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冬川隨意一直覺得自己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勝負欲。

因為勝負欲,她選擇繼續完成這個「修補」工程。

但有時候也正是因為這個特點,她能歪打正著。

比如現在。

那個緊閉的記憶世界中,小景光躲在壁櫥里目睹著父母被殺死的慘案。

她能理解為什麼這段記憶會成為禁忌,成為他的沉痾痼疾。

和緊閉着的堅硬外殼不同,那個記憶世界的規則脆弱得不堪一擊,她輕易就掌握了。但她沒有很快退出那個世界並把它交還給諸伏的意識,而是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拆掉很容易,修好很困難。」這是諸伏景光對她說的話。

所以她修復了很多遍,一次一次,從時間線和手法上做手腳,或反擊殺死犯人外守,或讓犯人被逮捕,或阻止惡行的發生。

她把這句話還給了諸伏景光:「拆掉很容易,修好很困難。」

「罪犯輕易拆掉別人的人生,那就堂堂正正地把他的人生拆掉。」

「這不是報復,是懲戒。」

也有可能是因為她這個人本來就比較兇殘,所以才會上頭似的一遍遍在記憶世界裏報復那個犯人。

意外之喜是,好像刷怪漲經驗一樣,這些循環往複的修復動作讓她本來因為深入層層意識而變得虛弱的精神力重新恢復過來。

這不得多薅幾把?她興奮地又搓搓手來了幾次。

於是下一個記憶世界,她滿級復活——不過遇到了一點小狀況。

*

下雨天。

諸伏景光帶上傘,走進雨幕下黯淡的天空。地面上濕漉漉的,有淺淺的水坑,他把書包抱在胸

前,這樣雨就不會淋到書包。

他和降谷約在這個路口見面然後一起上學。

他看了一眼手錶:看來zero那個傢伙今天睡過頭了,想必現在正急急忙忙地找填肚子的食物。

雨下大了一些,諸伏景光決定去附近的人家屋檐下等。

他走入屋檐下,收攏雨傘,透明雨傘上的水珠滴滴嗒嗒地落下來,在乾燥的地面上蔓畫出圖案。

「啪嗒」,有人不小心踩進了水坑,積水和正在落下的雨水一起飛濺起來。

他抬頭去看,那人三兩步跑進了屋檐下。

是個年輕女性。

她似乎起得更晚,連頭髮都沒有紮好急匆匆地就出門了,她雙手把頭髮攏在腦後,胡亂扎了一把綁上皮筋,沾了雨水的頭髮的黑色愈加分明,讓纖長的脖頸顯得雪白而線條柔和。

意識到他的目光有點不禮貌,諸伏景光別過頭,目光在了無生氣的黯淡雨中虛虛地飄着。

她低身捲起褲腿,一副下地老農民的樣子,又脫下襯衫,罩在頭上,一鼓作氣地衝進雨中。

他的目光不自覺又跟着她走了。

褲腿挽起,露出秀氣的腳踝和一截小腿,雨水落在她為自己撐起的衣服上,她在連綿的雨簾中跑遠了。

「Hiro!」金髮深膚色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旁邊,「抱歉,起遲了!」

諸伏景光收回在雨中飛散的思緒,笑起來:「我知道,每次下雨天zero都會遲一點。」

降谷零有點不好意思:「下雨天格外困……」

兩人撐著傘,一起往學校走去。

放學后。

參加完部門活動的降谷零受了一點傷,綳著張娃娃臉來找諸伏景光,一看見他就垮了下來:「好疼。」

兩個人來到醫務室。

雖然降谷零對醫生這個職業有微妙的好感,但對校醫室那個古板的老頭向來不感冒,他走到醫務室門口,渾身的神經就繃緊了。

諸伏景光拍了拍他,讓他放輕鬆。

淺金髮少年苦着臉,垂頭喪氣地進去:「拜託了。」

出乎意料的是,醫務室里那個老校醫今天不在,值班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

和降谷零一起進來的諸伏景光愣住了,他的目光從她微微泛著光澤的黑髮、系在發間的紅色發繩、和她披着的白大褂上拂過。

她抬起頭掃了他們一眼:「坐。」

是早上的……

諸伏景光的喉嚨口有些難受,他使勁呼吸了幾下才喘過氣來。

真好笑,陪朋友來看醫生,自己居然緊張了。

「安、安部醫生不在嗎?」降谷零似乎也有些驚訝過頭,第一句脫口而出的居然是這個。

「找安部醫生?去青森醫院找他吧,」她把手裏的筆放在桌上,冷酷地往後靠在椅背上,「下一個同學可以進來了。」

降谷零慌忙:「不,不……沒有那個意思。」

診斷為擦傷和手腕軟組織扭傷。

她一手握著降谷零的手臂,熟練地給他上藥、包紮。

白皙修長的手和深膚色的手臂之間的色差造成視覺上的衝擊,坐在一邊等待的諸伏景光視線一滯,眨了眨眼睛,轉而去看窗外的樹。

這種感覺好奇怪。

從醫務室回去,降谷零包紮着繃帶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Hiro,你今天很不對勁。」

他彎起眼睛笑:「是嗎?沒有哦。」

諸伏景光的眼神看起來很真,降谷零信了。

那個新來的校醫銘牌上寫着「冬川」,脾氣似乎不太好,比之前那個老古板安部醫生好不到哪裏去。

他們正說着話,那個校醫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們身邊,雙手抄著兜,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微微眯起眼睛:「我的脾氣很差嗎?」

她換下了白大褂,穿着白色短袖衫,腰間松垮系著一件襯衫,身體柔軟的曲線被襯衫粗礪狂放的線條遮住了大半。

被當場抓包的降谷零臉色不變,倒是一直悶不作聲的諸伏景光往後退了一步,抬眸看她時,藍色眼瞳中略微閃動,顯得心虛極了:「抱歉。」

教學樓外,停了半天的雨又開始下了,纏綿而淅瀝。

*

走出校園,冬川在便利店買了傘,在雨中撐起來。

她又跳槽了。

這次是一個清閑的崗位,校醫。

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記得怎麼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那就夠了。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翻開筆記本,上面記錄了她已經嘗試過的職業:快遞員,汽修師傅,服務員。

她拿起筆,在後面添上:校醫。

想了想,又寫:【下個職業:木匠】

雖然三維世界無聊透頂,但不妨礙她對一切都好奇得很,什麼都想試試。

看了一眼時間,飯點已經到了。

屋裏開着電風扇,她在地鋪上打了一個滾,看着天花板好一會兒,又打了一個滾。

【剛才為什麼沒在便利店帶點吃的。】

【好煩,不想做飯,死掉算了。】

最後屈服□□猛增長的飢餓值,她骨碌爬起來覓食。

晚飯草草了事後,她看了一眼天氣預報,明天還是雨天。

*

雨滴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輕微而溫潤的響聲。

空氣里充斥着夏季粘膩的潮熱。

黑髮少年翻身起床,他赤着腳,向洗手間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洗手間門打開,他的赤足白皙而骨骼分明,一步一步踩在木地板上。

諸伏景光回到床邊,穿好衣服,神情有些懊惱。

這種感覺好奇怪。

他寧可繼續做噩夢,也不想……

他的身體顫動了一下,室內的空氣潮熱得讓他呼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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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蘇格蘭死而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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