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午時三刻，鍾粹宮馬佳庶妃懷孕一個多月的消息傳遍整個後宮。

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三座大山當然不會吝嗇，一大批賞賜如流水般落下，又有皇后、昭妃、佟妃並一眾妃嬪不管背地裡想的如何，厚重賀禮財源滾滾來。

鍾粹宮的小私庫又厚一層，滿眼的珠光寶氣，也怪不得後宮人人都盼著有寵，這跟增添額外獎金一個道理。

讓馬佳芸蘭略有些哭笑不得還有點新鮮感的是，因很多新人才剛剛入宮，在賞賜到鍾粹宮不久，真有那不懂後宮潛規則大膽的三兩庶妃，攜手來鍾粹宮登門拜訪賀喜。

或為了抱大腿，或有害人之心，或被一些有心人遊說，也有可能純粹湊熱鬧者。

馬佳芸蘭以安靜養胎為借口，一個不見，這個時候，肚子里便是天大的事情，不需要搞什麼塑料姐妹情深。

她突然感激自己不是前世事事溫順人設，更不會有人設崩塌的危險。

不提瑣事，孕婦可以適量吃羊肉，對身體還有好處，晚膳計劃照舊，只是晚膳的羊肉湯鍋加了一人半份。

不出意外，今晚皇上會來。

康熙到的時候，馬佳芸蘭正在跟小塔娜解釋肚子里小弟弟/小妹妹的事情，這輩子她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孩子忽略掉另外一個孩子。

「不是三弟弟？」塔娜年紀小記憶卻不錯，仍記得延禧宮的小弟弟。

馬佳芸蘭摸了摸她的頭:「對，不是三弟弟，是額娘肚子里又有了個弟弟或妹妹，可能是三弟弟或三妹妹，等額娘把他/她生出來，和你還有二弟弟一塊玩兒。」

宮中小孩子再人精再早熟，也不是個個生而知之，關於同母異母的問題，不需要那麼早刻意和他們解釋，到了六歲左右，自然而然開始有意識。

小塔娜歪頭一想，稚嫩地聲音響亮回答:「是弟弟！」

「哎？」馬佳芸蘭這輩子盡量注意讓自己和宮人不要在塔娜面前流露出關於阿哥、格格的偏向，但塔娜竟然如此篤定，她把危險壓在心下，愈發溫柔關心地問，「為什麼是弟弟，不是妹妹呢？是不是有人給塔娜講過額娘懷的是弟弟啊？」

小塔娜搖了搖頭，皺著小眉頭思考，眼神恍惚了兩下，最後給出的回答依舊十分篤定:「是弟弟。」

又有秋燕秋鶯跟著附和:「奴才聽說，民間一直有小孩子的眼睛和大人不一樣之說，二公主想必這是看見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了。」

這種推測就很微妙。

馬佳芸蘭與其相信這個，更信塔娜和自己一樣，可能帶有前世記憶重生，只是記憶清零，剩下本能。

那麼會不會有恢復的一天？

正想著，小塔娜不幹了，仰著頭，頭頂倆揪揪一晃一晃的，她像個小大人一樣很認真地問:「額娘，額娘，弟弟什麼時候出來陪我玩？」

馬佳芸放下亂七八糟的思緒，揉了揉塔娜的小揪揪，笑著回答:「還要等八個多月他才能出來，到時候塔娜和額娘一起陪弟弟或妹妹玩，一起長大。」

塔娜一下子開心了:「一起玩積木，一起玩九連環，還有拼圖和小木馬！」

「對對對。」

「可八個月是多久啊？」塔娜板著肉肉的小指頭計數，「一，二，三，四……八？八……八……」

正在這時，康熙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朕的塔娜都會數到八啦？」

小塔娜驚喜叫道:「汗阿瑪！」

可能是康熙一來整個鐘粹宮上上下下都會流露一種名叫開心歡喜的情緒，塔娜也學著一樣期待與嚮往，馬佳芸蘭並不阻止這個。

康熙更是得意女兒如此親近他，殊不知這裡還有馬佳芸蘭的瘋狂補苗的緣故，畢竟塔娜也是為延禧宮的保清阿哥喝過不少醋的。

塔娜已經三歲，頂多飛到六歲，古代的孩子童年都結束的早。

等父女倆玩鬧過，馬佳芸蘭才把茶杯遞過去，笑言:「外面天氣冷，萬歲爺先喝口熱茶，暖一暖身子。」

康熙接過來喝了一口。

他在哪個宮喝的茶都是貢茶，可這東西十二宮妃嬪們的泡茶水平都沒有馬佳芸蘭合他口味，合該他多寵些她。

馬佳芸蘭可不知康熙心中所想，知道后也沒什麼，不過是增加一種優秀職業技能，這和後世給公司boss泡咖啡一樣。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羊肉鍋到了。

可能有的人不習慣羊肉的味道，但康熙、塔娜、馬佳芸蘭都不在此列，馬佳芸蘭尤其喜歡吃。

冬季里整一鍋羊肉湯，暖心暖胃又潤肺，馬佳芸蘭用不上複雜的蘸醬，光是吃原汁原味的羊肉和喝點兒羊肉湯，已然足夠美味，能當上御廚，多少有點真本事。

還是梁九功和鍾嬤嬤提醒，孕婦最好不要多吃，她才減慢動作。

康熙笑罵:

