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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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酸奶被原封不動地還回來,樂瑤心裏小受打擊。

她心思簡單,情緒都擺在臉上,很快被李西月和林遠舟發現。

當他們問起原因,樂瑤選擇了隱瞞,隨手在成堆的書海里抽出一本擺桌上翻開,「剛才聽說月考時間定在下周四周五,煩著呢。」

聽到考試,學生們頭都大了。

月考時間定下來,各科老師都要提醒兩句,讓他們多多鞏固前面學過的知識。

樂瑤上課走神被老師點名提問,林遠舟立馬在手心寫下答案。樂瑤迅速瞄一眼,報出正確答案才逃過一劫。

趁老師面向黑板的空隙,林遠舟歪頭給樂瑤遞眼神:「滅絕師太的課你也敢走神?」

滅絕師太是他們物理老師,特別不近人情,抽題答不上來就罰站。

樂瑤抬手擋在嘴邊,悄聲回:「我聽到物理就犯困,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成績不錯,唯獨物理偏科,每次考試都踩着及格線,拉低總分排名。

終於熬到下課。

滅絕師太雙手撐在講台上,鐵面無私的眼神掃過整間教室:「我再講個事,這次月考卷子很簡單,不及格的以後每天來我辦公室補課。」

全班鴉雀無聲。

滅絕師太一走,全班炸了。

「滅絕師太回回都說簡單。」

「每天找她補課,那也太恐怖了。」

「太可怕了,去辦公室單獨補課……」那場面,樂瑤想都不敢想。

她搖搖頭,立馬掏出物理書開始看。

接下來這周,樂瑤每天都在埋頭鑽研物理,偶爾會跑去高二三班和閱覽室晃悠幾圈,運氣好的時候能遇見談修。

時間一長,樂瑤逐漸摸清談修的習慣,比如他去食堂較晚,有空位時喜歡坐靠角落的地方。

談修經常在下午去閱覽室看書,有時也會借走一兩本,記錄本上幾乎填滿了他的名字。

樂瑤頻繁出現在閱覽室,管理阿姨對她某些突出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

從「鑿書偷看」到明目張膽,樂瑤步步試探,直到光明正大坐在談修對面。

她手裏捧著書卻不看書,眼神強烈到無法忽視,談修睨她一眼,她會收斂幾分鐘,然後繼續。

無奈,談修端起書本,立在桌面。

樂瑤仍盯着不放。

「樂瑤,你在幹什麼?」他明知故問。

「看書。」樂瑤端正坐姿。

修長的手指扶在書脊處,談修輕敲書本:「正面向著我。」

樂瑤理直氣壯答:「我看背面啊。」

談修:「……」

在這期間,樂瑤發現他的閱讀量很大很廣泛,完全不像其他人所說的「學渣」,可月考成績出來,談修四百多的排名總是讓老師煩憂。

樂瑤覺得奇怪,明明跟她講題時,談修的思維邏輯清晰明了,能夠很輕鬆給出答案。

這樣的他,學習成績真的很差嗎?

「打包還是帶走?」

「啊。」

奶茶店,女員工的詢問聲把走神的樂瑤喚醒。

月考成績出來后的一個周末,樂瑤又來到奶茶店等人。今天跟談修一起工作的是個年輕女生,見樂瑤走進店門就著談修打招呼,語氣有些不善。

樂瑤點了杯奶茶,坐在桌邊等。

奶茶做好后,女員工問她「打包還是帶走」,剛開始樂瑤走神沒聽清,女員工重複問了一遍:「打包還是打走?」

樂瑤遲疑片刻,弱弱舉手:「我可以在這喝嗎?」

不待女員工反應,旁邊伸來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握住奶茶杯,熟練地撕開吸管插進去,再遞到樂瑤面前。

樂瑤喜不自勝:「謝謝學長。」

一回生二回熟,樂瑤拿到奶茶就坐到角落去寫作業,沒有打擾談修工作。

店裏人來人往,時間一晃而逝。

沒有客人的時候格外清閑,女員工往樂瑤那邊看了好幾眼,試探性地靠近談修:「她點了杯奶茶就一直在店裏,不太好吧?」

談修垂着眼,濃密的睫毛像半扇窗,關住眼底的情緒:「有什麼不好?」

女員工心裏不悅:「要是大家都像她這樣,豈不是成了收容所。」

談修一手搭上冰涼的瓷磚台,聲線微寒:「沒有規定客人不能長時間留在店裏,她的行為並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困擾。」

女員工臉色發僵。

以前談修對這種送上門的女生向來持冷漠態度,或直接無視,現在卻替樂瑤說話。還記得樂瑤進店時稱呼談修為「學長」,兩人關係可見一斑。

這會兒,樂瑤還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談論著。她抬手揉眼,看着桌上擺的物理試卷和書,只覺雙眼發暈、頭腦犯困。

這次月考,她僥倖及格,班上沒人掛科。滅絕師太好像沒抓到人就不樂意似的,罰80分以下的把錯字和書上的知識重點抄寫兩遍。

太困了……

樂瑤俯身,下巴枕着交疊的手背想着「眯會兒再繼續」,可是沒一會兒,就歪著腦袋枕在胳膊上睡着。

半夢半醒間,她覺得身上冷颼颼的,手指胡亂地抓着衣服,想將自己抱緊取暖。直到一陣暖意將她包裹,樂瑤不再掙扎,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多久,趴桌上的腦袋突然一晃,樂瑤睜開眼。她人還是迷迷糊糊的,保持姿勢沒變,眯眼緩了會兒,撐著腦袋坐直身。

肩膀沉沉的,樂瑤扭頭一看,伸手取下披在背後的衣服——是件黑色外套。

這是?

