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包

沈黎身體一僵，心跳驟然快了一拍。

她完全不敢看他，邊整理書籍，邊垂眸解釋了一句：「後來坐過最後一排，後面位置寬敞，離門也近，還挨着窗戶，挺好的。」

顧景淵淡淡收回了目光。

見她喜歡這裏，陸憐憐也沒糾結這個問題。她的目光落在了顧景淵身上，因驚訝，杏眸不自覺睜圓了些：「你、你同桌……」

顧景淵已經起身離開了座位，後排空間大，他雙手插兜，直接越過沈黎走了出去。少年個頭很高，氣場也強大，連背影都透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沈黎忍不住拿餘光瞄了一眼。

班裏還有兩個男生跟他一起出了教室，他好像天生很耀眼，走到哪兒都顯得奪目。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陸憐憐激動地抓住了沈黎的手：「你同桌竟然是顧景淵，天呢！那些暗戀他的女生肯定羨慕死你。」

她一開口，教室里好幾個人都看了過來，沈黎臉有些熱：「你小點聲。」

陸憐憐吐了吐舌，目光不自覺落在沈黎臉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像給少女渡了一層金光，她纖長的眼睫濃密卷翹，皮膚瓷白如玉，眉眼如畫，這是一張足以令其他女生黯然失色的臉。

她離開前，捏了捏沈黎的小臉，喃喃說了一句：「其他男生說不準也會羨慕你同桌，這張臉我從小看到大都差點心動。」

沈黎臉皮薄，耳尖有些燙。

坐在沈黎前面的是陳夕倩，她邁著長腿，剛晃悠回來，瞥到她紅通通的臉頰，有些忍俊不禁，她還沒見過這麼愛臉紅的小姑娘，忍不住逗弄了一句：「新同學，你好像很愛臉紅哦。」

她腔調拖得有些長，調侃意味很濃，果不其然，下一刻小姑娘一張臉更紅了。

陳夕倩翹起了嘴角。她狐狸眼，皮膚很白，不笑時有種清冷感，五官還挺耐看，就是太瘦，衣服在她身上顯得鬆鬆垮垮的。

小六和顧景淵踩着上課鈴進來時，一眼就瞥到了沈黎臉紅的模樣：「陳夕倩，你竟然欺負新同學？」

陳夕倩白他一眼：「你以為都跟你似的。」

小六路過她身邊，飛快拽了一下她的長發，不等他跑開，陳夕倩就拎起語文書砸了他一下，力氣大得驚人。

小六沒躲開，爆了一句粗：「陳夕倩，你還是不是女人。」

這話逗得同學哄堂大笑，陳夕倩沒好氣地又拍了他一下：「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

小六嘖了一聲，蹦回了座位上，還不忘嘟囔一句：「沒一點女孩樣，跟新同學學學啊。」

沈黎看得膽戰心驚的。

顧景淵渾不在意，他拉開凳子，徑直坐了下來，再次掏出一本課外書，他桌斗里有不少書，這次拎出的又是一本新書。

沈黎都有些好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究竟寫了什麼，她沒敢多瞧，身板坐得筆直，鈴聲一響，化學老師抱着課本走了進來。

沈黎在四中讀的高一，四中也分實驗班和普通班，同樣是前五十名進入實驗班，她不像姐姐那麼聰明，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穩住成績。

她聽得很認真，還掏出一個軟皮筆記本，記了筆記。

可能是和自己的懶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顧景淵眼皮一掀，視線斜了過去，記得挺認真，紅色筆標記了重點，字跡清秀，倒是和她很襯。

顧景淵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一上午不知不覺就上完了，沈黎還在整理課本，身邊的人已經越過她離開了教室。

午飯沈黎是跟陸憐憐一起吃的。

陸憐憐還拉上了她閨蜜戚小麥，她留着齊耳短髮，臉圓圓的，性格很活潑，跟陸憐憐一樣愛追星。

三個女孩挽着手去了食堂二樓，十六中伙食不錯，二樓有好幾家味道不錯的小餐廳，其中最好吃的是魚粉和油潑面，每天一到飯點，這裏能擠滿人。

她們好不容易才點餐成功。

沈黎在陸憐憐的力薦下，選了一份酸辣口味的魚粉，她不太能吃辣，吃飯時一直在灌水。

三人都沒有住校，吃完飯打算回教室，走到半道，沈黎的手機響了起來。

沈黎：「你們先回教室吧，我接個電話。」

陸憐憐吃飽了就困，蔫蔫點頭。

道路右邊有一片小樹林，穿過小樹林是圖書館，沈黎圖安靜，進了小樹林，裏面樹木不算高大，因種得密集，也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一進來，沈黎只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電話接通后，那頭傳來了李老師滿含歉意的聲音：「沈黎，很抱歉，學校的處理結果今天才下來，肖霜會被退學，其他幾人也會被記過，轉學的事你再考慮一下吧，十六中雖然也是重點高中，跟四中的學習進度、授課方式都不一樣，你已經高二了，萬一轉過去后成績受影響……」

沈黎邊聽邊往裏走，不自覺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經歷，她輕聲回了一句：「李老師，謝謝您的關心，轉學的事姐姐已經幫我辦好了。」

