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全息遊戲，連現實中近視都能一等一還原嗎？

你覺得很神奇。

由於常年足不出戶，又埋頭於各種遊戲，你小的時候就戴上了眼鏡，並且度數一再加深。

本來約定好去做近視手術，結果也不了了之。

一般情況下，近視會給你帶來困擾，但是面對這種疑似重口黑暗向遊戲，你反而覺得很便利。

因而為摘下眼鏡后，你的世界是真的完全模糊了。

令人畏懼的生物不再存在，有的只是不會傷害你、需要你飼養才能長大的小怪物。

當這個小怪物不勝歡喜又滿含期待呼喚着你的名字時，你很難理解，為什麼它可以那樣叫你，但又情不自禁被吸引。

你覺得它有些可愛了。

口袋裏的糖果會自動更新，但更新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每次取出，你都會感到些許疲憊——大概這就是防沉迷機制。

不過，在取出糖果之後，系統就會提示你是否需要退出遊戲。

想必這就是存檔點。

你頗為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那種，通關之後才能回到現實中的遊戲，那樣的話，你會很困擾的。

畢竟你也沒有那麼喜歡，喜歡到你能一直陪着小怪物，除了餵養，什麼也不做。

但小怪物很喜歡你。

它沒有直接說，但它總喜歡湊到你身邊，觸摸你的指尖和脖子，擁抱你，歡快地叫你的名字。

這個空間的光很微弱，入目只有你和小怪物，更遠的未來你不願去睜大眼睛看，冷漠地收回視線后，就全心意和小怪物定時貼貼。

經過一段時間的餵養，它由一開始的麻雀大小，變成了抱枕大小，你完全可以把它抱個滿懷。

它開始會說更多的話，少年音很好聽，有種細微而隱秘的喜悅。

「亞紀你來啦！」

「又見到亞紀了，好高興！」

「要是亞紀能一直陪着我就好啦。」

你覺得有點奇怪，但那大概只是因為周圍的環境太暗了——你對一成不變的環境已經開始失去情感波動，是對通關的執著讓你堅持下來的。

而小怪物只是咧著嘴露出大大的笑容，捧著臉看你，興緻勃勃。

直到某一天，它告訴你：「亞紀，我想要快點長大，能拜託你嗎？」

你也很想知道該怎麼做。

畢竟你從來沒有玩過這種，只有餵食一種互動的養成遊戲。

一直沉默的系統終於響起提示：【養成對象的進度和玩家個人數值有關，是否開啟外出模式培養玩家個人數值？】

你當然選擇開啟。

選擇外出模式后，一扇白色門出現在你和你的小怪物所處的空間，你抱着小怪物，打開了門，門外，居然是個普通的客廳。

光線正常，佈置正常，氣味正常。

你從你出來的地方回頭，卻沒再看見那扇門。系統也只當成無關緊要的細節，沒有對此進行提示。

既然是客廳，自然還有廚房、卧室、遊戲室等，以及玄關大門。

大門是可以出去的。

但出門需要選擇向哪個方向，並且每個方向都伴隨一條【風險：？？？（等級過低）】的提示。

雖然你已經作為玩家的身份玩遍大大小小各類遊戲，但你並沒有一般玩家的冒險精神……確切來說，玩家一般的素質你都很缺乏，唯一充足的，就是耐心和時間。

你不敢冒風險。

你怕你好不容易養大了一點的小怪物，會因為未知風險夭折。

所以你探索的目標變成了室內。

廚房裏有一台很大的冰箱，裏面應有盡有，並且會自動補充，但是小怪物都不喜歡吃。

即使你認認真真調配，做出了和你聞到的糖果味差不多的奶油蛋糕。

小怪物也只是一口吃掉，異色的兩個眼圈彎起來，笑着跟你解釋：「亞紀是笨蛋，我吃這個是不可能長大的。」

你反問會不會讓它心情變好。

小怪物也只是露出尖尖的牙齒笑起來：「只要亞紀在我身邊，無論做什麼我的心情都會好起來的。」

小怪物是很會說好話的。

但是你發現料理不能帶來任何加成后，果斷放棄了進廚房的行為。

反正你下線之後，遊戲會自動補充體力，你不需要進食也可以。

摘下眼鏡后的料理的危險和麻煩程度都是MAX，你不想自找麻煩。

廚房探索結束。卧室除了讓你進入遊戲后能看見陌生的天花板，毫無用處。

至於洗漱間，你看了一遍就覺得是擺設，但洗漱台上裝了一塊鏡子。你家中沒有鏡子，所以你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有人在看着你。過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讓你更不感興趣了。

