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荷花，荷花。」小媳婦身邊的人連忙抱住她，慌亂給小媳婦使勁掐人中。

「你們快幫忙扶著點喲，我可憐的兒媳婦。」

「嘶，我的臉，好疼，好疼。馬大嬸你有病啊，啊，我殺了你！」臉蛋受傷，萬燕失去理智和馬大嬸打了起來。

場面混亂不堪，許欣半點不敢鬆懈，一邊哭一邊捏著尖銳的髮夾不放。好在喊打喊殺的人亂起來，顧不上她了。

遠處大樹下有一雙眼目睹一切，惡狠狠盯着許欣，最後跺跺腳，滿臉陰沉轉身悄悄離開。

精神高度緊繃的許欣對此一無所知，捏著髮夾的手抖個不停。

想到書中描述原主結局：她全身泡得浮腫，面目全非，唯有眼睛瞪得恐怖。

呲，許欣原本覺得那是原主玻璃心，受不住罵，傻乎乎跳河才落得那凄慘下場。如今親生體會，她淚流滿面：嗚嗚嗚嗚，好兇殘，她怎麼那麼慘啊。在二十一世紀得治不好的心臟病，動不動就心疼喘不過氣。好了么，死了撿條命穿書，偏偏時機又極其要命。

命苦，實在苦。

許欣內心無比想拔腿跑路，別的不說先離社員們遠遠的，可這都成奢望，壓根跑不掉。就算場面亂了，可她依舊被圍夾在中間動彈不了。

過了幾分鐘，幾個大嬸匆匆抬着回過神，仍暈叨叨的小媳婦走了。

人走後，一時間空氣流暢了不少。

和馬大嬸打完一架的萬燕定神，心中冒火愈發不肯放過許欣，再次從懷裏掏出情書，雞窩似的髮型加上咬牙切齒的表情，看上去些許恐怖。

直勾勾盯着許欣：「大家別忘了今天我們是來幹什麼的！」說着舉起手裏的紙張。

「對對，許知青你可別要死要活，就你這樣破壞同志革命友誼，就該拉去遊街。」

「尋死，嚇唬誰啊你！」

人群又把火力集聚到了許欣身上毫無理智可言，耳邊嗡嗡的罵聲，彷彿許欣是罪大惡極不可原諒的歹人。

只沒剛剛那般激烈激進，不再揮舞動手。

許欣腦子亂糟糟的，怎麼辦怎麼辦，春日的陽光落到身上也感受不到絲毫暖意。這些人簡直瘋了，連尋死都嚇不到她們。

眼前似乎浮現出原主跳河后被打撈出來那慘不忍睹的屍體，想像畫面里的人變成自己。許欣嚇得直哆嗦，捏著髮夾的手指發緊，脖子上的疼比不上心裏的恐懼。

恍惚間瞟到了萬燕嘴角露出得意笑容，許欣渾身輕顫，氣極了，怎麼辦怎麼辦？

腦子一抽，對耳邊謾罵充耳不聞，上前一把奪過萬燕手中所謂的情書死死盯着薄紙上的文字，指尖發白，腦子瘋狂運轉到底該如何自救。

慌亂抬眸間看到前方一身着青色工作服，昂藏七尺正氣稟然的男子騎着嶄新的自行車往這邊來，越來越近。

運輸隊青色工作服，嶄新自行車，那不正是書里老好人，沈思遠么。

想到書中描寫沈思遠，最是樂於助人，村裏有事都搭把手，熱心腸，就算對知青也都是笑臉相迎，出了名的心善陽光。反正所有形容好人的詞，作者都用他身上了。

善良、好人、宋書毅、沈思遠、SSY，腦子裏一個荒唐想法誕生。

不管了，拼了。

瞅准機會，咬咬牙，許欣用盡全力，抬腿就沖了過去。

女人們沒料到弱不禁風的許欣還有這等爆發力，還真就讓她沖了過去。

等她們連忙跟過去，瞧見許欣緊緊勾住沈思遠衣角，梨花帶雨，期期艾艾：「情書是寫給他的，嗚嗚嗚嗚。」

「真的，我承認情書是我寫的，但想送的對象是沈大哥。」許欣緊張到手心全是汗，但她絲毫不敢表現出來，眼裏滿滿的祈求，求沈思遠幫幫她。她沒辦法了，只能賭一把。

陽光下，女子狼狽不堪渾身上下沒塊乾淨的地方。容貌卻美得驚人，滾滾落下的淚珠晶瑩剔透，那雙狐狸眼全是可憐兮兮的情緒。青蔥似的十指緊緊抓着自己衣角，因緊張而咬住的下嘴唇泛起粉嫩，好似那熟透的水蜜桃，只待人輕輕一咬，就會有汁水流出。

