙遠，就連藉助在朝日奈家，也或多或少從日常相處中知道朝日奈家的底蘊時她也沒有什麼感覺。

直到她穿上了這套繁瑣的和服，真切地感受到腰身被厚重的腰帶所捆綁后的窒息感，整個人一下子像是被拴得牢牢地，行為舉止不自覺地就拘謹了起來，再和朝日奈右京認真學習了兩天的傳統禮儀，少女這才後知後覺，其實自己早已不知不覺間進入了那個曾被她認為是在遙遠天邊的地方。

「香穗子，要出發了。」

朝日奈琉生把一個精緻的手袋遞給了她，大概是從少女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拘束，他輕輕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那珍珠頭飾，而後才溫柔地對她說：

「香穗子很美...所有的人一定會...沉浸在你的美麗中的，所以...不用擔心，好好地享受他人的讚美就好了。」

「吱吱吱!琉生說的對！香穗子你不用緊張噠！好好地享受過程就好了！」

朱莉站在琉生的肩頭為她打氣，它過去的主人日向繪麻也曾經以朝日奈美和繼女的身份參加過柚木家的賞花宴，也是在那次賞花宴回來后，她才和一同與她前去的朝日奈侑介定了情。

「謝謝琉生先生，還有朱莉。」

少女總算是被逗笑了，而溫柔的青年伸出手輕輕地搖了搖：

「是...琉生哥哥。」

他的溫柔由內自外，少女不知不覺間就點了頭。

柚木家的門口燈火通明，一輛輛低調又不失體面的豪車將參加賞花宴的賓客送至主人家門口，然後按照到達順序魚貫開走了。

日野香穗子被朝日奈右京領着從車上下來時，只來得及看兩秒這輛被朝日奈美和派來接駁的賓利，就得跟右京踏入那古樸莊重的大門。

柚木家的長孫已經成婚，因此便替代了父母的身份在前門迎接客人們，而為了確保不失禮於任何一位客人，除了在外出差的次孫以外，身為么孫的柚木梓馬和妹妹柚木雅也被派往長兄長嫂的身邊在前門迎客。

即便早已被朝日奈右京科普過也做好了心理建設，日野香穗子身臨其境后依舊難免有些震撼，當她和柚木梓馬對上了視線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看見對方那完美無缺的笑容，她忽然有些不敢看他了。

明明他的笑容和往常一樣溫柔，對她說話的語氣也是一樣的溫和，非要說有什麼不同，也不過是說話的內容上更加地正式罷了：

「感謝您的到來，希望您有一個愉快的晚上。」

穿着黑紋付羽織袴，長發束起的柚木梓馬氣質如松，即便處在一群珠光寶氣的人群中都屬於一眼便能讓人注意的程度。他身邊穿着淺色振袖，粉雕玉琢的少女與哥哥的笑容如出一轍的溫柔。

「二位請進。」

兩兄妹的出人之姿和柚木家長孫夫妻的穩重典雅無疑讓賓客們對主人家產生極佳的印象。

雖然對於這樣的社交場合較為生疏，但日野香穗子好歹也算得上見過世面之人，她牢牢記得右京和那位剛回國沒兩天的朝日奈家四男朝日奈光的教導「微笑政策」，保持着一個角度合理又好看的笑容，跟着朝日奈右京和柚木家的成員見了禮，便進了這座佔地面積可算得上龐大的數寄屋。

以社交為主題的賞花宴自然不是以吃食為主，主人家準備了品種多樣的點心，以自助的形式分佈在庭院和會客廳，早前就已經得到了來訪名單的柚木家的主人們也有條不紊地按照已經排列好的接待方式去和來訪的客人們寒暄。

香穗子見到了朝日奈椿口中的「凌子奶奶」，也就是柚木家如今的當家主母柚木老夫人，她五官端正，不難看出年輕時的美麗，但那偶爾犀利的眼神不難看出其久居上位。

朝日奈右京攜日野香穗子向她問禮時，這位穩重倨傲的老夫人先是不留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大概是見她從頭到尾都可圈可點，她才舒緩了面容，露出了微笑，對朝日奈右京說：

「你的母親是真的喜歡女孩子，眼光也堪稱上佳。」

這算是對日野香穗子隱晦表達的一種稱讚了。

「是，家母也常常感慨沒能生得一個如小雅這樣靈動的女孩。」

禮尚往來，朝日奈右京明裏暗裏地讚美了柚木雅，讓柚木凌子感到舒心。

「若小雅能成為美和的女兒，我也樂見其成。」

「若成真，那也是我們兄弟們的幸運。」

此中關於「女兒」的另一層含義，朝日奈右京只當沒聽到了。

柚木凌子最後對日野香穗子的姐姐進行了遠程問候，便放他們去自行活動了，走到了迴廊處，少女才覺得自己能呼吸了：

「我很佩服你，右京先生。」

「你也一樣，所有人對你的表現都交口稱讚。」

朝日奈右京笑着說，少女搖搖頭不說話。

今晚真的讓她嘆為觀止了，並且不自覺地想起了柚木梓馬。她僅僅是和那位柚木老夫人同處一個空間說那麼區區幾分鐘的話就已經覺得窒息了，可柚木梓馬卻從小到大都面對這樣的一個人，和這樣的環境。

『難怪他會心靈扭曲。』

從小活在這樣的環境裏，是個正常人都會被逼瘋吧？

柚木梓馬已經很偉大了。

賞花宴中還有許多朝日奈家的熟人，代表朝日奈家的右京必須與他們進行社交，於是他在庭院尋了一個還算清凈的角落讓日野香穗子在這裏吃些東西，便離開去那些他必須得去的場合了。

「真是辛苦啊。」

日野香穗子默默地對朝日奈右京的背影點贊，但絲毫不影響她炫點心，忽然有個聲音在她身邊響起，隱隱有些熟悉：

「晚上好，日野小姐。」

穿着黑色正裝的鳳鏡夜對她行了一禮，少女愣了一會，迅速反應了過來，回了對方一個標準的禮。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鳳君，這讓我有些高興。」

「我也很高興遇見日野小姐，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

雙方客套了幾句，直到原本在二人身邊的人群逐漸向另外的方向擴散，彼此之間清凈了許多，他們才聊了起來。

「聽說日野小姐在第二次選拔賽得到了不錯的名次，恭喜你了。」

「啊，出了點意外，不然也輪不到我。」

日野香穗子面對這個問題依舊會有些尷尬，鳳鏡夜察覺她不太想深入這個話題，體貼地把話題引到了點心上，並且給她遞了一杯無酒精的飲料。

「謝謝。」

結果那被裝在玻璃杯里充當香檳的飲品，少女不由得感慨：

「鳳君和柚木學長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真的很令我佩服。」

她自認她絕對做不到如他們這樣如魚得水。

「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鳳鏡夜淺淺地笑了笑，眼神往某處看，笑意加深：

「比起我，柚木少爺顯然更加遊刃有餘。」

日野香穗子不明所以地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被一群穿着華麗的年輕少女們包圍的柚木梓馬。

「......」

日野香穗子先是看了看兩人所處的偏僻位置，半晌才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