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次日，去坤寧宮拜見赫舍里皇後過后，伊特木氏便在鍾粹宮住了下來，也算是圍觀女兒的宮廷生活。

毫無疑問，馬佳庶妃很受寵。

不算赫舍里皇后，後宮里的眾妃當中，馬佳庶妃是獲寵最久、似乎長寵不衰的人之一，現在算上新一批入宮的，也只有高位佟妃能與之平分秋色。

即便因伊特木氏住鍾粹宮，皇上有意無意減少了到鍾粹宮的次數，即便到了也是白天，幾乎都不過夜。

內務府也不敢疏忽，衣食住行都是庶妃中最佳的，甚至因現在規則還未完全擬定，一些已越過庶妃的份例。

伊特木氏一開始還有點慌張:「小主，這樣會不會太張狂？」

馬佳芸蘭搖了搖頭:「萬歲爺和主子娘娘賞賜的，不接不行啊！」

見伊特木氏還有點驚疑，她認真地說:「額娘您放心，女兒在這宮裡活了這麼些年，心中有數的。」

「有數就好，日子是自己過的，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你阿瑪、你哥哥、你弟弟都是不像是做大事的人，能襯你的少，能沾你的光也少，你自個兒保護自己。」伊特木氏有話明說。

馬佳芸蘭應:「女兒明白。」

她當然明白。

馬佳氏絕對是滿族老姓，但馬佳一族為大清立的功別說其他有名滿姓，漢化的董佳氏、李氏都不如，人才和未來人才都極少，後面乃至於同化了一小部分馬姓氏漢人。

馬佳一族平平無奇歸平平無奇，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非常會苟，馬佳芸蘭對自己的弟弟不熟悉，但她的阿瑪和哥哥真的是非常謹小慎微的人，

也因此，什麼大事情幾乎都與他們無關，不得利也不被清算也不被敵人重視，有點類似於路人甲乙丙丁。

錯過了非常多可以起家的機會，可以說天上掉餡餅他們也躲著走的緣故，畢竟有寵妃有皇子的老牌家族混到路人甲乙丙丁，怕是也獨此一家。

正因如此，馬佳芸蘭還是比較放心一些事情交由給他們去做。

當然，都不是什麼麻煩事。

第一，經商，順治皇帝曾經下過指令旗人不準經商。

這個指令當時有多方面原因，一來不與民爭利，收買人心；二來，也是保證旗人的軍事實力，畢竟清朝政權仍舊不穩。

這令後續產生的問題順治卻無法預料，當政權穩定后，中下階的旗人不僅軍事實力沒保住，自詡不與民爭利，或很窮，或不算窮但已經墮落，時間都拿來斗蛐蛐兒斗鳥。

而更大有野心的旗人自然另想他法，把商鋪什麼的記在下人身上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下人隨主，財產也一樣。

關於經商她另有計策，但得等三番穩定過後，現在提出來，主要因馬佳芸蘭就是想讓他們干點兒活，別生鏽宅出毛病。

至於本金，馬佳芸蘭的阿瑪出多少是他的事，她入股本金包括伊特木氏帶入宮的銀子原路返回，以及馬佳芸蘭規則範圍內的賞賜上限。

此外，她也會給予一些建議。

比如，她知道今年年末，吳三桂為首的平西、靖南、平南三藩，以朝廷撤藩之議為由，結合海內外反清勢力起兵反叛[1]，米糧店等一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保住人才和家人。

馬佳氏一族出名的人是真少，馬佳芸蘭算一個，還有一個是馬佳圖海，和馬佳芸蘭同宗不同族，關係不遠不近。

馬佳圖海在順治時期已經很有名，擔任過太子太保兼刑部尚書，但因一些事情被削，又被康熙啟用。

他在康熙朝前期，是康熙手中一把利劍，為其征戰四方，在未來平定吳三桂的功勞中還被封為三等公，但也落下病根，康熙二十年以疾征還，卒謚文襄[2]。

馬佳芸蘭入宮獲得寵愛，很難說完全沒有沾一點點馬佳圖海的光，只是馬佳圖海去世太早，他在軍隊的人脈和後來馬佳一族基本上沒多大關係。

馬佳芸蘭不敢保證能夠保住馬佳圖海性命，但他知道馬佳圖海未來的病脈，針對此，送上一些藥材和配方，提前預防一下，這個沒問題吧。

其他也不敢多做。

至於家人，馬佳氏的阿瑪額娘都不算短命，但也不長命，給出合適保養方法，讓他們健康長命，也是盡了孝心。

以上兩個都比較簡單小事，最後一個對馬佳芸蘭的阿瑪可能有點嚇人

——即牛痘。

牛痘是發生在牛身上的一種傳染病，是由牛的天花病毒引起的急性感染，可通過身體皮膚接觸傳染給人類，治療周期較短，一般情況下可自愈。[3]

