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枕頭

直覺預感沒有反應，至少說明李亮對他沒有惡意。

可他只是一個新人，有常飛等一眾老資歷在，即便李亮出了事，也輪不到他當社長啊。

僅僅因為一本記事簿？

未免也太兒戲了……

百思莫解的慕池，恍恍惚惚離開俱樂部，直至回家仍有些恍神。

想不通，乾脆不想。

下午時分，慕池先一步拿到哭泣布偶，並把它送到了偵探社，李亮對此表示滿意，並告訴他布偶會給他積累一定的貢獻值。

慕池為李亮詳細講解了趙婷案以及布偶的效應，直至黃昏才回家，結果一進樓，就看見蹲在他家門口的孫平楓。

「慕哥，布偶不見了！」

孫平楓很慌，「是不是你……」

慕池沒急着回答，反而打開門。

孫平楓莫名其妙朝西北方望了一眼后，才跟了進來。

這些都被慕池看在眼裏，心中微沉。

「沒錯，我把它取走了。」

既然他能感應到布偶位置，就不好推給警察局了，慕池十分乾脆的承認了。

「為什麼？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孫平楓憤慨地質問，慕池卻靜靜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他的目光幽深，孫平楓被看得發毛，憤怒中夾雜着忐忑道：「為什麼不說話？分明是你出爾反爾……」

「你早就察覺到自己出問題了，對不對？」

慕池也是突然想到的，孫平楓既然能感應到哭泣布偶位置，卻沒有貿貿然衝到奇譚俱樂部，反而來找自己，已經很說明問題。

被點破，孫平楓臉色變了又變。

慕池表面很平靜，右手拇指卻對準了手機上那個幽暗圖標——既然選擇說破，當然要做好隨時反目的準備。

本以為孫平楓會惱羞成怒，甚至發生變異，結果卻出乎意料。他不僅沒反撲，反而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祈求道：

「我好怕，好怕她會回來找我……哥，你有大本事，一定能救我對不對？」

孫平楓不清楚何為怪談，理所當然把昨天經歷歸咎為怪力亂神。

「你既然怕，為什麼還要那個布偶？」

慕池可不好糊弄，開口便直指要害。

孫平楓表情凝固，故作而言他，企圖糊弄過去。奈何慕池根本不給他機會，仍舊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孫平楓無法，只好坦白。

「我，我也不知道……沒有它，我的心好慌，只有把它抱在懷裏才安心。」

孫平楓蹲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沒有起來的意思。

他雙眼迷茫又困惑，獃獃說道：「下午上課時，我能感應到它被轉移了，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煩躁。老師講的課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想趕緊找到它，擁抱它，把心裏的不安和恐懼全都告訴它。」

精神污染？還是心靈扭曲……

通完描述，慕池默默給出定義。

不過，瞧孫平楓狀態，似乎並不是太嚴重，至少還沒有失去傷心，還第一時間找到了自己。

「這樣，我給你一個地址，你明天放學后，到那裏找我。」

按道理，馬上帶着孫平楓趕去夜鶯偵探社，把麻煩丟給社長李亮，才是最優解。慕池卻有他的考量，一方面，他想測試哭泣布偶對孫平楓心靈上的扭曲有多嚴重；另一方面，也留給偵探社研究布偶的時間。

果不其然，孫平楓臉上露出了糾結和掙扎，可最終卻沒有反對，感謝慕池一番后便離開了。

慕池不大放心，想了想，給偵探社去了個電話，把自己對孫平楓的測試和建議告訴李亮，並示意李亮做好孫平楓夜闖偵探社的準備。

掛斷電話，等到凌晨11點55分，慕池上到五樓，親自蹲守在雜物間門口。

凌晨12點整，一張熟悉的皺巴巴的抹布，從樓下緩緩飄上來……

看到慕池的瞬間，漂浮在半空中的抹布人性化的一僵。它蜷縮成一團，要退又不敢退，楚楚可憐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受害者。

月光從天窗口傾斜灑下，為慕池隴上了一層神秘和清冷。面朝著樓梯，他掃了眼緊閉着的雜物間，又轉向抹布冷冰冰警告道：

「是不是你把孫平楓誘惑到雜物間的？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從現在開始，決不允許在誘導任何人。」

慕池很少這麼霸道不講理，可面對一個心智尚未健全，從未經歷過社會毒打，人生觀卻率先長歪的娃娃，苦口婆心的大道理都是對牛彈琴，他根本聽不懂也聽不進去。粗暴警告，厲聲威脅，反而更有效。

「聽明白了嗎？懂的話，就擺動三次。」

抹布僵直不動，保持着最後的倔強。

慕池臉一黑，手指微顫，打開了直播間。

雙方間隔的影子內暗紅浮動，這勾起了『抹布』不太美好的回憶，也不等那個詭異可怖幽影現身，便急不可耐的上下浮動三次，然後飄落在遠遠避開幽影的地方，朝慕池做出『臣服』姿態。

