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南風謠的宮宴從上午一直延至晚上,等溫綺恬回來後天色已經黑了,月娥在中午的時候告訴她胭脂的成分,說是容易導致皮膚過敏。

溫綺恬還以為誰看她不順眼,想弄死她。

未曾想只是過敏,既然不是她的生命,顯然對方還另有所圖。

她本來打算回去審問,剛到南離殿附近,白芷就慌慌張張跑過來。

「姑娘不好了,桃枝她自殺了!」

白芷吃壞東西,身體好後知道姑娘這邊出事了,她十分自責,便去看管桃枝,沒想到她去御膳房給桃枝拿飯,回來便看見人沒了氣息。

溫綺恬心下一沉。

記憶中桃枝膽小懦弱,根本不可能有自殺的勇氣。

她問:「都有誰接觸過桃枝?」

白芷搖頭:「沒有,桃枝被繩索綁著,嘴裡也塞了東西,房間外面除了我,還有禁軍侍衛。」

南離殿是陛下住所,除了每月二十五號,基本上一直有禁衛軍看守,桃枝莫名其妙便沒了氣息。

溫綺恬揉揉眉心,她又不會判案,皇宮裡大部分的人也不認識,對方隱藏在暗處,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陰謀等著她。

不過……

她雖然不會判案,但是可以躺贏啊!

……

君臨殿,南勒離批完一堆奏摺,像是想到什麼問張德福:「上次讓你們準備的人選準備好了嗎?」

「回陛下,已經準備好了。」張公公拿出一疊畫像,畢恭畢敬道:「這裡都是京城青年才俊,家室也都是數一數二,絕對不會委屈了公主,請陛下過目。」

南勒離嫌棄地擰眉:「朕看這種東西幹什麼,都給公主丟過去,讓她自己選。」

「是!」

張公公應了一聲,正打算讓人給公主送去,結果身後的陛下突然開口:「對了……」

張公公挺直腰板,嚴陣以待。

南勒離眼底閃過一抹糾結,修長的指尖若無其事地敲擊桌案,每一聲好像都敲在張公公警鈴上。

男人語氣平淡:「這些公子,和朕比起來如何?」

張公公:「???」

如果不是長時間的求生欲,他差點一句「您心裡沒點逼數」脫口而出,好在反應得及時,迅速恭維:「自然是陛下英明神武,氣勢非凡,能文能武,貌若潘安,這些凡夫俗子,如何能跟您比。」

張公公臉不紅心不跳,一邊說一邊不忘偷偷打量陛下的臉色,見他沉著臉,連敲桌子聲都小了不少,不由得心裡打個突。

陛下,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呢?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微微挑眉,矜持地頷首:「嗯,下去吧。」

張公公:「……」看來很滿意,就是他良心有點過不去。

其實南勒離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身高八尺,樣貌繼承北拓公主和景南皇上,五官深邃迷人,但凡有一個小姑娘都會被迷得七葷八素,可問題是他這人凶啊。

渾身上下隨時準備砍人的氣勢,讓人第一眼的感覺不是樣貌英俊,而是畏懼。

自我感覺良好的暴君陛下矜持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抬步回南離殿。

遠遠看去,他寢殿旁邊的小殿宇就好像是一個小尾巴,每天晚上都會亮一盞燈。

皇宮燈火萬千,唯有那一盞會讓他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可是……

南勒離磨刀霍霍,苦瓜汁的事,必須得給她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這個皇宮到底誰做主。

跟在後面的下人們明顯感覺皇上氣質變了,他目光深遠,背影陰狠恐怖,每一步走得都很沉穩,渾身惡劣盡顯。

眾人大驚,大氣不敢喘一下。

正在這時,南離偏殿的門被打開,一道身影沖了過來,侍衛們以為是刺客,正要行動,忽而感覺陛下森然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

他們身體像是被定住一樣,禁止在原地,而那道嬌小的身影已經沖入南勒離懷裡。

南勒離穩穩地接住她,低頭便看見小姑娘挽著精緻的髮髻,露出了嫩白的脖頸。

他抬手,毫不客氣地捏了捏她的後頸,嘴角勾出兇悍的弧度,正要欺負人,未曾想懷裡的小姑娘抱住他的腰。

「嚶嚶嚶~」

「……」

男人動作一僵,隨即冷笑:「知道錯了?捉弄朕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怕?」

小姑娘哽咽一聲,抬起了小臉。

冬日寒風冷冽,房檐的燈籠被吹得忽明忽暗,衣服獵獵作響,南勒離惡劣的冷笑凝固在臉上,他抬起她的下巴。

晶瑩的淚珠劃過眼尾,她眼中皆是委屈和恐懼,睫毛不安地震顫,似小刷子一般掃過南勒離心尖。

他面色一沉:「真哭了?」

相識一個月,身為皇上南離不可能沒察覺,他知道這臭丫頭沒有表面上那麼軟糯,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薅他龍鬚。