這款式和尺寸明顯屬於男生,答案幾乎不用猜。

樂瑤歡喜起身,抱着外套去前面。

聽到腳步聲,談修抬頭看她一眼,向她伸出手。

按常理,對方會把外套還給他並道謝。樂瑤卻反其道而行之,下意識把外套往後藏。

談修着裝未變,想來這件外套是多餘備用的衣服,那她豈不是可以趁機「據為己有」。

思及此,樂瑤臉上堆滿笑容,客套道:「謝謝學長的衣服,我洗乾淨再把它還你。」

談修面不改色:「不用。」

樂瑤堅持:「我這人比較講究。」

談修解釋:「是阿里的衣服。」

樂瑤:「……」

她圓瞪着眼,像摸到燙手山芋似地把外套扔出去。

談修拿到外套,眼底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笑。

他藏得很好,抬頭時已經恢復冷靜的神情:「記錯了,是我的。」

樂瑤驚掉下巴。

Excuseme?談修剛才是在逗她嗎?

樂瑤難以置信的眼神:「你是怕我霸佔你的外套,不還給你嗎?」

談修從容反問:「你剛才不就這樣做了?」

樂瑤無言以對,鼓起面頰來,圓乎乎的小臉看起來胖了一圈。

談修覺得,她氣鼓鼓的樣子跟河豚有點像。

小心思被當面拆穿,樂瑤跑回角落假裝寫作業,不一會兒就把手機摸出來,往三人小群發消息。

瑤瑤愛吃魚:「今天中午在奶茶店睡著了,醒來發現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依稀見遠舟:「做夢了?」

太陽向西墜:「醒了嗎?」

樂瑤很氣,李西月跟林遠舟這兩個傢伙居然覺得她在做夢?

瑤瑤愛吃魚:「是真的!你們說他這樣是不是對我也有點意思?」

依稀見遠舟:「老大,我就問你好友加上了嗎?」

瑤瑤愛吃魚:「……不要說這種晦氣話。」

樂瑤托腮,對着物理書長嘆一口氣,談修就像她面前的物理試卷,難啊……

晚上吃了飯,樂瑤在公交車上再次提起加好友。

談修的答案一層不變,是拒絕。

回到家中,樂瑤在門口換鞋,坐在沙發上的樂家成回頭跟女兒搭話:「這麼晚才回來。」

「物理卷子真的讓人頭疼。」樂瑤偏科的事大家都知道,她也從來不避諱跟父母談論學習。

樂家成把剛削的蘋果遞給女兒,安慰道:「乖女,儘力就行,別太辛苦昂。」

她老爸向來樂觀,對什麼事都看得開,就連其他家長最在意的學習到他這都變成「儘力就好」。

肖慧雲剛洗完頭,裹着毛巾到客廳拿吹風機,順口提醒女兒:「最近又要降溫,天氣預報說最低0度,少出去玩,別感冒了。」

樂瑤甜甜應聲:「知道了媽媽。」

一家三口普通溫馨的生活造就樂瑤開朗自信的性格,不會輕易被困難打倒。

雖然沒能跟談修加上好友,但她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努力有成果。比如談修會去她提議的地方吃晚飯,比如睡覺時偷偷披上的外套。

樂瑤現在覺得,奶茶店真是個好地方。

但她也不是每個周末都能去,太頻繁會惹父母懷疑,且,在靠近談修的同時,她也堅持着自己的生活。

寒冷的十二月在讀書聲中悄然離去,比起新的一年,學生們更盼望元旦三天假期。

2013年的第一天,肖慧雲跟樂家成早早穿戴好出門的行裝,在女兒房門前叮囑:「瑤瑤,我跟你爸明天回鎮上吃席,可能明天回來,你自己在家要準時吃飯。」

肖慧雲老家一個親戚結婚,請他們回去吃席,幾個小時的車程有些折騰。樂瑤容易暈車,乾脆就讓她待在家裏。

「放心吧媽媽,我自己沒問題。」樂瑤再三保證,走的時候,肖慧雲又給女兒留了五十塊零花錢。

大冬天的,樂瑤裹緊被子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已經快到中午。她慢悠悠起床,一個人在家吃飽喝足,下午兩點多才背著書包出門。

