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一中老師的效率驚人，考試成績第二天就出了，宋熹到校的時候，分數榜已經貼在了布告欄。

高三整個年級一共六百八十人，她排在第四百零二。

除了語文，其他科的成績跟她估算的都差不多。翡市的教材跟三重的有些差別，內容學習進度也不一樣，昨天的試卷她剛拿到手，就猜到自己拿不到多少分。

記住了自己的名次，宋熹開始找邵睢的名字。

從下往上數，第五百九九名。

除了語文成績不錯，基本上是全軍覆沒。

下午的考試他根本沒到，這很正常，有錢家的少爺不需要刻苦讀書，人生依然處處充滿希望。

找到了邵睢的名字，宋熹把座位周圍她記得名字的人都找了一圈。

每個人都在她的前面，邵思瑜是全年級前五十。

這也很正常，有錢人總是不吝於錦上添花。

反正有錢人，沒有明確的對或錯，相比不努力學習，或努力學習依然不夠優秀就有罪的窮學生來說，他們的人生充滿出口。

在布告欄前面仇了五分鐘的富，宋熹進教室預習課本預習的格外有勁，等到語文試卷放在她面前，看見試卷上寫著「媚俗」兩個大字，她才一下子被燙回了神。

邵思瑜湊過來看了眼：「還真讓家媗猜對了，尤老師會發火。」

「為什麼？」宋熹翻看卷子，閱卷老師沒給她批改題目答案的對與錯，只是隨便給她打了一個分數，和寫下了充滿厭惡情緒的兩個字。

邵思瑜同情地看著宋熹：「尤老師是所有老師裡面最恐怖，毛病最多的，明明電腦閱卷你這種字最討喜，但他就是不喜歡我們寫印刷體，說俗不可耐，死板的像是機器。」

像機器有什麼不好嗎？

想著這句話會傳到老師耳朵里的可能性，宋熹看著試卷默默吞回了這句疑問。

坐在邵思瑜前面的家媗回頭看了宋熹的試卷：「本來就挺俗氣的不是嗎？像是不懂寫字的人，只會照著書本努力模仿，看似很努力但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家媗目光從試卷跳到了宋熹臉上，笑了笑：「不過能模仿成這樣也挺厲害的。」

宋熹抿了抿唇，覺得家媗的閱讀理解成績一定不錯，雖然她是帶著惡意，但說的沒什麼錯。

她以前不覺得自己寫字有什麼問題，看到老師這個評語，才發現她真的不懂寫字，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字媚俗在哪裡。

就像是自己按著習以為常的步伐走在路上，被人劈頭蓋臉的潑了一盆水，告訴她走路的姿勢蠢斃了。

哦，還有潑她水的那個人，高大並具有權威，是她不得不尊重的對象。

「你可以去看看我哥的字，他小時候跟我爺爺學過書法，尤老師經常誇他的字。」

宋熹點頭，餘光瞄了眼跟周航他們說話的邵睢，她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拿試卷給她看，但她定位明確，她只會討好邵睢，不會給他添麻煩，所以註定她看不到他的試卷了。

但他的字有機會的話估計能瞄一眼。

「你中午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嗎？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學習筆記，是我輔導老師給我整理的哦。」

邵思瑜撐著頭，朝宋熹眨了眨眼。

「思瑜你就對她那麼感興趣，昨天被拒絕了一次還不夠啊。」

聽到邵思瑜的話，家媗旁邊的女生笑嘻嘻地打趣。

邵思瑜皺了皺眉：「我怎麼不知道我昨天被拒絕了？」

說完，不等對方回話，她又看向了宋熹，笑容不變：「以後要一起吃午飯嗎？」

對著邵思瑜期待的目光，宋熹沒猶豫立刻點了頭。

看到邵思瑜因為她點頭而露出滿意的神色，宋熹有種又被上了一課的感覺。

昨天在她看來算不上拒絕。

邵思瑜邀請她中午一起吃飯，而她知道邵睢不跟他們一起，就選擇了繼續在教室里看書，好應對下午的考試。

在她看來邵思瑜的邀請只是善意的隨口一提，畢竟不管時代怎麼新，傭人家的孫女跟主人家千金也是兩個世界。

但邵思瑜的善意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值錢，也對，有錢人一字千金，又怎麼可能有隨口一提。