「你啊，是個貪嘴的。」

梁九宮也在心中納罕，萬歲爺一直講究養生六分飽，今晚也多用了些，起碼有七、八分。

原因想了一圈，大概有萬歲爺在鍾粹宮吃的自在，伴駕的馬佳庶妃和二公主吃的很香，不知不覺吃多的緣故。

晚上自然有趟被窩環節。

馬佳芸蘭懷著孕，伺候不了人，但可以躺著合衣而眠。

馬佳芸蘭的睡姿和這個時代的人相比，差遠了，但與後世的自己相比，可以說進步很大。

這點無傷大雅的私下「小毛病」，康熙並不討厭，充當暖爐或者抱枕，還會給他一種被依賴的錯覺與新鮮感。

……

翌日，馬佳芸蘭又睡到日上三竿。

懷孕前的她不出宮時就懶得打扮，如今懷孕的她更不會塗抹脂粉，頂多因冬季乾燥抹點純天然的護膚膏護唇膏。

蘆薈補水保濕效果就很不錯。

馬佳芸蘭不喜歡往頭上插過多的釵玉，但不代表不喜歡首飾。

說她眼力淺也行，俗氣也罷。

總之她喜歡每天早上的梳妝過程，尤其是坐在妝奩前，打開一個個古樸明貴小木匣，露出裡面或花卉鏤空步搖，或羊脂白玉手鐲，或瑪瑙珍珠項鏈，或點翠絨花，哪怕個小小的胭脂瓷盒。

隔一段期間，還能見不同的美，如此多珠光寶氣也能大大緩解無聊，收藏家的癖好莫過於此。

秋燕和秋鶯正在幫忙挽髻梳妝，秋燕一心二用道:「小主，兩位郭絡羅庶妃正在側殿院子里呢。」

「這麼早？」馬佳芸蘭昨天已下令，允許她們隨時過來，但是須派宮人全程一直盯著，也是為彼此都好。

轉念一想，附和小郭絡羅氏的性格——既然已經付出了，不能白白浪費。

又言:「用過膳，我也去瞧一瞧。」

鍾嬤嬤皺眉:「小主，今天雖然出了太陽，可化雪比下雪更冷，小主為了肚中小阿哥，也得多多注意。」

馬佳芸蘭表示聽進去了:「不出門，連屋檐都不去，只在屋子裡側對窗戶看一看，也不看多，我再抱個湯婆子。」

這個時候，她真的有點想念後世的玻璃窗了，可惜即便她知道詳細原料配方也拿不出來，讓後宮女人和前朝聯繫起來一是家世，二是兒子。

馬佳芸蘭撫了下肚子，她雖然野心不小，可假如這胎是塔娜口中的小阿哥，小阿哥並無野心，也不會強制性讓他去上，當個富貴閑人也沒有什麼不好。

總比前世自己的過於膽小讓胤祉反覆橫跳乃至於自污自虧更強一些。

「小主心裡有數就好。」鍾嬤嬤聽這些話，也鬆了口。

用過膳后，馬佳芸蘭去了正對院落的小房間，和她一起去的還有條小尾巴塔娜。

隔著窗戶看見了小郭絡羅氏的家宴節目——竟是舞蹈。

不是說舞蹈有什麼不好，只是在這個時代，跳舞的姑娘比表演琴棋書畫的更容易讓人落下話柄。

好在小郭絡羅怎麼會犯這樣原則性錯誤，她跳的是安代舞。

安代舞是源自內蒙古東部科爾沁大草原庫倫旗的一種舞蹈，是蒙古族民間的傳統舞蹈藝術之一，由演唱與舞蹈兩個部分組合而成。[1]

總結:1、安代舞來自科爾沁草原；2、並非取悅男人的舞蹈，甚至還有一點祝福的祭祀舞蹈含義。

眾所皆知，太皇太后和皇太後來自科爾沁草原，她們年輕時候說不定也曾跳過這樣的舞蹈呢！

這舞蹈不僅可能會引來皇上的注意，也間接討好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舞多得，可不簡單。

雖然小郭絡羅氏沒有換上蒙古服飾等，馬佳芸蘭還是從她的甩巾踏步、甩綢蹲踩看得出她跳舞的水平非常不錯，穩、柔、美皆具。

小郭絡羅氏可能不如時下專業舞者技巧嫻熟，但有點她們怎麼都趕不上——自信、明艷、陽光。

現代網路上有一句話很流行:「自信的女人最美麗。」

這話馬佳芸蘭也是贊同的，小郭絡羅氏認認真真跳舞，並不刻意媚上，更無眼神勾引之意，轉身踢腿拍手舉手投足，都流露出她的快樂與自信。

情緒渲染與感染力十足。

普通人被熟人乃至於對手看見跳舞練習，可能會尷尬，可能會不自在，但小郭絡羅氏連心理調整期都不存在，反而因憋著一股競爭心鬥志昂揚，這一回跳得比之前更加完美。

斷斷續續自哼的蒙語歌目前還有點磕磕碰碰，但無傷大雅。

關於語言天賦方面，馬佳芸蘭從不懷疑她的天賦，第一個在後宮學會蒙語的女人正是小郭絡羅氏。

後人都說九龍奪嫡中九龍個個人才，豈不知康熙後宮的女人們全部不簡單。

可惜後面可能因近親聯姻越來越多和規矩越來越模式化的緣故，和其他朝代一樣，逐漸走向子孫不孝的沒落，國權不應該掌握於一個家族手中，才能至少保持人才競爭力。

咳咳咳，扯遠了，拉回來。

這舞不止康熙會喜歡這舞蹈，太皇太后、皇太后怕可能更甚，這於她們都是帶著家鄉的回憶啊。

馬佳芸蘭同樣不止欣賞窗外的舞蹈，更被學著昂頭挺胸、還沒長腰扭小屁股、蹦蹦跳跳的小格格塔娜逗的樂不可支，心情真的很美，陽光格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