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29章、秘密

第30章 第29章、秘密

坐在石桌旁的依舊是平時的那個林唯一,攸晴非常確定。

她記起,翠姨讓她查一下林唯一的兩個人格如何切換,這也是攸晴非常想知道的信息,思及此,她便慢悠悠地向他走去。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攸晴來到林唯一身邊,挑了個石凳坐下,又看看四周,問,「你的保鏢呢?」

林唯一指指樓梯口,攸晴轉頭望去,看到單文暉隱沒在黑暗中,鐵塔似的站得筆直。

攸晴哭笑不得:「真嚇人。」

林唯一看到攸晴手裏的可樂,指著問:「這是給我的嗎?」

攸晴把可樂往懷裏一摟:「不是!這是我的。」

「真小氣。」林唯一把那朵紅玫瑰遞給她,「我和你換。」

攸晴才不上當:「你那個是訂房的贈品!誰稀罕啊!」

見林唯一擺起一張臭臉,將玫瑰花丟到石桌上,攸晴樂了,把可樂遞給他:「吶,給你啦,不過你不是不喝飲料的么?」

林唯一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接過可樂,拉開拉環後仰起脖子喝了一口,甜膩冰涼的氣泡水直衝喉嚨,他一時不太適應,嗆得咳嗽起來。

攸晴看呆了,忙伸手過去幫他拍背,林唯一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手背抹抹嘴,盯着可樂罐看了半天,說:「我大概有十幾年沒喝可樂了,都忘了它是個什麼味道。」

堂堂六百億太子,連個可樂都沒得喝,也太慘了吧!攸晴想不明白:「你的病,連可樂都不能喝嗎?」

「也不是。」林唯一說,「除了酒、咖啡、濃茶、功能性飲品那些東西,別的飲料都能喝,但我的營養師不讓我喝,最多允許我喝點鮮榨果汁。吃的方面也一樣,其實,哪有那麼多忌諱。」他面露苦笑,搖頭道,「誰讓人家是專家,我以前又是小孩,沒有資格反抗,慢慢的就習慣了。」

攸晴說:「那你的營養師有沒有告訴你,人要早睡早起,你剛出院,這麼晚都不睡,對身體不好。」

林唯一沉默片刻,搖頭道:「睡不着。」

攸晴問:「怎麼了?還在想那次襲擊的事嗎?哎,我是想問問你,後來警察查出結果沒?我這邊一點消息都沒有。」

林唯一看着她:「你覺得應該查出什麼結果?」

攸晴說:「至少要知道主謀是誰,總不可能是那群流氓吧,他們和你無冤無仇,肯定是收了錢才給人辦事。」

林唯一:「你覺得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攸晴說:「那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你或你家裏人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所以人家來……尋仇?」

林唯一又一次陷入沉默,他不說話,攸晴也就閉了嘴。

她學着林唯一之前的樣子抬頭看天,這附近沒有高樓,沒有工廠,只有大片的濕地,空氣質量要比市裏好很多。在這樣晴朗的夜晚,能看見大片閃爍的星星,還有一輪缺了個角的月亮。

月光下,林唯一神情懨懨,考慮良久后,像是下定決心般地抬起頭,叫身邊的女孩:「攸晴。」

攸晴轉頭看他:「嗯?」

林唯一說:「我有兩個秘密,從沒對人說過,我告訴你,你不要說出去。」

攸晴的心砰砰亂跳,點頭道:「好。」

林唯一俊眉微蹙,低聲說:「第一個秘密,有人要殺我。那場襲擊不是尋仇,背後主謀就是想要我的命。」

攸晴瞪大眼睛,短促地「啊」了一聲,似是十分震驚。

林唯一併不意外於她的反應,他只想找個人聊聊天,也不管林小二是死是活,當下有沒有在偷聽,林唯一就是想傾訴,想把一些藏在心裏很久的話,原原本本地說給一個信得過的人聽。

這中間,其實有一個信息差,可惜林唯一併不知道。

蘇醒以後,因為他身體虛弱,精神狀態也不太好,鄒敏和林海東便沒有對他說太多關於襲擊的信息。他自己也不好奇,只知道結果,不關心過程。

林唯一「忘記」了很多事,不知道攸晴會功夫,不記得自己曾與她並肩作戰。在他眼裏,攸晴還是個普通的大一女生,無父無母,長相可愛,性格還不錯。他們在圖書館萍水相逢,沒有歷史糾葛,也不存在雇傭關係,攸晴還兩次救了他的命,林唯一覺得,她是身邊所有人里最合適的一個傾訴對象,比單文暉都合適得多。

他甚至,願意讓攸晴知道林小二的存在。

林唯一繼續說:「第二個秘密……我的身體里住了另一個人,我確定,我有兩個人格。」

他與攸晴四目相對,攸晴單手捂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兩個「秘密」她全都知道,真的很考驗她的演技,還有臨場反應,攸晴「消化」了一會兒,遲疑地問:「所以,我曾經見過你的另一個人格?」