*

從邵思瑜那裡懂了語文老師想要的是什麼字，宋熹打算抽空去圖書館找幾本字帖繼續模仿。

被劈頭蓋臉的潑了水，但換個模仿對象就能解決的事，那都算是小事。

相比起來跟邵思瑜他們相處就有點麻煩。

雖然都姓邵，但邵思瑜卻不是她的討好對象。

畢竟討好的人數多了，就顯得她的討好不值錢了。

不過幸好邵思瑜並不需要她像是對待邵睢那樣對她，或是要真的跟她成為多好的朋友，到了中午宋熹就明白邵思瑜只是希望她的朋友團多上一個人而已。

邵思瑜的人緣很好，一起吃飯對象加上她一共六個。

邵思瑜一直熱熱鬧鬧的跟別人說話，偶爾跟她說兩句，覺得她回答沒意思，就把注意力轉到了別人身上。

輕鬆的吃飯環境，讓宋熹慢慢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鄰座。

觀察邵睢點了什麼菜，那些菜吃得少，看到他喝飲料的時候皺眉，在他發現她視線的時候朝他笑了笑。

邵睢眉心的紋路更深了。

「又怎麼了？」

周航順著邵睢的視線看了一眼，想看看誰又惹邵大少爺不爽了，看到是宋熹，不由嘖嘖，「你就那麼看不慣她？她只對你笑不是挺有趣的。」

宋熹如果長得難看，她的行為的確會讓人看不爽，但宋熹長得還不錯，白白嫩嫩，雖然他不喜歡她那一款，但如果她對他這樣他鐵定不會排斥。

「你資助她多少？」祝泳皓摸了摸下巴，「我能不能也資助一點？」

邵睢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去問她。」

「真的？」

祝泳皓眼睛一亮，對這件事挺感興趣：「你們也知道我從小身體弱，普陀寺的住持說，我得多行善積德才能延年益壽。」

「住持有沒有說幫助漂亮女生增加的壽命更長？」周航擠眉弄眼。

他們幾個當中祝泳皓的女朋友就沒斷過，從校內到校外，見到好看的他就移不開眼。

前段時間在KTV認識了個比他們大幾歲的，聽說她爸生病，掏乾淨了幾個月零花錢。

「說起來，宋熹還真適合被阿皓資助，她對他笑，他只會笑的像是豬八戒開花，哪會像你一樣。」

有幾次他都覺得邵睢心煩的想揍人了。

祝泳皓思索著等會怎麼跟宋熹搭話，聽到周航調侃，拍了拍胸口，「以後就交給我了。」

因為這句承諾，祝泳皓上了幾百年沒上過的晚自習，坐在宋熹旁邊的空位，使了渾身解數，只想換得一個資助美貌高中生的機會。

等到晚自習快下了，祝泳皓挫敗的趴在桌上。

「你是有兩個人格吧？對著阿睢不是笑的挺甜，我都說了那麼多個笑話了，你不笑就算了，竟然還能專心解題。」

他本來以為宋熹是裝正經，假裝看書應對他，但發現她把一道道題目都完整的解出來，他才確定自己是被徹底無視。

浪費了一個晚上，祝泳皓唉聲嘆氣：「阿睢有那麼好？學費能要多少錢……阿睢可能有厭女症。」

宋熹筆尖一頓，抬頭看向祝泳皓：「嗯？」

「說到阿睢的事你就來勁了。」祝泳皓本來高興宋熹終於搭理他了，但想到她這是因為邵睢，翹起的嘴又拉平。

「雖然不知道阿睢爺爺具體給了你多少錢，但你知道九牛一毛這個成語吧，你沒必要那麼感激阿睢，他很討厭人黏糊糊的對他示好，雖然我沒見過他打女生，但他發起瘋來蠻恐怖的。」

想到邵睢發瘋，祝泳皓說著都牙酸，他只是沒見過邵睢打女生，但誰知道邵睢有沒有給自己定不打女生的界線。

「他之前交女朋友，沒一會就把人給甩了，連著十幾次，每一次都對女生不耐煩，有女生糾纏他，他就問別人是不是乞丐，是不是沒自尊心。」

說起來他都不覺得邵睢那是在交女朋友，完全就是看他們都有女朋友，所以哪個女生找他玩，他就點頭，最長的女生撐了一天，最短的五分鐘他就讓人走。

不喜歡被女生碰觸，連看到女生給他發的信息都覺得煩，為了打發女生，多難聽的話，多壞的行為都做得出來，這不是厭女症是什麼。

祝泳皓說完發現宋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書本上，覺得沒勁，也不管還有五分鐘就下晚自習，直接從後門溜了。

下了晚自習，宋熹到住處又繼續坐在了書桌前，打開的窗戶有車燈晃過，她放了書立刻去開門。

密碼門紋路才亮，門就從里打開。

屋內宋熹只開了過道燈，對站在夜色中的邵睢來說是不晃眼的亮度。

門被推的全開，宋熹把拖鞋放到了邵睢的面前：「我去給你倒水，要喝冰的嗎？」

看著在逆光下過於白皙的臉，邵睢眯了眯眼：「嗯。」

宋熹去冰櫃里拿了水，遞給邵睢之前擰開了蓋子。

邵睢就那麼看著宋熹忙碌，接過水后他沒喝，只是放在桌上。

「你餓嗎？要不要吃夜宵？」

宋熹會做飯但味道一般般，想到廚房裡還有廚師留下的小菜，她可以熱一下給邵睢當夜宵。

邵睢靠在沙發上，腿擱在茶几上，明明宋熹是站著的那個，邵睢的目光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打量：「弄快一點。」

「嗯嗯。」

加熱食物用的時間不長，五分鐘宋熹就端著托盤，把幾道小菜和半碗米飯放在了桌上。

邵睢目光從手機移到了桌上。

「這些我不想吃。」

宋熹看著加熱后依然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那你想吃面嗎？」

「唔。」

邵睢應了一聲，繼續低頭看著手機。

宋熹把托盤收回廚房，開火給邵睢煮麵，洗好的青菜放進鍋內，等到麵條出鍋，宋熹平底鍋煎的蛋也正好好了。

把食物擺好，這回邵睢瞥了眼，收起手機邁步往樓上走。

知道他這是不想吃的意思，宋熹遲疑幾秒，追到了樓梯口。

「少爺，明天我給你帶午餐可以嗎？今天中午的飯我看到你沒怎麼吃。」

邵睢覺得好笑，也笑出了聲。

略帶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色裡帶了絲迴音：「好。」

這是邵睢第一次對她笑，在半明半暗的光線里，邵睢那張優越的臉帶著些嘲弄，至少不再是不想扯上一絲關係的漠然。

宋熹想到了晚自習祝泳皓說的話。

乞丐，沒自尊。

這種話能傷害到是有所擁有的人，對她來說能有什麼作用。

對她重要的只有邵家秘書的話——被資助的她要感恩賜予她一切的邵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