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最近白西野時常有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覺,就好像世間一切的好東西都突然堆到了他的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白西野甚至懷疑,世界意志是不是把自己認成氣運之子、小說主角了。

燕覺寒被老管家領進璋山別院家裏的健身房的時候,就看見漂亮的青年坐在休息凳上,腳踝勾在一起輕輕晃着。

比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白西野的臉頰圓潤了些,但身上似乎還是纖細的,空蕩蕩的運動褲管隨着他的動作,勾勒出漂亮修長的小腿線條。

「老闆,下午好。」他打了個招呼,為了維持木訥體育生的人設,笑容並沒有很明顯。

白西野眼睛亮亮的:「小晏教練好久不見啊。」

先前小晏教練說去封閉集訓,回來之後自己卻又不小心崴了腳,兩個人算下來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了。

「不算很久。」燕覺寒說。

畢竟,前天才在燕夙的公司見過。

白西野睜大眼睛:「這都不算久?」

聽到他的反問,燕覺寒愣了一下,心裏突然想到一個詞——「度日如年」。

於是他沒有再跟他的小老闆爭執這件事情。

一個多小時的鍛煉時間終於結束,白西野覺得自己明顯比之前要遊刃有餘一些。

最起碼現在他還能靠在旁邊站着,而不是像之前一樣,半小時不到就已經趴着了。

白西野在旁邊拿了塊吸汗巾,抬着像半生不熟的麵條一樣,軟中帶勁的手臂,勉強擦了擦汗。

他轉身又拿了一塊,打算遞給自己勞苦功高的教練。

然而他手還沒伸出去,就頓在了半空。

小晏教練跟他運動量明明差不多,卻只有頸間的薄薄一層汗,他垂着眼撩起T恤下擺。

白西野眼睛都直了。

體育生衣服下的皮膚也和他的肩頸手臂是一樣的、健康的淺麥色,讓人不禁去細想沒有曬痕的原因。

他平時訓練的時候……不、不穿上衣的嗎。

白西野眼睛溜圓,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之後,猛地閉眼別開頭去,不敢再看一眼,像見到女兒國國王的唐僧。

然而並非閉上眼就能四大皆空。

他的腹肌因為運動充血而輪廓分明起來,一層薄汗有些被衣服沾掉,有些還殘留在皮膚上,在夏日熾烈的日光下,給骨肉肌理勾勒出渴人的光邊。

二、四、六……八。

最下方的那塊肌肉有一半延伸進褲腰,白西野不敢再往下想。

八塊腹肌……

?!

這四個字忽然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白西野回頭睜眼看他,兩眼空空,心如止水。

他緩緩問:「小晏教練,你以後……應該不會去當雇傭兵,或者有錢人的保鏢之類的吧?」

燕覺寒隨意擦了一下頸邊的汗,哪知道自己被這隻小野兔看了半天,放下衣擺聽到他的問話,眼睛微覷了一下。

其他什麼工作都不提……偏提雇傭兵?

他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在加入如今這個部門之前,十八歲的燕覺寒叛逆而恣意,大一的暑假就輾轉去了赤道上的戰區,挑了個順眼的雇傭兵組織,單純就是為了找點刺激。

結果他的「暑期實習」還沒過半,就被部門行動組的成員看上拎回總部,那人後來成了他的師父,燕覺寒也漸漸長成了現在這個能夠獨當一面的隊長。

壓下心底的疑惑,燕覺寒說:「不會。」

他看見白西野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臉上明亮的笑容又涌了回來。

「老闆,你今天看起來……很開心?」他問。

「是啊。」白西野隨口說,「因為有人出國深造咯。」

定時炸彈人又少了一個,好耶!

燕覺寒不動聲色:「你很討厭他?」

「沒有啊。」白西野笑了笑,「我還挺喜歡他的。」

挺喜歡他這個財神爺體質的。

白西野覺得今天小晏教練的興緻似乎也比平時高,難得這麼多話,心情一好,就嘴甜道。

「而且跟他們在一塊兒,沒有跟你呆在一起這麼開心。」

「真的。」他又誠懇地補了一句。

雖然韓覺是頂級律師,能協助他工作事半功倍,方初柏是財神爺體質,帶着厲天光給他多多的好處……但當然還是不會對他圖謀不軌的小晏教練最好啦!