慕池暗暗鬆了口氣，表面冷淡的點點頭……

第二日正午，慕池來到偵探社，正式開啟他的上班生涯；

「你剛入職，社長說暫時不給你安排工作。」

小李名叫李嘉良，只比慕池大兩歲，他看着慕池胸口位置的風信子綉印，羨慕說道：

「身為偵探，你要掌握一定的槍械和格鬥技能。社長說了，這兩天你先了解偵探社和俱樂部，從後天起，每天下午都要去臨街的射擊俱樂部學習槍械和格鬥技能。」

「槍械？」

不怪慕池詫異，□□可是禁槍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國內還有真槍實彈的民營俱樂部和靶場。

「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

瞧慕池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小李非常滿意，他鼓了鼓胸膛得意道：

「咱們偵探社可不一般，主要……嗯，你懂的。另外，重點是，我們偵探社在國家特殊行動部掛了名，屬於半官方組織！咱們社長、副社長，以及其他兩位偵探，不僅在警察局有登記，每月還能領取官家特殊津貼呢！」

所以，他現在的工作不僅待遇好工資高，而且還屬於『公務員』？鐵飯碗？

慕池腦袋有些懵，恍惚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接下來，小李又介紹了偵探社的成員們平時的主要工作。

社長李亮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偵探社，一般都是副社長常飛留守坐鎮。除了常飛，還有兩名在警察局掛號的資深偵探，一男一女，分別是申波和俞綺虹。

據小李所言，俞綺虹三十一歲，是個『彪悍』的鐵娘子，小李平日裏見到她，都不敢大聲說話。她現在不在偵探社，帶着另一名見習偵探，到朔城管轄的某個小縣城處理案件了。

另一位偵探名叫申波，正在奇譚俱樂部的『占卜室』值班。

「占卜室？」

「是啊，你不是本地人吧？要知道，奇譚俱樂部的占卜，在朔城可是出名的靈驗，這都是咱們偵探社的功勞呢。」

夜鶯偵探社與奇譚俱樂部是深度合作夥伴，俱樂部的『占卜』算得上是招牌之一，這與『直覺預感』脫不了干係。

整個下午就在小李的講解中度過，等孫平楓到達時，慕池剛和坐鎮占卜室的資深偵探申波交流完。

申波對慕池的到來，表達出極致歡迎。得知慕池已經完成種蠍，他眼光大亮，迫不及待地向他推薦占卜室，極力表達占卜對他們鍛煉第六感有多麼重要，恨不得明天就讓慕池上崗。

慕池哪裏看不出這個皮膚黑里透著紅，三十來歲的男人，對占卜室有多厭煩？

他對這個崗位倒是躍躍欲試，奈何他本周任務是學習，面對申波的期待，只能表示愛莫能助了。

孫平楓顯然第一次出入這種場合，對俱樂部的『妖魔鬼怪』們，既緊張又好奇。慕池可沒心思帶他獵奇，趕緊把人領到了偵探社。

「這是我的一個……嗯，患者，已經和社長約好了，帶他過來做檢查。」

有些話不好明著說出口，小李表示理解，示意他們等一會兒，便撥通了一個電話。

「直接去占卜室？好的。」

掛斷電話，小李沖慕池笑道：「社長還在三樓，不方便下來，他說讓你直接帶他去占卜室找申偵探。」

慕池疑惑地點點頭，不過也沒多問，帶着孫平楓又回到了占卜室。

……

「要用那個枕頭嗎？嗯嗯，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占卜室的門半掩著，慕池二人剛推開，就看到申波掛斷電話，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來了？社長已經跟我說了，來吧，跟我到裏面。」

孫平楓第一次進入奇譚俱樂部，哪哪兒都好奇，看着這個充滿神秘氣息的占卜室，以及桌子上擺放的水晶球和塔羅牌，邊朝裏間走，邊忍不住好奇道：

「請問，你的占卜靈驗嗎？」

「信則靈，怎麼，你有困擾？」

申波回答很官方。

想到昨晚經歷和來到這兒的目的，孫平楓確實很想占卜一次，測測吉凶。可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艱難搖頭拒絕了。

不是不信，有了昨晚經歷，多麼超乎尋常的事發生也不足為奇。他只是害怕，害怕占卜出什麼不好結果后，自己反而承受不住。

推開通往裏間的門，慕池視線第一時間對準了安置在休息室最內側的單人床。確切地說，是單人床上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枕頭上。

直覺告訴他，那個枕頭有問題，很可能是個怪談。唯一值得疑惑的是，棕色記事簿竟然沒有反應。

「這枕頭……」

「我們稱它為『美夢枕頭』。」

慕池轉身，發現李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