林唯一點點頭:「對,你見過,還不止一次。」

攸晴追問:「什麼時候?」

林唯一說:「美食節,還有我第一次來這兒的那天,前面都是我,後來去停車場時,和你在一起的,就是他。」

「他?」攸晴「糊塗」了,比劃着說,「兩個人格,是不是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你們兩個會交替出現,一會兒是你,一會兒又是他?表面上都是林唯一,實際上你們倆性格完全不一樣,這、這是一種病嗎?」

林唯一說:「我的心理醫生說這不是病,只是一種精神癥狀,不過我覺得他就是在安慰我。」他冷笑一聲,「哼,這不是精神病是什麼?我腦子有問題,十四歲就確診了,這些年我過得很痛苦,你都無法想像我經歷了什麼。」

攸晴向他湊過去些,問:「你經歷了什麼?」

「我……」林唯一抬手抓了抓頭髮,欲言又止,「就很煩,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以前告訴過別人,他們都不信。」

攸晴伸手過去,手掌搭在他的背脊上,柔聲道:「你可以慢慢說,我相信你。」

林唯一抬眸看她,攸晴微微一笑:「真的,你要是覺得憋在心裏很難受,就說出來,我會為你保密。」

林唯一心中動容,竟是有點想哭,他壓抑了太多年,連父母都以為他是個瘋子,動不動就帶他去看醫生,如今聽到攸晴說「相信他」,林唯一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緩緩開口:「九歲那年,醫生告訴我,我的病可以治,做個心臟移植手術就行。我父母高興極了,我自己也特別期待。可後來,醫生又說我年紀太小,做手術會有風險,建議把手術推遲幾年,我媽答應了。結果,就在第二年,十歲那年的暑假,我就遇到了危險……」

九歲以前,林唯一還是個乖巧的小男孩,生活中最大的困擾就是心臟病。他身體不好,沒有朋友,不能自由地出去玩……時間久了,他也習慣了,每次去醫院都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一點兒不害怕打針吃藥,經常問的問題是:「媽媽,我的病真的可以治好嗎?我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去跑步嗎?」

鄒敏每次都只能哄他,說只要唯一乖乖吃藥,總有一天,會變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健康。

林唯一一直等到九歲,才等到邵駿明確的答覆:可以治好。

那一年,家裏人都很開心,林唯一的性格都活潑了許多,即使手術要推遲,他們也沒想太多,因為人生有了新的希望,林唯一只盼望自己能快點長大。

十歲那年的夏天,父母帶他去海邊度假,住的是一家擁有自帶沙灘的六星級酒店,所有的客房都是別墅,私密又安全。

林唯一記得那是一個傍晚,天色微暗,沒有了白日裏的毒辣陽光,他和爸爸下海游泳,同行的還有幾位保鏢,媽媽則躺在遮陽傘下的沙灘椅上,說不想下水。

這片海域海水清澈,沙灘細膩,在海邊玩耍的都是酒店住客,人不多,也不算少,大大小小三、四十人,救生員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時刻觀察著海面。

林唯一不會游泳,就抱着救生圈在海里撲騰著踏浪,海浪一陣陣湧來,把他衝上沙灘,回潮時又把他帶回海里,他玩得很開心,漸漸遠離了父親,也沒在意。

突然,林唯一感覺有東西在水中抓住了他的一隻腳,還用力地把他往水裏拖。

他都沒來得及呼救,整個人就沉到了水裏,咸澀的海水灌進他的口鼻,他拚命掙扎,無奈力氣太小,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后,林唯一已經躺在醫院,父母說他溺水了,他哭着告訴他們,有人要殺他!林海東聽完后神色嚴峻,說會去調查。

可是,警方排查了當時在海灘上的所有人後,沒發現任何異常。警方猜測,林唯一也許是被海里的漂浮物纏住了腳踝,才誤以為是有人在拉他。小孩子嘛,想像力豐富,碰到危險產生錯覺,可以理解。

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林唯一年紀雖小,頭腦卻很聰明,他知道那不是錯覺,拉住他腳踝的絕不是什麼海草,而是一隻手,一隻力氣很大的手!

從那以後,林唯一的生活就變得不再太平,時不時的會遇到一些意外,追尾車禍、電梯故障、高空墜物……甚至當他走在學校走廊上,幾個男生奔跑時,也會莫名其妙地撞到他。

林海東和鄒敏自然有所懷疑,用盡各種手段去調查,可查來查去,什麼都沒查到,所有的一切都被認定為意外。

林唯一那幾年過得擔驚受怕,認定有人要殺他,出門在外,草木皆兵,整個人變得神神叨叨,學習成績也大幅度下降。

一直到十三歲,他終於碰到一件絕對不能被算作「意外」的傷害事件——他居然被人綁架了。

綁架事件結束后,林唯一平安回到家,整個人性情大變,產生了嚴重的厭學情緒。

他有心臟病,手術遙遙無期,還有人要殺他!沒人相信他的話,那些警察、偵探都是飯桶!要不是他自己機靈,從綁匪手裏逃脫,可能等他爛透了,警察都還沒找到他。

林唯一搞不清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學習成績再好又有什麼用?現在學得辛辛苦苦,也許第二天就被人幹掉了,何必呢?

