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聽到曾枚說想讓她去參加綜藝，嚴晴舒嘩一下從浴缸里坐了起來。
水聲嘩嘩地響，她啊了聲，問曾枚：「什麼綜藝啊？你怎麼想到讓我去參加啊？我行嗎？」
說起來不知道正不正常，現在一年到頭的綜藝節目那麼多，新人老人，有名氣的沒名氣的，似乎人人都參加過綜藝節目，唯有嚴晴舒，一次都沒有。
是連劇組去宣傳新劇那種綜藝節目都沒錄製過的沒有。
因為要麼她參演的劇不需要去綜藝節目宣傳，要麼人家請男一號女一號或者導演，反正都與她無關。
因此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能去參加綜藝節目的一天。
聽說錄綜藝可賺錢了，嚴晴舒可恥地心動了。
曾枚解釋道：「有什麼不行的，這是我們公司自己的節目，本來打算從外面請幾個新人當嘉賓，可是呢……」
她頓了頓，像是換了個話題，「你知道嗎，原本容簟要簽的那個珠寶代言，品牌方反悔了。」
嚴晴舒聞言一愣，「……啊？為什麼？」
容簟是懷聲影視的男藝人，算是二線了，人氣不低，也有幾部叫得出名字的代表作，嚴晴舒見過他好幾次，人長得乾淨帥氣，笑起來會露出小虎牙，是那種很多女生都會喜歡的類型，也聽說他的帶貨能力不差。
而且對於一個品牌來說，請代言人是一件大事，都是當一個重要項目去做的，能走到「原本要簽」這一步，說明已經經過層層篩選，品牌方和藝人這邊也經過了極限拉扯之後，才達成這個意向。
可怎麼會突然就黃了呢？還是品牌方主動反悔？
「難道是被人截胡了？」嚴晴舒不等曾枚回答，又問道。
曾枚說不是，「是容簟自己的問題，他的配合度很差，一會兒嫌代言費給的少，一會兒又覺得品牌方的線上線下各種宣傳渠道不夠強，既想要APP開屏，又想要大樓硬廣，但是連人家希望他直播多做一個小時都不同意。」
「正好對方換了位新的副總，又正好這位副總就是負責這個項目的，覺得他根本不想接這個項目，索性反悔換人了，又又正好這位副總跟咱們王總關係不錯，一個告狀電話過去，容簟不僅得罪了品牌方，還在王總那裡掛了號。」
「那他以後說不定可就慘了。」嚴晴舒頓時咋舌。
得罪品牌方，以後人家有好事都不會想著你了，還會跟別人說誰誰的工作態度好差，到時候風評一差，除非你粉絲購買力特別好，或者你知名度夠高，否則人家品牌想請你都要多猶豫三分。
可能就是多猶豫的這三分，就導致你與一個代言擦肩而過。
「他這不是自斷財路么。」嚴晴舒吐槽道，又躺回了浴缸里，然後問，「那個代言給誰了？這跟綜藝節目又有什麼關係？」
「聽說簽了林希，他對家。」曾枚有些幸災樂禍，嗤笑了兩聲。
笑完才繼續道：「至於跟綜藝節目的關係，是因為王總接到那邊副總的投訴，突然覺得咱們公司有些藝人太飄了，根本不懂什麼叫甲方爸爸，什麼叫錢難掙屎難吃，所以決定讓他們吃點苦頭。」
嚴晴舒聽到這裡，覺得有點不對勁。
剛想說話，曾枚已經繼續往下說了，「這檔綜藝的名字叫《我這樣的生活》，主要是通過讓嘉賓去體驗真正普通人的生活，向觀眾展示生活的另一面。」
她加重了普通人三個字，「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讓嘉賓去過普通人的日子，原本的看點是養尊處優衣食住行處處有人照顧的藝人，能不能適應什麼都要自己動手的生活，那種手足無措，再到漸入佳境，會讓觀眾有種養成感。」
「但是現在，王總的意思是，要讓這些嘉賓接受勞動改造，知道一下生活的艱難。」
曾枚最後說：「講真，我更期待這檔節目了。」
嚴晴舒聽到這裡，終於可以說話了，「可是……你剛才是不是說，讓我去參加節目？」
「是啊。」曾枚道，「我特地為你爭取的名額，你覺得怎麼樣？」
她覺得突然間浴缸的水有點冷。