李老師有些遺憾，又說了幾句讓她好好學習的話。

她再次道了聲謝，掛掉電話時，目光不由一凝。

前面幾十米的地方，一個男生將一個女生逼到了樹前，四中的小樹林時不時就會有早戀的情侶在那兒談情說愛，難道十六中的情侶也喜歡來小樹林？

沈黎目光一呆，沒敢多看，正欲轉身離開，男生突然轉過了頭。顧景淵目光冷淡，眸中夾雜着顯而易見的嫌惡。

四目相對，沈黎心中一抖，抓着手機後退了一步，還以為自己的出現打斷了兩人的親密，惹了他的厭煩。

顧景淵神情頓了頓，煩躁站直了身體。

他身後的女生正大口喘著氣，臉漲得通紅，額前滿是汗，嘴唇抖得厲害，一副六神無主。

沈黎不受控制地看了她一眼，她穿着十六中校服，個頭不高，很瘦，臉有些白，相貌只能勉強跟秀氣掛上邊。

沈黎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表姐的話，那麼多漂亮女生喜歡他，他一個都不搭理，拽得不像話。

原來喜歡這一款。

那女生也瞧見了她，少女腰身纖細，臉蛋漂亮，踩着白色運動鞋，纖細筆直的小腿都很吸引人的眼球。

她自卑地垂下了眼。

落入沈黎眼中，有點害羞的意味。

「看夠了沒？」顧景淵聲音很淡，隱隱透著一股煩躁。

沈黎臉有些紅，狼狽地收回了目光，這才發現顧景淵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步伐慵懶，眸中透著一絲危險，離她越來越近。

沈黎心頭一顫，又後退了一步，顫顫巍巍地說：「我、我不會亂說的。」

她說完轉身就跑，下一刻纖細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顧景淵神情微冷，對上女孩驚恐的神情時，他眉頭蹙了蹙，眼神微眯了起來：「不亂說什麼？」

他靠得近，壓迫感撲面而來，沈黎嚇得屏住了呼吸，卷翹的眼睫也不受控制地輕顫著，乾巴巴回了一句：「什麼都不會說。」

她這個模樣分明誤會了。

顧景淵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幾分，冷淡的眸子染了絲一言難盡。他盯着她看了兩秒，解釋的話梗在嗓子眼。

沈黎本就有些心慌，這會兒被他一盯，小臉不由白了白。

顧景淵鬆開手時，她又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怎麼了她，顧景淵摸出一根煙叼在了嘴裏。

沈黎一愣，整個人石化了一般，怔怔望着他唇間的煙。

他掏出打火機的動作，利索又熟練，煙點着后，他眼睛微眯，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朝她吹了過來：「還不走？」

沈黎被嗆得咳嗽了一聲，眼圈都紅了，烏黑的眸也蒙了一層霧氣，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女生已經悄悄離開，小樹林里只剩他們倆。

沈黎憋著淚盯着吞雲吐霧的他，顫聲提醒了一句：「吸、吸煙有害健康。」

顧景淵垂眼睨着她，聽到這話，輕嗤了一聲。

沈黎又莫名有些慫，剩下的話堵在了嗓子眼，有些說不出，她不是多嘴的人，也沒想亂說什麼，見他沒什麼要說的，她轉身往前走了兩步，又忍不住鼓起勇氣補了一句：「你、你以後少吸點吧。」

沈黎回到教室時已經一點半，教室里來了不少學生，烏壓壓的都是腦袋，一多半趴在桌上睡覺，也有幾個在寫卷子。

陳夕倩早回了教室，正趴在桌上聽歌，她桌子上很整齊，上面貼著張學友的海報，書桌的右上角還放着一個小小的台曆，有兩個日期，被她用紅筆圈了起來。

見她回來后，陳夕倩懨懨打了聲招呼：「你回來得好晚，不午休嗎？」

沈黎將聲音壓得小小的：「有點事耽誤了，我沒有午休習慣。」

兩人小聲說了兩句，陳夕倩就轉過了頭。

沈黎掏出了化學書，打算預習一下後面的課程，她掏出了熒光筆，每次預習，她都會用不同顏色的熒光筆標記重點難點，神情專註又認真，巴掌大的小臉會無意識緊繃着。

快上課時，班長手裏抱着一疊試捲走了進來，她推了推眼鏡，說：「英語成績出來了，誰幫我發一下試卷，第一節課，要講英語試卷。」

她話音一落，班裏的同學頓時哀嚎了一聲：「成績這麼快就出來了？」

十一假期才剛結束，放假前學校組織的月考。一出成績，家長肯定要問。

陳夕倩也嘆口氣：「好日子到頭了。」

她偏科，英語成績一直不行，試卷很快就到了她手中，她皺着眉看試捲去了。

片刻后，班長抱着試捲來到了沈黎跟前，將顧景淵的試卷放在了他桌子上。

沈黎沒忍住看了看，然後整個人就呆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信邪地又看了一下，試卷上赫然是一個數字，一個鮮紅的「5」不是50，也不是15。

沈黎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這個分數，比得知他早戀、抽煙，還要讓她匪夷所思。

她不自覺偏過身體，靠試卷近了些，不知不覺，整個身體都靠在了他書桌上，想仔細看看他怎麼考的，英語多是選擇題，就算是瞎蒙，也不會只有五分吧？

她看得很認真，預備鈴聲響起都沒聽到。

顧景淵從後門走了進來，他眼皮半垂，模樣慵懶，身上尖銳的戾氣散了大半。

從她身後越過時才瞥見她的動作，他腳步一頓，伸手叩了一下她的書桌。

沈黎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身體直接朝下摔去。

她慌忙去扒桌子，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礦泉水，卻沒能抓住什麼，半個身體和左臂直接砸在他凳子上，她疼地眉頭直皺，下意識用手臂撐了一下，凳子發出刺耳的響聲。

顧景淵伸手拉了她一下，她才勉強穩住身體。

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來，拎起試卷放在了她桌上：「來，直接看。」

他腔調清冷，還帶着一點點鼻音，像是在哪裏剛睡了一覺，聲音說不出的好聽。

沈黎的臉騰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