大半個小時后,樂瑤輕車熟路走進奶茶店,裏面傳來阿里招呼客人的聲音:「歡迎光臨。」

抬頭髮現是熟人,阿里笑呵呵道:「樂瑤來了。」

旁邊的女員工輕嗤一聲:「又來。」

樂瑤東張西望掃視一圈,好奇問:「今天不是學長上班嗎?」

之前她問阿里要過一張排班表,因為談修是兼職,放假基本都在,這會兒卻不見人。

「原本是他。」阿里解釋道:「你來得不巧,半小時前他打電話給我說有事,讓我來替班。」

「那他還回來嗎?」樂瑤扒在台邊問。

「他沒說啊,應該不回了吧。」阿里搖了搖頭,「今天元旦節,我們只營業到下午。」

「啊……」樂瑤張嘴拉長尾音,可惜極了,小聲嘀咕著:「白跑一趟。」

阿里正拿着抹布擦枱面,順道跟她閑聊:「你給他打電話問問。」

樂瑤攤開手,嘆氣:「我沒他號碼。」

旁邊傳來女員工一聲輕笑,伴隨冷嘲熱諷的口吻:「嘁,一口一聲學長,天天往這跑,不知道的還以為多熟呢。」

阿里睇她一眼:「瞿燕,你少說兩句。」

這個被叫做瞿燕的女生是農村來的,早早輟學沒什麼文化,今年剛成年,比談修大不了多少。她第一次在店裏見到談修,兩隻眼珠都快掛人身上,之後每次發現別的女生看談修,都要陰陽怪氣幾句。

阿里也看不慣她。

樂瑤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阿里怕她聽到這話羞愧,轉頭一看卻發現,樂瑤非但沒有不好意思,還高高揚起下巴,對瞿燕道:「麻煩,我要一杯燒仙草,溫熱的。」

「你……」瞿燕皺眉,在心裏罵她臉皮真厚。

作為客人的樂瑤理直氣壯:「我怎麼了?我花錢買奶茶不可以嗎?」

她處處占理,嘚瑟的小表情就像那句話: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1]

為了爭那口氣,樂瑤捧著燒仙草在角落的桌邊坐下,她有備而來,書包里裝著作業,一寫就是兩小時。

作業寫完已經五點,樂瑤捏捏胳膊準備離開,卻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急雨如箭,她不得不退回店內躲避。

雨勢時大時小,半小時過去仍未停歇,阿里拿着雨傘出來,卻不是借人:「我女朋友沒帶傘,我得去接她。沒找到多的傘,樂瑤你在店裏坐會兒,等雨停了走吧。」

「沒事,拜拜。」樂瑤揮手道別,嬌小的身影站在門口,顯得單薄。

女朋友那邊催得急,阿里不敢耽擱,撐開傘沖入雨簾。只是回想起樂瑤站在門口盼雨停那一幕,阿里心有不忍,掏出手機給談修打了個電話。

對方沒接,阿里改成信息發送。

外面雨大,很久沒客人來,樂瑤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玩拉鏈上的雪人玩偶。

這是幾年前爸爸在外地出差帶回來的,一套裏面有十隻款式不同的雪人玩偶。有的用舊了、壞掉了、甚至是弄丟了,現在就剩下兩隻。

樂瑤看得出神,被瞿燕的粗嗓嚇回神:「喂,我要關店了,趕緊走。」

樂瑤指向天空:「現在外面雨很大。」

「關我什麼事?」鑰匙在瞿燕手裏搖搖晃晃,「我要下班,趕緊走。」

瞿燕不由分說把人攆出去,關上奶茶店的門。室外大雨傾盆,說白了她就是想看樂瑤淋雨。

樂瑤站在屋檐下左顧右盼,打算找別的地方躲一躲。

瞿燕撐傘走到她面前,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我勸你識相點,別老往這裏跑,挺礙眼的。」

她就是看不慣這些表面天真的小姑娘,整天在男人面前裝純,噁心。

樂瑤眯眼,深吸一口氣。

她睜眼凝視瞿燕,直接用瞿燕剛才說過的話懟回去:「關你什麼事?」

「你!」瞿燕沒想到平時看着溫順的人有如此犀利的一面,她氣急敗壞諷刺道:「大費周章跑到奶茶店又怎樣?你來這麼多回,他連電話都不給,談修壓根不想搭理你,你看不出來?」

兩道問題像把刀直戳樂瑤心窩,但她絕不是甘願受氣的主。

她張口就要懟回去,卻有另一道清湛冷冽的聲音率先傳來。

「樂瑤。」

熟悉的嗓音包裹着她的名字,清晰入耳,兩個女孩同時轉頭望去。

密密匝匝的雨簾中,身長玉立的少年手撐一把黑色大傘,傘面上移,露出那張令人一件難忘的臉。

寒風侵肌,冷冽的風拂過發梢,談修站在黑傘下,臉色被襯得發白,眼尾那顆棕色小痣愈發明顯。

他撐著傘,對樂瑤喊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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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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