有了這樣的想法,林唯一開始放縱自我,與父母的關係也降至冰點。他變得陰鬱、叛逆、暴躁、任性,上課睡覺,作業不交,考試時就鬼畫符似的塗幾筆,還在卷子上寫髒話罵老師,自以為是人間清醒。

青春期的小孩真是叫人傷腦筋,林海東與兒子談心,他不聽,鄒敏對着他哭泣,他嫌煩,老師們排著隊給他送溫暖,他要麼甩臉子,要麼就毫不留情地懟過去。

鄒敏提出要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林唯一當場發飆,在家裏摔東西,大吵大鬧,還爬上窗枱說要跳樓,嚇得鄒敏再也不敢提。

那樣混亂的生活持續了一年多,林唯一長到十四歲,有一天,學校組織期中考,他像往常那樣趴在桌上睡大覺,準備交白卷。

老師們也不敢管他,林唯一睡到交卷鈴聲響起才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可當他看向桌面時,簡直瞳孔地震!

那份理應空白一片的數學考卷上,居然密密麻麻寫滿了答案,那筆跡與他完全不一樣,字兒丑得沒眼看,可仔細一算,答案竟都是對的。

林唯一當場就崩潰了,抱住腦袋從椅子上摔下來,驚恐地大喊大叫,老師同學一擁而上,試圖安撫他,看着那幾個湊近了的腦袋,林唯一瘋狂反抗,最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那是他第一次察覺到第二人格的存在,還是個討人厭的學霸。

就是因為這一系列事件,鄒敏不顧林唯一的反抗,強行帶他去見唐傑楷,最終,林唯一被確診為雙重人格患者。

林唯一第一次向別人傾訴心聲,真可謂是酣暢淋漓,說到這裏,他停下來,看向攸晴,問:「我說的這些事,你信嗎?」

攸晴手肘支在石桌上,兩個手掌捧著臉頰,一直在專註地聽,聽到他提問,立刻眨巴着眼睛回答:「信啊。」

林唯一自嘲地說:「不覺得我是瘋了嗎?有被迫害妄想症,看誰都像殺手,還有精神分裂症,明明就是一個人,非要搞出兩個不一樣的人格,還整天對着鏡子自言自語,像個傻子一樣。」

攸晴搖頭:「不覺得。」

林唯一低低地笑:「是嗎?看來你心理承受能力還挺強,平時沒少看恐怖片吧?」

「你別亂說,我真不覺得你有問題。那個……」攸晴猶豫了一下,問,「你剛才說,醫生讓你把手術推遲幾年,可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年了,你怎麼還沒做手術啊?」

林唯一說:「我不想做,我討厭另一個人格。」

攸晴心裏咯噔一下,問:「為什麼?」

林唯一食指戳著胸口,拔高音量:「因為這是我的身體!我不想和別人共享人生!」

攸晴不懂:「可、可是……說白了,其實都是你啊。」

「不是,不是。」林唯一重重搖頭,「我沒法把那個人當成是我,真的不行!我和他有太多不同,他背着我做過很多奇葩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我做什麼,他都能看到,能聽到!你能接受有個人二十四小時盯着你嗎?完全沒有**,沒有自己的空間,沒有秘密!我給你打個比方,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在和你說話,你感覺不到他,對嗎?我告訴你,他其實都聽得到。」

攸晴:「……」

另一個林唯一……這麼神奇的嗎?

「那你要是一直不做手術,豈不是會很危險?」攸晴擔心起來,「這一碼歸一碼,總得先活下去才能去解決別的問題,我是這麼覺得的,你還是早點兒去做手術吧。」

在這個問題上,林唯一不打算妥協:「不做,我寧可去死。」

那決絕的態度令攸晴難以接話,她撇撇嘴,撓撓頭,問出另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你和那個第二人格,平時,呃,都是怎麼切換的呀?」

「睡覺。」林唯一說,「我睡著了,他可以出現,也可以選擇不出現。我醒了,他就不見了。他有一個本事,可以催眠我,也可以叫醒我,具體的操作我不知道,什麼感覺我也說不上來,反正這傢伙鬼得很,不是什麼好東西。」

攸晴:「……」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網上查詢過的「雙重人格」信息,說副人格誕生后,會虛構出自己與主人格截然不同的經歷,有時連性別、年齡都與主人格不一樣,還會擁有自己的名字。

攸晴好奇得很,小心翼翼地問:「你那個第二人格,有……名字嗎?」

「有。」林唯一板着臉,咬牙切齒地說,「他叫,林小二。」

「噗!」攸晴沒忍住,笑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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