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葉漓一夜未眠,窗外的竹葉被風拂過沙沙作響,她點燃了兩盞燭火。微弱的燈光散去了些許的黑暗,葉漓感受著那點溫熱。

她怨不得任何人,因為方才若不是沈憶出手,自己早已是一具屍體了。可葉漓又貪心的想,若自己未被下藥,那是否就可以生擒了流霜呢?

一旦陷入矛盾,便總會做出過多不可能實現的假設。而葉漓在做出所有的假設后,又忽的意識到一切的虛設不過是一場本不該出現的夢。

這場夢是沈憶帶給她的。

*

沈憶在樓下等著葉漓,她手中握著做工精巧的袖箭,這本是她留著防身的,卻又放心不下那女人。

葉漓下樓時面色憔悴,眼中也布滿紅絲。

沈憶見她下了樓,立馬從長凳上起身,道歉的話語還未說出口便被對方打斷。

「先趕路吧。」

悶聲悶氣的話語聽的沈憶心中有些堵,她將袖箭遞去,葉漓瞥了一眼,淡淡拒絕,「你自己留著吧。」

說罷她便繞過沈憶徑直離開。

沈憶握著袖箭的手指微微蜷起,她轉身幾步上前追上了葉漓,也不管對方是否願意,便將袖箭佩戴在了她的右手上。

待調整好,沈憶語調輕柔的解釋著:「我昨夜在袖箭上抹了毒,若你再遇到那人,便能擒住她了。」

葉漓嘴唇翕動,感謝的話卻卡在了嗓子眼,她說不出口。有怨言是真,恨不起沈憶也不假。

「不用強求,本就是我欠你的。估計今夜就能到葯山了,到時你若有需要的藥物,我會為你配置。」

聞言葉漓更是彆扭,沈憶不是無理取鬧之輩,異樣的情緒讓葉漓產生了莫名的負罪感。

「夜九笙…不在我這裡。」

猶豫再三,葉漓還是說出了口,她不想繼續隱瞞,因為失望的感覺不好受。

「我猜到了,所以那夜是我的過錯,我不該壞了你的事。」

沈憶的語氣並無諷刺之意,她微微頷首以示歉意。

烈陽高照,好在昨日對方為自己買了維帽。

沈憶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她曉得葉漓心情不佳,便不願繼續打擾對方。

可到了葉漓眼中卻不是如此了,她幾度欲言又止,試圖引起話題,但又一次次的敗下陣來。

「你一定要拿到夜九笙嗎?」

待臨近葯山地帶,二人下了馬,走在了市集中,葉漓才敢開口。

沈憶點了點頭,「我要用它做藥引,續我祖母的命。」

「我自小是不愛受約束的,家中父母都不大喜歡我。唯獨祖母疼我,也因我訓了父親,這才讓我得以入江湖。」

即使隔著面紗,葉漓也能感受到沈憶的情緒波動。談起祖母,她話語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

「前些日子兄長傳信於我,祖母的身子不大景氣了。我別無他法,想起師父口中曾說的續命丹,所以千方百計的去打聽夜九笙的下落,後來便找上了你。」

談此,沈憶輕笑著,「是我過於莽撞了。但…」

「萍水相逢,有緣識卿,幸矣。」

沈憶的聲音不似葉漓的這般清冷,反倒是處處透露著一抹溫柔,像是她給自己的感覺一樣沉穩,撩的人心口一熱。

「不過你既是六邪弟子,相信我們日後還是會相見的。」

自六邪開創以來,便與葯山交好,沈憶的話不無道理。只是自己日後未嘗會在六邪繼續待下去,屆時想和她見面,怕是不可能了。

*

雲霧繚繞之中,偌大的門派露出一角。隨著二人上了山,葯山浮現在葉漓眼前。

「師姐!」

迎面走來一身著綠袍的孩童,伸出雙臂便要沈憶抱。沈憶淺笑,彎下身子將那孩子抱在了懷中。

「師父可在?」

「葯老剛出議事堂,現在應是去了煉丹室。」

一旁的雜役牽過了沈憶和葉漓身側的馬匹,沈憶將懷裡的葯生放在了地下,轉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後頗有些拘謹的葉漓。

「葯山地帶潮濕,你若是不適應便告訴我。」

葉漓點了點頭,倒是有些愣愣的,看的沈憶心頭一柔。

「你們六邪的第一任教主便與我們葯山頗有淵源,怎的你會如此拘謹?」

沈憶嘴角噙笑,眼睛里彷彿也藏著笑意,讓葉漓不自然的撇開了視線。

原先在北漠,阿娘便是自己見過最溫婉的人兒。她常告訴自己澤安的女人柔情似水,但大多都是薄臉皮的,不苟言笑,看著冷冷清清。

沈憶…

沈憶或許是阿娘口中的那一類人吧,可她待人又親切的緊。

葉漓隨著沈憶的步伐遊盪在葯山之中,此處的確要比六邪大上好些,大多土地都被拓出種了藥草,葉漓叫不上那些藥草的名字。

待進了葯山內部,漸聞水聲潺潺,不少弟子於地中採集藥草,遠遠的瞧見沈憶都親切的喚一聲師姐。

葉漓隨著沈憶穿過彎彎折折的長廊,屋檐之下掛著風鈴,看著頗有情調。沈憶伸出手輕輕撩動,發出悅耳的聲響。

「對了,你還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呢。」

沈憶停下步伐,葉漓險些撞在了她的身上。待她頓住腳步,恰好對上了沈憶笑意吟吟的臉。

「我…我叫…」

該說什麼?葉漓嗎?但師父說過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失落一閃而過,沈憶臉上的笑意不減,卻讓葉漓瞧著有幾分發堵。