嚴晴舒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枚姐，你是不是覺得……我最近表現很差勁啊？」
曾枚疑惑地嗯了聲，「沒有啊，你的表現……還可以吧，有些問題我知道你也努力了，但確實可能暫時沒法解決，這不是你的錯。」
「那、那為什麼……你要我去參加這個節目啊？」嚴晴舒沒搞明白她這麼做的理由。
雖然她的代言不多，就那麼幾個，基本是牛奶或者沐浴露這種快消品，最好的是自家集團徊笙珠寶的代言，但在外界看來，這屬於懷聲大禮包的一種，懷聲的藝人代言母公司淮升國際旗下品牌，幾十年的老傳統了。
嚴晴舒很珍惜這幾個代言，也很珍惜自己的羽毛，所以她一向配合度很高，像容簟那樣的情況，在她這裡是決計不會發生的。
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麼枚姐要送她去勞動改造嗚嗚嗚。
曾枚先是安慰道：「你需要更多的曝光度，這個綜藝挺好的，我覺得也很適合你，你是個能吃苦的好孩子，對不對？」
接著像是終於忍不住了，吐槽道：「你以為你不懶嗎？你看看別人再看看你，誰像你這樣休假休得這麼徹底的？除了去醫院那天，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營業啊，拜託，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藝人？」
嚴晴舒縮在浴缸里，垂頭喪氣地聽著她數落，雖然委屈，但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一句話都不敢說。
曾枚數落夠了，最後道：「我會把節目合同發給徐苗，她會去跟你確認，好好拍知道嗎？這檔節目不錯的，要是運作得好，你會吃到很多紅利。」
徐苗是嚴晴舒的執行經紀人，平時有工作要外出，跟著嚴晴舒的除了助理陳佩和司機兼保鏢王仲，就是她了。
「還有，多營業啊大小姐！自拍，視頻，發一下可以嗎？你要是想直播也行，反正不準消失那麼久！」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嚴晴舒連忙應道。
掛了電話之後，她用濕漉漉的雙手捂住臉，輕輕地嘆口氣。
運作得好……
她想自己或許意會到了枚姐的意思，她想讓自己靠綜藝節目吸人氣。
人氣意味著流量，流量意味著更多的商務，更多的片約，更多的粉絲，會有更多人喜歡她，那些自我懷疑和失落全都會煙消雲散，做藝人就沒有不想紅的，只有想紅卻紅不起來的人才會自我營銷低調、不在乎紅不紅的人設。
嚴晴舒知道，曾枚的最終目的，是希望能把她打造成流量與實力並存的藝人。
但她很擔心，一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表現好，綜藝節目只有討喜的人設才討觀眾喜歡，不是嗎？
二是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她對自己的定位都是演員，上綜藝沒水花就算了，如果一旦很幸運地得到不錯的反響，會不會導致觀眾再看她演的影視劇時分分鐘齣戲？
一面是演員應該遠離綜藝，否則會失去神秘感，一面是如果再沒流量，她遲早會被市場徹底拋棄，這種左右為難的局面讓嚴晴舒覺得煩躁。
這種煩躁形成的鬱悶她不知道該跟誰說，跟父母是不能的，她不願意讓他們擔心，跟陳佩和徐苗這些工作人員說也是沒用的，她們只能安慰她困難只是暫時的。
她想到了乾媽黃玥玥，發微信過去，結果乾媽說現在在外地，問她有什麼事。
聽她說了自己的苦惱，黃玥玥笑道：「你這不就跟我們酒樓做優惠一樣么？要定期做優惠吸引客人，保持人氣，但是不能一直做優惠，那樣會給人一種感覺，你這家店快要做不下去了，都沒人來，不然為什麼一直搞優惠，有的客人請客要面子，還會覺得你這樣太掉價。」