「沒有這麼開心……」燕覺寒咀嚼了一下這句話,說,「那就是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開心了?」

白西野總覺得他這句話怪怪的,卻又分析不出來哪裏怪。

看起來很像他見過的米喻的修羅場前奏……可問題這是小晏教練呀。

燕覺寒說:「其實老闆你也可以和朋友一起上課。」

「你這個價格對我來說,已經太貴了。我可以免費給你的朋友上課的。」

聞言,白西野來不及多想了,只能連連搖頭。

「不不不不了!」他笑着說,「希望他們這輩子都見不了面!」

燕覺寒神色更深了些許。

白西野毫無所覺,撓了撓頭。

「先聲明啊,我可不是那種玩弄感情的海王。」

「我很專一的!」

燕覺寒看着他,木訥體校生即使是在談論這種事的時候也語氣平平。

「對誰專一?」

白西野咬了咬唇,腦子裏轉了半天,蹦出一句。

「……我老公的牌位。」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他確實只供了這一個牌啊!

說服自己邏輯自洽后,白西野自信滿滿地笑了。

對面的小晏教練似乎也被他逗樂,臉上浮現出並不明顯,卻十分真實的笑意。

路過健身房的米喻忍不住往裏面多看了兩眼。

郎才郎貌!

他忍不住鼓掌。

般配!

-

燕覺寒從璋山別院出來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白西野留他吃飯,他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如果放在其他時候,或許他真的會答應,但今天晚上是他跟組織總部聯繫的日子,燕覺寒只能選擇工作。

離開的時候,他看着站在門邊為他送行的白西野,心底忽然生出些許愧疚。

但「燕覺寒」已經死了。

他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回到訓練場自己的住所后,燕覺寒撥通了電話。

「Vulpe,你這次的任務有些不尋常。」對面的人用帶着濃重E國口音的英語說。

燕覺寒說:「方初柏的身份,我沒有完全脫離乾淨。」

「我知道,在報告上看到了。」對方說,「你被什麼絆住了?」

「男人?」

「Ursus,少聽他們說八卦。」燕覺寒笑了笑,「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處理。」

被稱作「北極熊」Ursus的男人語氣明顯不信:「不過Vulpe,你這個年紀,也確實該……」

「我會處理的。」燕覺寒打斷他,向來帶着笑意的聲音此刻也淡了下來。

這讓Ursus意識到,他並不希望自己再調侃下去。

「ok,ok……」雖然對方看不到,但Ursus還是在電話那邊做了個雙手投降的姿勢。

-

時間和生活都在按部就班地一去不回地走着。隨着厲天光那一大筆資金的注入,白西野對項目的跟進更頻繁了,因此出現在燕夙公司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最近韓律師好像都沒怎麼來?」公司里最大的閑人顧流西問,「怎麼,我們大律師對白哥冷淡了?」

他旁邊的燕夙露出不屑的表情。

「呵,這種就是典型的,發現自己心意之後的尷尬期。」

顧流西懶洋洋扭頭看他:「你還挺懂。」

燕夙挑眉:「那是,畢竟我馬上就要去演戲了。我向來不做無準備的工作。」

顧流西想了想,覺得這個賤不犯不行。

「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挑眉的表情,跟你小叔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燕夙的臉瞬間黑得堪比鍋底。

「怎麼了?」路過的白西野看見他這個表情,嚇了一跳,「誰欺負你了?」

你龍傲天又要讓誰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

在燕夙面前,白西野下意識就會做出長輩的姿態,包括這種隨口的關心。

畢竟他老公生前作為大反派,肯定沒少得罪這個主角龍傲天,自己身為遺孀,幸好是沒有親身參與過這場家庭霸凌,現在也還來得及偶爾刷一刷龍傲天的好感。

然而他的關心卻好像總是適得其反。

比如現在,燕夙在聽了他的話之後臉色更黑了,轉身就走。

白西野茫然,顧流西抬手指了指燕夙的背影,小聲說。

「看,耳朵紅了。」

白西野:!

