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

甘心

顧枕夜的神色微微一動,可不過霎那間就恢復了回去。

他嗤笑道:「今日靈折山上倒是熱鬧,竟是湊齊了這六界的佼佼者,便是天帝、魔尊都要來橫插一杠。不過倒是有趣,天帝這將人捆成了一串,是要送去何處啊?」

熾衍這位天帝上位后,六界向來是和睦相處的。

不然也定是不會有這天帝、魔尊、妖王共聚一堂的盛景。

如今顧枕夜與江寒酥的身後皆是無人,唯有熾衍身後有眾神侍摩拳擦掌,總想着如今能將妖魔兩界斬草除根了。

熾衍當即制止了神侍們的作亂,只道:「你座下之人貼子拜上了天宮,點名要了司星星君……」

他話音未落,便被顧枕夜打斷:「雲如皎就合該好好地待在他這靈折山,我便是這輩子都不願意再見他一面。」

顧枕夜的語氣急迫,就仿若只有雲如皎好生生地待在靈折山,才能保住其的命一般。

一時間,不論是熾衍,還是江寒酥與阿聞,似是都品出幾許不對味兒來了。

唯有雲如皎仍是垂了首,指尖絞著自己的衣擺。

到底他還是最被厭棄的那個人。

顧枕夜此話落畢,看向雲如皎的目光似又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他刻意地退後了兩步,拉開了與雲如皎的距離。

他的心中叫囂着想要去傷害雲如皎的衝動,怦怦跳動的聲音都險些要蓋住他的話語聲了。

他不能就這般功虧一簣!

所以……雲如皎必須要離他越遠越好。

只不過,他到底還是怕這幾位礙事。

顧枕夜斂下眼眸之色,說出的話語卻是更加的傷人:「就憑司星星君這三腳貓的功夫,不說去對我妖族之人剝皮抽筋,恐怕是交手都過不了三招吧?是天帝心慈,亦或是天帝看着他這張漂亮的臉蛋動了心,還是他用自己的什麼東西與天地做了交換,才能落得個司星這般的閑差的,還能充作南海仙君?若我說啊……天帝就應該做個什麼勞什子的鳥籠,將他這隻小金絲雀好好關好,再也別放出來。」

他話說得腌臢,江寒酥都忍不住出聲為雲如皎辯駁:「阿皎對你情深一片,你說出這般話,真是恬不知恥!」

顧枕夜卻是輕蔑一笑,上下打量了江寒酥道:「魔尊又何嘗不是痴心錯付?可當真好笑,你以為我不知你心底對雲如皎到底是如何想的嗎?」

便是轉頭又對着雲如皎譏笑道:「雲如皎,你可理應當心些。你這所謂的皎皎白月光,在他們心底可指不定是什麼爛泥潭呢!」

雲如皎一直低垂著頭,未曾抬起。

他不是不想反駁,只是他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眼前恍惚了起來。

就好似這一幕從前便發生過——

是誰在說話,在說着:「皎皎,你一定要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口中的愛意。活下去,一定要小心活下去!」

他不知道。

他不記得了。

可他的心卻在隱隱脹痛,殊不知已是淚流滿面。

還是阿聞最先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即便是自己被捆了個結實,仍急忙道:「星君,您怎麼了?您別哭……」

顧枕夜倏地轉過了頭,看向雲如皎那一張清冷的面容上,流下了珍珠一樣的眼淚。

——他哭了?他不是……不會哭了嗎?

雲如皎怔怔地用手心接住了自己剛剛滾落的淚珠。

是燙的,是有溫度的。

江寒酥頓時折回去,手忙腳亂地用袖口給雲如皎擦着眼淚。

可雲如皎依舊呆愣在原地,目光卻是對上了顧枕夜的。

只是顧枕夜的眼眸深得就像是一汪波瀾不驚的古井,他什麼也看不清。

「無事,多謝。」雲如皎恢復了理智清明,只輕輕地拉下了江寒酥的手,又道,「既是妖宮不信任我的清白,我願以一證。」

顧枕夜背過身去,不再看着他,半晌方才能漠然說道:「我今日來,是告知你這一場鬧劇該結束了。從此我妖宮與你靈折山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再相互叨擾了!」

說的是相互,可旁人又有誰不知是雲如皎痴纏。

如今這話說來,卻是讓在場眾人為他顧枕夜做個見證,他是擺明了要同雲如皎一刀兩斷。

雲如皎心如明鏡,何嘗能不明白。

只是他不願意。

他還沒有追尋到真相,他還沒有找到雲霽月。

他還沒有徹底的絕望。

他怎麼捨得放棄。

可他無話可說。

他從前本是那個驕傲的不可方物之人,便是天帝、魔尊的一顆真心捧到眼前,都絲毫不去觸碰之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顧枕夜失去自我,他值得嗎?