「你爸爸經常說的一句話，那什麼……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你也一樣，偶爾上綜藝問題不大的，有利於讓觀眾認識你，發現你是個很有趣的姑娘，然後喜歡你，但是你不能一直上綜藝，這樣才能有需要的時候回歸影視圈。」
這些道理嚴晴舒其實也懂，但她需要一個人來告訴她，對，就是這樣的，你放心吧，沒問題的。
她永遠依賴身邊的每一個人。
接受完黃玥玥的開解，嚴晴舒心情好多了，發現浴缸的水已經涼了，趕緊爬起來，將泡沫衝掉以後，一邊擦水一邊琢磨枚姐說的營業的事。
發什麼好呢？自拍？每次都自拍會不會很沒營養？而且她不想暴露自己家裡的情況。
她左思右想，忽然間想到了厲江籬，咱就是說，去厲醫生的微博那裡轉發幾篇科普文章過來，是不是也可以？
大家一起學習嘛！
越琢磨越覺得可行，於是她擦身體乳的動作都快了起來，三下五除二擦完身體乳，滾回床上捧起手機，打開app，點進厲江籬的賬號，找到她給曾枚轉發過的那篇文章，一鍵轉發。
【嚴晴舒v：枚姐有過的苦惱你或許也有，可以看看專業人士怎麼說，溫馨提示：不要搜索引擎看病，癌症起步哦[狗頭]】
轉完這一條還不夠，她繼續下拉厲江籬的主頁，一連轉發了好幾條她覺得有趣且通俗易懂的內容，全是醫學科普。
關注她的粉絲都看懵了，有一個算一個，都在評論區里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不會是她也查出了什麼毛病吧？
面對大家的關心，嚴晴舒單開一條微博解釋：【枚姐讓我多營業，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發什麼才好，只能跟大家一起學習了~我很好，不用擔心[比心]】
發完她就切換到小號去衝浪了，看到評論區里有網友說：【謝謝晴晴，這都是有用的知識呢~】
她就忍不住直點頭，是的是的，以後我會多發這些有用的知識！反正不要我親自寫！
還有人開玩笑：【不會是枚姐用搜索引擎看過病被嚇到了，晴晴才想到發這些的吧[好可愛捏.jpg]】
嚴晴舒心想，哎呀，小可愛你只說對了一半哦。
她在床上打了個滾，給曾枚發信息：【枚姐，我已經營業了~】
曾枚表示，這是我見過最獨闢蹊徑的營業方式，我真是謝謝你：）
厲江籬晚上十一點，將今天的工作筆記寫了個簡化版準備貼到微博，剛打開app，就發現自己的手機被卡住了，怎麼嘩啦屏幕都一動不動。
他立刻叫他媽：「媽！給我換個手機當生日禮物吧！」
舒主任扔給他一顆荔枝，「想屁吃，自己買，我都不要你給生活費了，你還想從我這裡摳新手機？你還是不是人，不孝子！」
厲江籬看向他爸，雙眼飽含期待。
厲主任抱著警長，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給你媽換個手機，她現在用的那個給你，別嫌棄，那也是去年的新款。」
厲江籬：「……」這個家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才說了這麼幾句，手機好了，他這才發現造成卡頓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手機用久了，還因為他後台收到了很多私信和評論。
就……哪兒來的？不會有人掛他了吧？
網路吃瓜經驗豐富的厲醫生此刻腦子裡已經拉響了警笛，但是等他屏著呼吸點開那些私信和評論，看到都是差不多的「謝謝醫生科普」「好人一生平安」，以及幾條舊文翻倍的閱讀量，一時間覺得……
厲江籬：「？？？」我是很多年沒上網了嗎？怎麼突然就看不懂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