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修文)

第一章(修文)

公寓裏,一里獨看着面前那本宛如牛津詞典的黑色大部頭,腦子裏一團亂麻,十分擔心自己因為知道太多被滅口。

而這一切,都得從前一天晚上說起。

「誠惠五千萬円,已用現金付清,感謝您的配合,歡迎下次惠顧。」一里獨合上面前的手提箱,站了起來,「非常抱歉,叨擾您了。」

房間里空無一人,空蕩蕩的好像沒有人生活過一樣,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鞋子,證明曾經有人存在過。

路過這些東西時,一里獨手中飄出金色的光芒,眨眼間,衣服和鞋就變成了鈔票飛回到他手上。

收起手中的箱子,一里獨離開了債務人的住所。

「去喝一杯吧。」

一里獨,異能力者,異能力名『金錢論』,港口黑手黨最優秀的債務處理人,任務完成率百分之百。

橫濱的夜晚,混亂中帶着秩序。

掀開關東煮小攤的旗簾,一里獨在長條凳上坐定。

「老闆,來一壺燒酒!」略帶疲憊的聲音在小吃車裏響起。

「您的燒酒,請慢用。」

女性的聲音讓一里獨抬起頭來:「這位老闆,橫濱的夜晚不太平,你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開小吃車可是很危險的。」

老闆眯着眼睛,露出一個看起來十分嫵媚的笑容:「您不用擔心,一般不會有人能找我麻煩的。」

一里獨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發生什麼事請的話,可以報我的名字,多少有點用。」

老闆伸手接過名片,定睛一看:「一里獨?先生您的名字很特別呢。」

「是很奇怪吧。」一里獨抿了一口酒,「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都說這是個奇怪的名字。」

「特別的名字很容易讓人記住呢,一里先生。」老闆一邊說,一邊將一串甜不辣放在格子裏,「您是個好人呢。」

「好人?呵……」

一里獨不再說話,專心喝酒吃東西。

一時間,小車裏只聽得見關東煮湯沸騰的咕嘟聲,和碗筷碰撞時發出的細微脆響。

熱氣蒸騰中,一里獨覺得自己有些頭暈目眩,晃晃酒壺,已經空了。

感嘆著這酒勁兒還挺大,他抬起微醺的眼眸問老闆:「多少錢?」

看着已經被吃空了的格子,老闆嘆了口氣:「誠惠三萬五千円。」

「但是看在你告訴了我你的名字,還給了我一個承諾的份上,就只收你兩千円酒錢吧。」

「還有,在不確定對方是不是人的情況下,不要亂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對方。」

「畢竟,名字是最短的咒啊,小朋友。」

一聲清脆的鈴鐺聲在一里獨耳邊響起,他忽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抱着箱子坐在路邊。

摸了摸箱子確定錢沒少,原本有些熏熏然的男人站了起來。

「碰上野幹了啊。」他伸了個懶腰,「真是位可愛又溫柔的狐狸小姐。」

「都沒收我飯錢。」

一里獨雙手合十,喃喃自語:「感謝野乾的美食,謝謝。」

在不確定對方是否離開之前,還是嘴甜一點好。畢竟他一里獨只是個文弱的普通的債務處理人,一個平平無奇的異能者社畜,可得罪不起神出鬼沒的妖怪。

回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交接完工作,一里獨順利下班。自從上個月頂頭上司叛逃之後,他們小組就沒人管了,每天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家休息。

沒有加班,沒有突如其來的火併,沒有突然失蹤需要人找的抽風上司,沒有上司想偷懶扔過來寫的亂七八糟的任務報告,能夠提前下班,工資正常發放。

簡直是社畜的天堂。

就在他即將踏出□□大門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攔住了他。

「一里獨,太宰先生被判定為叛逃,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看着眼前張牙舞爪的黑紅色布條,準備下班的社畜嘆了口氣:「芥川先生,我只是太宰治手下的一名非常普通的下屬,沒有你和他之間那樣的羈絆,他的叛逃還讓我的工作輕鬆不少。我是真沒什麼想說的。」

「不如說,大部分原太宰先生的下屬都是這麼想的。我們只是在港口黑手黨討生活的普通人而已,大多數人對自己的上司是誰也不怎麼在意。」

「最多就是希望上司整活兒的時候,不要牽連我們丟掉這條小命罷了。」

一里獨抓住向他抽過來的『羅生門』,沒有正視怒不可遏的少年:「芥川先生,在我看來,把生存意義寄托在他人身上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尤其是寄托在太宰治那種沒有責任心的混蛋身上。」