他懶得拆穿罷了。

他變態的想溫綺恬哭起來賞心悅目,甚至想手動弄哭。

不過,也只有他能弄哭。

眼下這隻小花貓,明顯是被別人欺負了。

快到一月份,天氣冷至結冰,南勒離解開外袍,把小姑娘圍住,指尖拭去她眼尾處的淚珠,眼底陰戾:「玉瑤生辰宴遇見礙眼的了?」

陰冷的語氣幾乎凝結在空氣中,在場的眾人打了個寒顫。

溫綺恬原以為還要多嚶一會才能奏效,未曾想嚶嚶兩聲,眼淚沒掉幾個,對方就大怒了。

她蜷縮在他懷裡,明顯感覺他胸膛劇烈起伏,似乎隱忍著怒氣,她見好就收,輕撇嘴角,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有人給我胭脂里做手腳,自殺了。」

南勒離眉宇之間擰出一條摺痕,遲疑了幾秒,輕拍她背脊,冷笑一聲:「衛猖何在?」

衛猖每日帶隊伍巡邏,此時不在南離殿,立即有人去找他。

三十大板,衛猖早就好了,他帶一隊人來南離殿,一眼便發現南勒離的臉色不大好。

他低頭行禮。

「參見陛下!」

南勒離:「限你七日時間,查清楚宮中到底有誰敢這麼大膽,敢在朕南離殿動手,查不到……」

「南離殿的人都殺了,你們提頭來見。」

森然的語氣輕描淡寫,冷血得猶如地獄惡鬼,沒有絲毫人性。

溫綺恬:「?」

達咩,她是不是應該糾正一下這反派狗男人的三觀?

當天夜裡,南勒離頭疼,打算找溫綺恬幫忙緩解一下,未曾想小姑娘頭一甩,步搖甩他一臉,並翻臉就不認人。

「你真要殺了南離殿所有人?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南勒離:「???」

人性,南勒離上輩子有,這輩子倒是沒有多少,但凡有點人性也不至於成為人們喊打喊殺的暴君。

在他眼中,他們這些所謂的人,都是被世界操控的傀儡,生命根本沒意義。

他臉色陰沉下來。

「朕都是為了你,你說朕不好?」

南勒離想不明白,自己唯一幫的人,竟然反過來說他。

那些人早晚被命運玩死,他不過是幫他們解脫。

他有什麼錯?

頭疼得厲害,溫綺恬白日里受了委屈,他不想跟她吵架。

他抬手:「過來!」

溫綺恬沒過去,她覺得應該跟這位講道理。

「我知道你在幫我,南離殿一兩百人,你一句話奪了他們性命,難免讓人心寒,將來很難服眾……」

偏殿內燈火搖搖欲墜,南勒離臉色難看,也不讓溫綺恬幫忙了,冷冷掃他一眼直接走人。

系統:【反派黑化值+5%】

溫綺恬看著男人冷漠的背影,心裡咯噔一下。

系統:【反派的經歷比較特殊,不經意的一些話可能會戳中他敏感的點,其實宿主可以嘗試和他慢慢溝通,沒有人天生是反派,也沒有人天生愛殺人,他既然能因為南風謠母親的恩惠,容許南風謠一直在皇宮鬧騰,就證明心裡還是有一絲溫暖的。】

溫綺恬聽到這話,若有所思。

……

從偏殿回來,南勒離一直冷著臉,忙碌一天,他去後方洗漱回來餘光正好瞥見牆壁上。

以前牆壁上的慘白色燈籠早就被一幅畫像替代,畫面上的男子身材挺拔,穿著寢衣也難掩一身氣場,唯獨嘴角處有點怪異。

看起來像是無情地嘲笑……

南勒離眼底陰鬱:「張德福,把它丟出去。」

「這……」

張公公有些遲疑:「這一看就是溫姑娘精心為您畫的,丟出去……」

「張德福。」

張德福一激靈,不敢多言,連忙招呼著人把畫像摘掉。

等房內的人都退下,南勒離躺在床上,他雙眸不自覺禁閉,夜深人靜之時,頭更加疼了。

自從遇見溫綺恬,他就很少頭疼過。

往日也是這麼過來的,為何今日如此難以忍受。

他閉目小歇,曾經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徘徊,先帝厭惡的表情,以及母妃刻薄的嘴臉。

「母妃將來只能依靠你,你怎麼就不能理解母妃的苦心呢,你要討皇上喜歡,這樣我們才能在後宮有一席之地。」

「你養這些阿貓阿狗什麼用,說了多少次,仁慈只會害了你,這些,母妃幫你處理了。」

「殺了他,別怕,他若不死,你之前的偽裝皆會前功盡棄。」

十二歲那年,南勒離已經學會了偽裝。

他的出生是意外,皇上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奪位之心,想要養廢他。

拓跋真暗中勾結北拓,教他詩書,計謀,武功。

後期被一個奴才發現,冰冷的匕首,滾燙的血液,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

成年後,他戰功累累,表面上風度翩翩,暗地裡卻是無數人性命。

教他的先生,妄想掌控他,最終死於他的手下。

先生死之前罵他無情無義。

可是這不是他教會的嗎?

他以為,這個世界都是骯髒的,成王敗寇,只要殺伐果斷,就會一直是贏家。

直到那個所謂的主角出現,他才知道,原來他不過是一個踏腳石。

坐穩皇位,不過是拱手送給那人罷了。

重活一世,他難道還要去假惺惺憐憫世人嗎?

南勒離靜靠床頭,單膝屈起,一手搭在上面,手指無聲攥緊,燭火熄滅,回憶停到最後一副畫面。

「你真要殺了南離殿所有人,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殘忍嗎?

南勒離自問,他和她,其實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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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逼我對他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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