唯一吸引你的只有遊戲間。

很多遊戲內會有一些基礎小遊戲，比如俄羅斯方塊、連連看之類的，來彌補遊戲本身玩法過少的缺點。

你對此並不陌生。

但當你發現這個遊戲間里的遊戲和現實中的別無二致，甚至在舒適度上，更加符合你的喜好——

尤其是你的小怪物蹦噠著，躺在面前擺滿遊戲機而且看着就很軟的沙發上，笑着說「亞紀可以陪我一起玩嗎」的時候，你真的很難不心動。

你飛快地順從了遊戲間的誘惑，癱倒在超級軟的沙發里，開始了你的遊戲中遊戲之旅。

和現實中不同，這裏的遊戲間簡直能符合你的一切期待，並且應有盡有，就連你原本打算通關那個bug冒險遊戲之後，列好的遊戲清單里的遊戲都有。

一個遊戲的時間通關兩個遊戲。

你難以抗拒地沉浸其中，幾乎要忘記還有個養成對象的存在。

每次糖果自動補充，你才會想起來要餵食。而這個時候，小怪物總是乖乖等著投喂。

平時，小怪物表現得也很安靜，總是眼圈彎彎，時不時來句輕輕的感慨，像是「亞紀真厲害」「亞紀真可愛」這樣的。

完全不會管你！

也不會因為你沒陪它而感到寂寞！

它甚至會時不時自己出遊戲間，只是做了什麼你不知道。

一開始你還覺得很省心，但某一天，它回來的時候，總是像破線了露出一條條棉花掛着的玩偶，身體的一部分也壞掉，變成零零碎碎的幾部分。

很難想像它是怎麼回來的。

也很難想像它這到底算什麼狀態。

你心情複雜，又茫然地捧著物理意義上四分五裂的小怪物，詢問：「這樣算是受傷了吧？需要吃藥嗎？」

小怪物倒是很高興，聲調都微微上揚，不過請求的時候還是一貫的輕柔：「畢竟是我的一部分，掉了的話會很麻煩，亞紀可以幫我縫起來嗎？」

它說完，你就感覺你的手腕上多出了什麼，湊近了一看，才發現是一圈圈線。

小怪物還很乖覺遞給你針。

你沒辦法，只好稀里糊塗給它縫了起來。

雖然看不太清，也不敢湊近，但小時候爸爸教給你的身體記憶還在，你倒是還有勇氣拿起針線。

——當然，這股勇氣歸根結底，是源自它不像是人類那麼脆弱。

即使壞掉了，它也會回來，也會沖着你笑，不在意地哼著小調。

沒有手套，沒有消毒，你沒有看「傷口」，幾乎是盲縫完成了整個過程。

結束之後，你抱着被縫起來的小怪物，小聲地請求：「不要死掉哦。」

小怪物蹭了蹭你，平靜地回答：「我不會死去的。只要你還活着，我就還活着。」

「所以亞紀，要好好活着哦。」

它說話間，你看不清神色，但模模糊糊能看到有幾條長長的縫合線，從它身上，呈弧形蔓延，在你朦朧的視野中，一直蔓延到手腕間的一圈圈安靜垂著的線。

從模糊到清晰，但始終相連。

你只看了一眼，就不關心地收回視線，只是仍然擔憂著，你這拙劣的縫合手法，會不會讓你的小怪物死掉。

幸好，它依舊活潑亂跳，不斷地長大。

不知不覺間，你低頭，居然完完全全對視上它的眼圈——如漩渦般，彷彿有一隻手在將你拉入泥沼最深處。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

而它還一如既往地笑着，牙齒尖銳鋒利，像是嗅到食物味道的鯊魚，笑容彷彿可以撕碎整個你。

密密麻麻的恐懼和驚悚在瞬間抓緊了你的全部神經，你不敢動，手中的遊戲機也脫落摔下，沒有發出聲響，就消失在地面中。

它發現了。

小怪物不笑了。

「……亞紀……還在害怕我嗎？」

它輕聲呢喃著。

你想你應該回答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但你太過膽怯，只是張口，眼淚就做好了掉落的準備，而那樣只會顯得你的糟糕，因此你閉上了嘴。

你只是顫抖著，搖頭。

小怪物嘆了口氣。

它忽然湊近，你看的清楚，它的觸手像是從深淵中逃脫的影子，片刻間蠶食了你的全部視覺。

世界重新變得一片黑暗。

沒有聲音，你因此不敢有所行動，只得畏怯地僵直身體，眼淚不受控制地從下眼瞼往下墜，卻彷彿被觸手禁錮在這一塊。

因此你的眼睛那一塊濕膩膩的，又悶不透氣，很不舒服，但你卻只顧得上心驚膽戰。

不知多久過去，你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後轉涼時，小怪物鬆開捂住你眼睛的手，轉而捧起你的臉。

距離依舊很近，但映入你眼帘的，並不是什麼可怖的怪物，而是一個孩子。

藍色長發的孩子，有着很獨特的異色瞳，眼神專註又純粹，笑容乖巧秀氣。是你的小怪物會對着你笑的樣子。

那孩子憐惜又溫柔地看着你：「你因為看到什麼而哭呢，亞紀，這麼可憐的樣子。」

你對它……還是說他？

你陷入了一種十分困惑混沌的狀態。

但他緩慢將你擁入懷中，彷彿害怕驚到你分毫的力度，柔聲寬慰：「沒事的，亞紀，不管看到什麼，都過去了。將害怕的東西忘記吧，作為你幫助我成長的回禮，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出門也可以哦，要試試嗎？我會保護你的。」

你剛從驚嚇的餘悸中回神，就聽系統提示音接連響起：

【養成對象狀態已改變】

【玩家可隨時查看……■■■■……系統錯誤，無法讀取數據】

【養成對象「真人」向玩家發出「出門」事件的邀請，是否接受？】

好多bug……——剛剛的變化，是因為系統又出錯了嗎？

你很疑惑。但是有一點肯定沒錯——他是你的養成對象，系統的提示也證明了這點。

所以，你或許可以相信他。

你同意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真人並沒有第一時間帶你出去，而是拿來新的遊戲機，陪你打了幾天遊戲。

雖然外表只是個人類小孩子，但他自始至終都表現得溫和又耐心。

僅僅是看過一次之後，你需要配合他就可以跟上，你的失誤他也可以補救。

雖然你沒玩過雙人遊戲，但也知道，他這種完全可以說是完美的遊戲搭檔了。

你玩的很開心，甚至完全忘記了之前不敢湊近看他，和他差不多是貼著臉，一起看小小的電子屏幕。

即使換了大屏，你們拿着手柄，靠在一起的時候，你也不再有絲毫畏懼。

然後他突然帶你出門。

因為你之前同意過他的邀請，所以不需要再次進行選擇。

猝不及防，你看見了門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