短短一個照面，沈思遠心跳漏了好幾拍。

村裏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水靈合他心意的女孩子。不動聲色上下打量，越看越喜歡。嗯，情書，看來可以白撿個嬌媳婦了。

萬燕瞧著許欣再三狡辯，甚至當她面勾引男人，臉色難看：「許知青可別說胡話，咱們什麼時候認識這位同志了？可別為了逃脫，就亂壞人名聲啊。」

原來是知青，怪不得細皮嫩肉，水靈靈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沈思遠舌頭抵了牙槽，覺得有些口乾。

許欣見沈思遠沒有扯開自己的手，暗暗鬆口氣，壯著膽子揚聲道：「我認識誰還要和你彙報不成？萬燕你別管太寬了去！八婆！」

「死到臨頭許欣你還狡辯，光看落角SSY幾個字母，不就是宋知青么！我親眼瞧見你想送給宋知青，結果他沒要！」萬燕料定許欣在強撐，死賤人居然敢罵她，哼！手指著許欣手裏的紙張，嘴角扯出笑容勝券在握。

沈思遠的沉默給了許欣勇氣，裝腔作勢火力全開和萬燕對吵：「呸，你憑什麼造謠我送給宋知青，我壓根就沒搭理過他！我能看上他，怎麼可能！」腿肚兒在打顫，嘴巴不饒人。

平日裏許欣高高在上又嬌氣，誰和她講話都愛答不理。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反而巧舌如簧，臉皮更是厚得出奇，萬燕氣結：「你，分明你不要臉勾引宋知青！我都瞧見了！」

兩人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吵得洶湧。一同圍上來的女人們連插嘴發言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爭辯。誰說她們村婦潑婦罵街，這知青吵起來也不相上下啊。

此時一直看熱鬧的沈思遠終於開口：「三月前簡單和許知青接觸過，感覺許知青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好同志。當時許知青包裹多，我不過順路從縣裏給她帶回知青點，她是道謝了又道謝，思想積極向上。」

聞言，許欣眸光發亮，高高懸起的那顆心稍稍落地，忙不迭點頭附和：「對，就是那次。我深深體會到沈大哥樂於助人的精神，並為之折服。日思夜想，覺得既然來到農村這片廣大的天地，就應該爭取找一個同樣思想積極向上的同志！沈大哥就是這樣的好同志！」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蹦，怎麼優秀怎麼誇，許欣大腦飛速運轉胡話張嘴就來。

而周圍原本罵罵咧咧的女人們，腦子裏那股瘋狂無理智的憤怒在湊近沈思遠附近時漸漸褪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未出現過，一切只是大家情緒激憤引起。

理智在線，聽萬知青說的有嘴巴有眼，可許知青反駁的也有道理。許知青在村裏風評是不太行，可平日裏大家確實看到她對一切男同志通通沒好眼色，也就幫她幹了活能得句謝謝。

眼瞧著事態發展開始不受控制，大家迷茫了。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腦子咋個亂麻團？該信誰的好？聽着都有理。

萬燕沒想到局勢會瞬間逆轉，目光掃過人群沒一人站出來支持自己。心裏嘔血，一切順利最後收尾卻出了問題。許欣這個狐狸精，是個男人都被她勾引。姓沈的狗東西真膚淺，居然一個照面就幫着許欣賤人說話。

即使萬燕嫉妒得發狂，一時間卻找不到話能反駁。她想起來了，當時沈思遠送包裹時知青點很多人都有看到，她還酸了幾句說許欣嬌氣。可許欣會道謝，萬燕死都不信。

「還有這事啊？」社員們竊竊私語。

眼看許欣真就要洗脫情書一事，臉上的疼痛刺激萬燕心中更加憤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懶得講道理，口不擇言：「沈思遠你就是看許欣長得好看，存心包庇她。你也不看看你啥樣子，就一鄉巴佬，許欣向來眼睛長頭頂上，她能看上你！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小心最後屁都撈不到一個！」

許欣心裏把萬燕罵得狗血淋頭，開口是拿大道理壓：「萬燕這就你的不對了，現在人人平等！不分城裏鄉下，我們知青下鄉就是來建設鄉下，接受貧農教育，你如今思想覺悟不行啊！」