牛痘的發現、研究、宣傳在歐洲大不列顛國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主要集中在科學原理難以解釋、宣傳困難等。

但當知道科學后，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很多穿越小說都把牛痘擺出來當金手指，馬佳芸蘭也不可避免落入俗套。

牛痘可以搞出來。

第一，保清阿哥出宮平安避痘，在康熙眼中即是宮外能留住孩子，假如馬佳芸蘭生下兒子，周歲后可能也躲不開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出宮，若牛痘出現，有可能能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把孩子養在自己身邊；

第二，不管未來馬佳芸蘭的兒子有沒有野心，會不會捲入奪嫡，馬佳氏靠著牛痘功德，說不定也能夠逃過一劫，這是為家人留下的一條後路保障。

且若馬佳芸蘭的阿瑪有野心她該不會交給馬佳氏做，他們的謹慎個性剛剛好。

當然，能夠救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以上馬佳芸蘭不會一口氣告訴伊特木氏，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從今天晚上的母女談心好了。

伊特木氏某個瞬間寒毛直豎，好像有點像是被人盯上了。

馬佳芸蘭裝無辜:「什麼？」

「沒什麼，錯覺吧。」伊特木氏並不想讓自己懷孕的女兒操心。

……

紫禁城的生活奢侈，住紫禁城的人都是有福之人，伊特木氏借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說紫禁城不好，或這話不對。

但心裡可能有過懷疑，紫禁城也確實有那麼些缺點。

伊特木氏更加明白，為什麼皇宮也有黃金鳥籠之說了。

最大的缺點怕是自由。

且說吃，在宮裡，御膳房的手藝的確不錯，但她還是更喜歡在家裡自由自在地選擇，沒那麼多規矩，聽說有的庶妃冬天吃的菜涼了才上桌。

內務府是懂點糊弄手藝的，這個評價是跟她女兒學的。

再者住。

鍾粹宮再精緻繁華，面積卻是沒多大的，住在主殿側殿還好，後殿小小的空間，和家裡簡直不能比。

清剛入關時，伊特木氏上街逛或者去郊區騎馬都很隨意，現在已經收斂很多，但旗人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出門，即便在後院，也比這後殿強一些。

天氣越熱，不通風不透氣的小屋子越難受。

也難怪等局勢穩定，清朝皇帝都在往外修園子、避暑山莊，這些個吐槽多來源於馬佳芸蘭的心裡。

入夏以來，內務府不敢剋扣鍾粹宮的冰，不僅不扣，只有多多的送，馬佳芸蘭懷孕也用不了多少冰，鍾粹宮側殿還算透氣，伊特木氏倒也沒有熱到。

可有的小庶妃，可能還不如寵妃的宮人，等到七月八月，她們寧願去御花園避暑，畢竟御花園樹蔭無數，四面八方通風，還有涼亭、池塘等水源。

說到避暑，御花園裡的荷花正處於最盛時節，佟妃娘娘以此為由，邀請眾庶妃共同賞花納涼。

佟妃雖喜熱鬧，但搞這麼陣大的妃嬪聚會還是第一次，其他妃嬪們也沒有這麼搞過。

可能也是御花園的荷花開得實在美麗，聽說宮裡除了赫舍里皇后、馬佳芸蘭、兆佳氏，連鈕祜祿妃和已經顯懷的張氏都去了。

伊特木氏:

「這不去會不會不合群？」

「怎麼會？」馬佳芸蘭扶著腰挺了挺肚子，「現在臨產期，我要是去了，她們都怕小傢伙當場蹦出來。」

「噗，就你促狹。」

伊特木氏也不是傻，問這麼白的問題主要是擔憂女兒，佟家可是他們惹不起繞著走的，在宮外絕對如此。

御花園的聚會舉辦挺成功的。

後來的後來，馬佳芸蘭閑的無聊聽小太監說，佟妃娘娘連續寫了兩首與蓮相關的詩，萬歲爺當晚去了佟妃娘娘所在的承乾宮，還誇了佟妃娘娘，賞了不少東西。

此乃后話不提。

八月十五，中秋節這一天，午時過半，馬佳芸蘭散步時，頓感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又來了，一個熟悉的場景。

鍾粹宮早有準備，和上次一樣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唯一的變數可能是塔娜格格，塔娜格格的奶嬤嬤需要敲打一翻，絕不允許任何可能有人趁忙搞壞。

至於伊特木氏，根本不需要她去費腦費心，她只需要呆在產房陪女兒即可，也算當一個坐鎮主場。

民間都說:

「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過鬼門關。」

伊特木氏卻在生產一事上見證了馬佳芸蘭獨立自強、事事周全。

為她欣喜有，為她驕傲有，卻止不住眼眶濕潤和止不住的心酸，她的女兒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真的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