沈憶繼續帶路,葉漓便默默跟在她身後注視著她那略顯消瘦的身影。她想起阿娘曾對自己說過,澤安女人都長得柔情,尤其是那雙眼睛,是會傳情的。

腦海里莫名閃過沈憶的那雙桃花眼。

「兒時家中長輩都喜喚我阿暮。」

猶豫許久,葉漓才給出了答覆,卻又在恍惚間想起往事,她蹙眉,後悔的話還未說出口,沈憶便輕聲重複著這二字。

「阿暮?」

葉漓只能微微點頭,只覺得這二字分外刺耳。

「朝朝暮暮的阿暮?」

葉漓再次點了點頭,沈憶似是在思索著什麼,在走出長廊之際,她轉過身,目光毫不避諱的看著葉漓。

「可我總覺得你更適合『朝』。」

葉漓長睫輕顫,有一瞬的失神。

「那便是煉丹室了,不過裡面的藥草味你怕是不會喜歡。」

葉漓輕搖頭,隨著沈憶一同進入到了樓閣之中。

方進入一樓,一股濃重的中藥味便瀰漫在空氣中。身著墨綠長衫的葯山弟子們零零落落的站在自己的小爐鼎前。

「隔壁是煉藥房,藥味是從那處飄來的。」

沈憶邊走邊說,在即將上樓之時,沈憶不經意輕掃過一弟子的藥方。她頓住腳步,又退回來拿起了筆架上的毛筆,蘸著墨劃去了茯苓。

那弟子抬頭,臉頓時泛紅,忙著行禮,「師姐好。」

沈憶微微頷首示意,領著葉漓去了樓上。

越到樓上人便越少,葉漓好奇的看向四周她未曾見過的器具,惹得沈憶一笑。她第一次來這裡也是同葉漓一樣好奇的。

待到了頂樓,一句帶著打趣之意的話傳來。

「憶兒又闖禍了?」

男人身著煙墨色長袍,三千墨發隨意的垂下,看著像是到了不惑之年,眉宇間透露著英氣,絲毫不像葉漓想象中那副年邁的模樣。

葉漓下意識的向長生行著禮,男人頷首示意。

「你等等我,我馬上來。」

沈憶指了指木椅,葉漓局促的站立在原地,像只呆鳥。沈憶被逗笑,抓著她的手腕去了木椅前,又壓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不要緊張,我去去就回。」

葉漓又愣愣的點了點頭,沈憶愈發想笑了。用著破陣劍好歹也是六邪有頭有臉的人物,怎的總用一副被自己欺負了的模樣看著自己。

長生饒有興趣的瞧著沈憶難得活潑的模樣,又將視線轉向被強行壓在椅子上的葉漓,破陣?六邪的小孩?

「師父,我們去偏殿說。」

*

「斷絡散?那麼金貴的葯也能用錯?」

「你知不知道為師花了多久才煉成了那副葯?你全給人灌嘴裡了?」

「這要是人六邪的獨苗苗,那瘋子定是要訛我一大筆的。這可不行…」

「必須得瞞下來…那丫頭看著很好騙啊。要不告訴她給她喂得葯是強身健體的?長年益壽的也行?」

「……」

「我已同她說了事實。」

聞言長生狐疑的盯著沈憶,自家徒兒向來沉穩,怎可能在這件事上沒有半點心眼子?

「你莫不是還想通過她得到夜九笙吧?我方才看她那呆呆傻傻的模樣的確像是個不靈光的。」

沈憶抿了抿唇,沒有否認。

看著樣子應該是了,長生嘆氣,「我那小師妹的性格怪癖,你是曉得的。那後輩能讓長茗放出夜九笙在她手上的消息已屬不易,你莫要再奢望她能為你取來了。」

沈憶眼眸低垂,那副溫順的模樣惹的長生心疼。他難免想起沈憶剛來葯山時還是個九歲大的孩童,怯生生的望向自己不敢說話,那副惹人憐的模樣讓長生破了例,收她作了關門弟子。

這丫頭天賦極高,門內的長老哪個不是將她當做親徒弟疼的?可丫頭的家人對她卻是從不過問的,也只有這丫頭的祖母還能每個月來上幾封信。

逢年過節,沈憶總是孤零零的遊盪在葯山,望著冷清的大殿出神。長生心疼的緊,更知道那丫頭的祖母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丫頭過於固執了。長生不知如何去勸,只得引開話題。

「讓那後輩進來吧,待我為她打通經脈,你再做打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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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長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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