「但這是您自己的選擇,您開心就好。」

伴隨着話音落下,一里獨手中的布條變成了一枚五円的硬幣:「您還是對自己好一點比較好,您的衣服,可真是太破舊了。」

把硬幣揣進口袋,社畜邁著輕快的步伐,擠開了擋在門口的芥川龍之介,擠進了橫濱的夜色之中。

步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里獨看着街上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以及他們手上的禮物和玫瑰花束,突然意識到今天是情人節。

「情人節啊……」一里·熱愛工作·單身狗·獨小聲嘀咕,「互相送什麼禮物,不過是消費主義陷阱罷了。」

「其實你也想要別人送你禮物吧。」

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在一里獨耳邊響起。

「誰?」一里獨打了個激靈,警惕而隱蔽地掃視着周圍。

「抬頭啦抬頭!」

那聲音距離一里獨越來越近,聽方向是從高處傳來。

謹慎的社畜先生毫不猶豫地抱頭蹲下。

「我要砸到你啦蕪湖~」

一里獨覺得自己墊在後腦勺上的手好像被重鎚狠狠錘了一下,巨大的衝擊力讓他不由得向前一傾,險些以頭搶地。

彷彿是被什麼又重又大的東西一在後腦勺上來了一下,一里獨的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感覺世界上的各種聲音都在漸漸離他遠去,腦袋裏嗡嗡作響,有什麼東西從他的鼻子裏流了出來。

「不會是腦漿吧。」

這是倒霉社畜一里獨在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嘖,還真是結實啊。」

一里獨深吸一口氣,猛地坐了起來,氧氣沖開了緊縮的肺部,讓青年忍不住拚命咳嗽起來,鮮血的氣味順着鼻腔湧入大腦。

「你命可真大啊,我居然沒砸死你誒。」腦海中再次響起那個雌雄莫辨的聲音,「要是你死掉就好了。」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是一本『書』,一本記錄世界的書,可以說我是世界的劇本。」劇本操控著一里獨的眼睛看向桌上一本黑色的大部頭,「那本書就是我的本體。」

「我怎麼相信你?」一里獨移開了自己眼睛。

「你現在是我的主人,世界不允許我對你撒謊。」劇本十分不樂意的承認,「如果你死了就好了,這樣你的身體就是我的了。」

「命大還真是對不起啊,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命大。」一里獨下了床,「你能不能從我的腦子裏滾出去?」

「不能,因為我差點把你砸死。」劇本知無不答,「如果我現在離開你的腦子,你的腦漿會立刻從鼻子裏嘩啦嘩啦地流出來,就像噴泉一樣,不過噴出來的是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

「你可以不用描述出來。」一里獨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後腦勺,「也就是說,咱倆現在是綁定了是嗎?」

「是的。」

「那你給我說說,這個所謂的『世界劇本』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因果』這個概念嗎?」

一里獨點點頭。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最初誕生的第一個『因』是偶然之外,後續的『因』都是必然的、被設計好的,所以『果』也是可以被推定的。」劇本雌雄莫辨的聲音毫無情感。

「也就是說,我們是被操控的?」

「可以這麼說,不過來自高維的操控不會特地控制你這種小人物。只要控制了世界『主角們』的因果,就可以讓世界運轉下去。」

「高維又是什麼?」

「我無法向您解釋什麼是高維世界,因為許可權不允許。但每個世界都有根源,有的是文字,有的是畫作,由這些人為創造產物衍生出來的世界,就是低維世界。」

「我現在生活的世界是低維世界?!」

「這就需要您自己判斷了,高低是相對的。」

「好吧。反正我現在沒有被操控的感覺,我還是我自己。」一里獨自我安慰,「找到了所謂的『高維』又能怎麼樣呢?說不定又干不過他們。」

「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尋求高維是一件痛苦而艱難的事,不如好好過好自己的生活。」劇本的聲音依舊平淡,「您要去看看我本體里記載的內容嗎?當做文學作品看也是很不錯的。」

一里獨看向桌上的黑色書本,一邊念叨著「好奇心害死貓」,一邊口嫌體正直地坐在了桌前。

翻開書,扉頁上寫着幾個大字『文豪野犬』。

半晌,他合起了書,考慮現在把這本禍害直接扔出去還來不來得及——當你發現你的公司、前上司、同事是故事主角的時候,當你發現這點之後還是忍不住繼續看下去的時候,你就要考慮自己會不會因為知道的太多被滅口了。

一里獨嘆了口氣,抱着這本書來到了窗邊,打開窗戶,用力把手中的書丟了出去。

就讓所有秘密都順着河流進入大海吧!

「啊,誰隨手扔這麼厚的書啊?會出人命的!」

一里獨抬起手捂住臉,發出感嘆: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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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劇本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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