原來燕夙是這種性格。

他沒再逗留,往會議室走去。路過韓覺空蕩蕩的辦公室時,白西野下意識看了一眼。

最近韓覺似乎……對他沒有以前那麼熱絡了。

白西野總結,認為一定是自己之前的「老公」作戰大有成效。

沒想到自己的死鬼老公,除了當自己本金的大投資人以外,還能拿來做修羅場的擋箭牌!

白西野美滋滋地想着,決定晚上回去多給那塊牌位上兩柱香。

不過剛剛聽到燕夙說他在為拍戲做準備,白西野倒是有了一個新的猜測。

或許他的努力確實是達成現在效果的原因之一沒錯,但依照之前他怎麼樣都會遇到新炸彈人的劇情,白西野覺得,世界意志在這其中所做的貢獻也不小。

哪怕沒有科學依據,白西野總是堅定地認為,這個小說的世界絕對是有自我意志存在的。

或許是因為燕夙開始準備走娛樂圈線的劇情,於是世界意志就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燕夙這個龍傲天主角身上,也沒什麼空管自己這個小嘍啰了。

類比一下就是,他白西野其實只是這本小說劇情過渡時期的調味品。

調味品?

調味品好啊!白西野想。

哪個廚子做飯離得了調味料啊?

要做,就做這種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發光發熱的調味料!

白西野心情頗好,哼著小曲兒進了會議室,跟厲天光派來的人談完后,白西野又在會議室里研究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公司里的人下班的下班,只剩燕夙還抱着一本書在辦公室走來走去。

他一偏頭,忽然發現韓覺的辦公室亮着燈。

這麼晚來加班?

當然白西野也就是心裏這麼想一想,除了在合適的時機刷一刷自己和死鬼老公的好感,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往韓覺身邊湊的。

燕覺寒敏銳地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抬頭便看見怔怔望着自己的青年。

蜜棕色的瞳孔里映出暖黃燈具點亮的高光,隔着玻璃,顯得眼神柔軟又朦朧。

「白西野!」燕夙見白西野出來,喊了一聲,「顧流西等你吃飯呢。」

於是青年收回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快走幾步站到了燕夙身邊。

玻璃門內外,氣氛天差地別。

那一瞬間,燕覺寒意識到,這道玻璃門就像是橫亘在他和他們中間的忘川河。

他看着兩個人打打鬧鬧着遠去的背影,白西野餓到匆匆忙忙的腳步,和燕夙頭也不回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牙癢。

……白西野甚至沒有跟他朝夕相處過哪怕一天,他都能感覺出自己扮演的每一個身份之間,那種微妙的聯繫。

燕夙這小子……在自己身邊養了八年。

白養了?

視線里一直講這話的兩個人突然動起了手。白西野抬起胳膊,照着燕夙頭上就是一巴掌。

打的好。燕覺寒看着,悠悠勾起嘴角在心裏支持。

「你敢打我?!」燕夙不敢置信。

燕覺寒心情複雜起來,頗有些自己準備的東西拿不出手的感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自己的葬禮上,燕夙被白西野猝不及防扇了一巴掌的時候……說的也是這句話。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傻小子沒有半點長進的嗎?

很快他就發現,不只是燕夙沒有長進,他的對手也一直在原地踏步。

白西野一抬下巴,也還是那句話:「怎麼了?我是你的長輩!」

燕覺寒第一次沒有遵從韓覺的人設,輕輕笑了一下。

就像在房間里悶了一天後,推開窗一面而來的就是裹着青草氣息的清風,瞬間捲走所有的沉重和疲憊。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那一瞬間,燕覺寒心底劃過這樣的想法,但下一秒就被他的理智和本性衝散。

燕覺寒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桌上的日曆。

一個月後他會在C國開始最後一項任務,完成之後,他就可以離開二線,重新回到行動部門。

「燕覺寒」已經完成了血脈里的使命,在利益爭奪里狼狽退場,將草原還給那匹年輕的新狼王。

而對於Vulpe來說,白西野只會是他回憶里朦朧的夢。

忽然,已經走出大門的青年停下腳步,遲疑了一下回頭。

燕覺寒猝不及防,被捉住了深邃黑眸里的情緒。

白西野眼神遊移,摸了摸鼻子說:「我、我們先走了啊。」

頓了一下,他又開口。

「……韓律師,加班別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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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塘里怎麼全是亡夫馬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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