話題升到思想上，萬燕再生氣也開不了口罵難聽話。瞥見許欣手裏的紙張，神色微微好轉：「哼，巧言令色。說到底，SSY，你臭不要臉給人宋知青寫情書！真是敗壞我們知青點名聲！前幾年你這樣的，牛棚飯都吃不上！」

許欣心裏恨不得衝上去撕了萬燕臭嘴，明面上白皙如玉的臉蛋佈滿紅霞，眼神里嬌怯，十足十一副少女懷春模樣，嬌滴滴開口：「不是給宋知青的，是S沈S思Y遠，沈大哥。」

萬燕腦袋卡殼，傻眼了，這？胡說八道！

「你，你胡說，我看到你想送宋書毅！我都看見了！」

許欣大聲反駁：「我沒有，萬燕你看不慣我也不能這麼污衊我名聲吧，我怎麼可能看上宋知青，我不瞎！」

一旁王家小媳婦急了：「萬知青，你到底有沒有證據啊。」

大家都狐疑地看向萬燕，確實按許知青的脾氣不可能看得上宋知青。平日裏也沒人瞧見兩人有貓膩之類的。

要知道，許知青家庭條件非常好，拿包裹都是大箱大箱的拿，為人最是高傲。想當初樣貌人才家庭條件都頂頂好的傅知青，不都沒能打動她芳心。就宋知青那樣的，別說，還真瞧不上。

可她們哪裏知道，原主還就喜歡宋書毅那白斬雞款。

萬燕氣得臉紅脖子粗，如果情書不作數，沒了實質證據她還怎麼講？關鍵原本很好煽動的村婦們，這會居然開始幫許欣說話。

沒了法子，萬燕眼冒火光倔強道：「我發誓，我親眼看到許欣找宋知青偷偷橡樹林說話了！」目光怨毒盯着許欣，若眼神能殺人許欣早死千百次了。

沈思遠朝離自己最近的林嬸疑惑問道：「萬知青是和許知青有過節么？」

「哎喲，沈小子啊。你要問別人肯定說沒有，你問我那就問對人了。萬知青瞧上了上個月回城的傅知青，可惜人喜歡許知青。」

「還有啊，據我觀察，萬知青現在又瞧上了錢知青，可惜錢知青似乎也是對許知青有點意思。嘖嘖……。」

林嬸自認為音量低，可實際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許欣又瞧見遠處兩個人影，看上去很像宋書毅和大隊長家閨女李甜甜。踮起腳尖使命招手呼喚：「是宋知青和李同志么！」

一無所知的宋書毅和李甜甜一過來，瞧著鬧哄哄的場面，慘兮兮的許欣，以及全體目光齊齊放他身上，頓感不妙。

不管不顧的萬燕說話也不客氣，懶得裝善解人意，撕破臉皮質問：「宋書毅你說，許欣是不是單獨找過你！」

李甜甜溫柔茫然地眼神立馬變得犀利，掃了一眼許欣后緊緊盯着宋書毅。

許欣氣得差點跳起來：「萬燕你別血口噴人！」

宋書毅更是不可能承認，瘋狂搖頭：「對，對。萬知青別胡說，我從來沒接觸過許知青的。甜甜，你要信我。」

不知何時沈思遠站到了許欣身旁，用不贊同的目光看向萬燕：「萬知青，雖然我不太了解你們知青。可如今情況看來，你大概是誤會許知青了。哎，可憐許知青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挨了打，慘啊。」

沈思遠遠的話讓一旁看熱鬧的女人們心虛不已，許欣會那麼慘，罪魁禍首其實是她們才對。

馬大嬸這會智商上線，回想自個剛剛做的事，眼珠軲轆軲轆轉，咋呼道：「對啊！萬知青你怎麼能為了自己的嫉妒心，來煽動老實本分的我們對付許知青呢？哎喲喂，可憐我一把年紀還被騙了。」

回味過來，在場的人不是傻子，大家轉頭就討伐萬燕去了。

「萬知青你不地道啊。」

「沒證據的事，是能亂說的么？」

今天她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像被屎糊了，一個勁想罵許知青，甚至動手。現在瞧瞧許知青凄慘的外表，再想想許知青平日裏吃喝用度，要是要她們賠那可怎麼辦？

那可不行，不行。

都怪萬燕鼓動她們！十多個人，偷溜的偷溜，溜不了的逮著萬燕像模像樣說教，誓要讓許欣逮不到她們。

危機一過，心裏高高懸著的線瞬間綳了。支撐許欣強打起精神的氣散去，身子就開始發軟，腿似麵條，軟趴趴站不穩了。

還好沈思遠眼疾手快撈住了她，才避免再次摔地上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