雲如皎忽然有些遲疑了。

就算是他一直做那個如玉石般心堅的人又如何?

即便是同常人不同又如何,他便再也不會傷心難過了。

如今他應做的首要之事,應是去尋雲霽月的蹤跡。

既是畫像在他的手上,他便不用顧枕夜許多了。

可是……

這叫他如何甘心?

他好像又明白多了一分正常人的情愫。

這生來意難平是最為無奈。

顧枕夜一直背手而戰,可不多時又抽回了手去。

他的指尖在不住地顫抖,卻是自己用了妖力壓制了下去。

他見雲如皎一直未曾言語,便闔了闔雙眸道:「就此別過,再不相見。」

再不相見。

雲如皎只覺得一瞬間天昏地暗,這句話合著滾滾而灌入的記憶碎片,頓時席捲了他的整個思緒。

那到底是他雲如皎的記憶,還是他兄長雲霽月的?

他根本分辨不清楚。

只是有的如虛幻泡影,是甜蜜是溫馨。

而有的卻是如生刀子割肉,傷痛的宛如剜了骨血。

可甜蜜的是他在看着雲霽月與顧枕夜心心相印。

難過的卻是他親身體驗了雲霽月莫名的分離之苦,與身不由己的痛楚。

他甚至分不清現實,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他是雲如皎?還是雲霽月?

「阿皎!——」江寒酥接住了他癱軟失魂的身子,拚命地遏制着他因為疼痛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阿皎你怎麼了?你別嚇唬我!」

江寒酥被他駭得三魂丟了七魄,面對着這般的他根本不知所措了起來。

熾衍撥開了江寒酥,將天地賦予他的神力注入了少許入雲如皎的體內。

可雲如皎的情況卻是絲毫沒有任何好轉,一如先前那般痛苦。

江寒酥立馬回過了神,將熾衍推搡到了一旁去,說道:「熾衍,你既是不知曉怎麼救阿皎,便到一旁去,莫要礙了我的事兒!」

只江寒酥也同他一般束手無措、左右為難。

一時間僵持不下,誰也沒個辦法能止了雲如皎的難過。

這般混亂之中,卻是沒人瞧見顧枕夜幻化作一隻黑貓,倏地飛撲到了靈折山上一顆茂密的樹上,將自己的身形藏匿。

一雙金色的束瞳眯起,靜默地看着樹下一群人。

倒是阿聞冷靜地觀察了雲如皎半晌,又開口道:「枕后大抒與風門,腰間氣海[1],灌入少許修為便能抑制。」

如今江寒酥也沒旁的法子,只能依著阿聞的話語一試。

但不出片刻,雲如皎便平靜了下來,神色也恢復如常。

江寒酥詫異地轉頭望向阿聞,眸中帶着許多疑竇。

阿聞卻是坦然道:「此是星君的舊疾了,我對此也便是熟識。我從前略略修習過醫術,也就摸索出了個法子。」

「原是如此。」江寒酥打橫將雲如皎抱起,輕飄飄的身子如同一朵雲一般,仿若一碰就要碎掉。

恰逢此時雲如皎剛好睜開了雙眸,見得自己的處境,即刻便道:「寒酥,可放下我?」

他又是迷茫地瞧了周遭,好似根本不記得方才之事一般,又問道:「我是怎麼了?」

他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只記得顧枕夜往靈折山上來了。

但他環顧了四周,皆沒有顧枕夜的影子。

臉上的失落之色,叫江寒酥等人看得一清二楚。

江寒酥撇撇嘴,又問道:「阿皎,剛剛你到底是怎的了?實在是怪嚇人的,叫我好生不安。」

「我不知道……」雲如皎總覺得自己忘卻了許多,可那些記憶碎片卻怎般又都回不來了。

他偶有同樣的時刻,只是那時候身側一般唯有阿聞守着。

只是阿聞也不同他言語自己方才是怎麼了,只不過是安撫著自己要多加休息罷了。

但如今江寒酥卻像是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地全同雲如皎講了出來:「阿皎,你可是不知道你適才有多嚇人,痛苦得就像是頭要炸了一般。怎麼了?你是看見了什麼,想起了什麼嗎?你就如同那人間話本子中失憶了又恢復記憶之人一般,嚇人得緊!」

聽到這話,阿聞已是來不及阻止了。

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只側過身藏住了自己的神情。

可雲如皎亦不是什麼蠢鈍的,他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更下意識地覺得這件事約莫與他失去的記憶和雲霽月有關。

興許……他很快便能知曉答案了。

他抬眸向上望去,恰好與藏匿在樹葉之中的一抹漆黑堪堪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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