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

審問

他們說話的時候,林書南雖然沒有插話,視線卻一直盯着妹妹。

她揚著笑臉,說起話來,軟聲軟氣的,那眼裏又恢復到了平日裏單純卻又狡黠的模樣,臉上也有了血色,看不出了不妥。

可他還記得,他得知了消息就急匆匆趕回來時,看到的臉色慘白,雙目緊閉的妹妹。

哪怕看起來沒事了,他也知道,這身子一折騰,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養回來。

素來以溫文爾雅著名的大理寺卿,這會兒眼裏難得閃過一抹厲色。

「國公爺!」綠莜突然跪倒在地,引得眾人都看了過去。

「綠莜,」林嬌先着急了,明亮的眼睛這會兒滿是擔心和自責,也不去看薑湯了,「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只有林錦正看了一眼碗裏,已經沒剩多少了,於是把碗放去了一邊。對上女兒求救討好的目光,他也只是拿去了她披着的大氅:「先躺下,別着涼了。」

「爹爹。」

「放心,」林錦正拍了拍她的肩,「先躺下。」

林嬌這才不情不願地躺好了,只是擔憂的目光還看着那邊跪着的綠莜。明明是自己支走綠莜的,爹爹可千萬不要責怪她。

「說吧。」

「奴婢未能照顧好姑娘,」綠莜頭伏在地上,「甘願領罰。但是姑娘說她是被人推下池子的,還請國公爺嚴查。」

她知道姑娘的性子,向來是個不會告狀的。

跟秦姑娘不管怎麼不愉快,都不會告訴林書南;跟二姑娘怎麼吵,也向來不會鬧到國公爺面前。似乎在她眼裏,這都是姑娘家們的小打小鬧罷了。

原本她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都隨了姑娘。

但現在,已經是明顯不同了,她就怕姑娘又糊塗。

此話一出,林錦正和林書南都是面色一凝。

綠莜這次是真的冤枉林嬌了,方才林嬌都只顧著讓林錦正寬心了,還真沒有要隱瞞過去的意思。那個推自己下水的壞人,她肯定要讓爹爹揪出來。

於是在爹爹的目光看向自己時,林嬌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

「你看清了是誰嗎?」

這個她就不知了:「我就只看見了是個下人。」

林嬌低垂的眉眼裏有些沮喪,當時自己方寸大亂,只顧著求救,自是沒有去努力分辨那丫鬟。

林錦正面露怒色,後院的骯髒之事他並非不知,只是那些事情他無心去管,便全權交給了柳姨娘。唯有夭夭是底線這一點,他從不避諱。這麼多年,那些人也長眼,不敢把手段用在夭夭上。

他沒想到,會有人這麼膽大包天。

轉頭對旁邊的人吩咐:「去把三小姐叫來。」

連綠莜都是一驚,這個時候?但顯然,這會兒怒氣在心的林錦正根本等不得天明。

說到林蕊,林嬌便想起了最後聽到她着急求救的聲音,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她對林蕊的印象便是跟在林韻詩後邊的小跟班一個,但每次林韻詩為難自己,想找她附和時,她又說話很小心,似乎是不想得罪自己。

她並不討厭林蕊,而兩人的交集也僅限於此。

「爹爹,」林嬌伸手,拉了拉林錦正,「是三姐姐救了我。」

「嗯。」林錦正下一刻就把她露出來的手又塞了回去,「爹爹就是問問她一些事情。她救了你,爹爹自然是要賞的。」

林嬌便不說話了。她心情異樣的原因還有一個,是夢裏的時候,林蕊也出現過。

她看見輪椅上的男人和林蕊見面,女子將一隻包好的金釵交給了他。

「這是七妹妹母親留下的遺物,」彼時的女人梳的是婦人頭,應該是已經嫁予人婦,聲音溫柔而大方,沒有如今的懦弱,「當日她出嫁之時,以死相逼才從二姐手裏帶走的。她為了給你抓藥當掉這個,想來是很在意你了。」

裴景接過了金釵,握在手裏目光複雜:「我會告訴她的。」

「我只是碰巧遇上了,有些於心不忍,便贖回來了。你也不需要跟她說起我,她……」林蕊不知是想到什麼,搖了搖頭,「罷了,我也幫不了你們什麼,就當是我這個姐姐,對你們新婚遲來的賀禮了。」

裴景將金釵重新包好,才鄭重地道了一聲多謝。

「對了,」分別之時,林蕊又突然叫住了他,「七妹妹母親的娘家,在臨川一帶,多次寫信問過七妹妹的情況,還寄過一些東西,但都被二姐攔住了。若是……七妹願意,便讓她去那邊吧。」

柳樹下的男人,這次久久沒有言語。

林蕊大概也明白,他們患難夫妻,總會不舍的。只是林家主母的娘家也是當地的大戶人家,七妹妹去了那邊,怎麼也會比現在好過一些。

可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輕嘆一聲,她終是走向了不遠處等著自己的丫鬟。

這便是夢境裏林蕊唯一的一次出現了。

雖然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夢,可林嬌對於林蕊的看法,還是不自覺地有了改變。就像是真的承了她的一次情。

是以當林蕊進來後用顫抖害怕的聲音叫了一聲父親時,看着林錦正一臉嚴肅的表情沒有立即做聲,林嬌不滿地又拉了拉他。

林蕊是在屏風外的,她看不清裏面父親的表情和林嬌的情況,就只能看着林書南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

這讓林蕊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林嬌的落水,跟她確實脫不了干係。她利用了林韻詩身邊那個愚蠢又歹毒的丫鬟,她知道春桃本就不滿林韻詩對自己的冷落,於是總是有意無意地暗示於她。

要想林韻詩重新重視她,就得做一件大事,來改變林韻詩對她的看法。

林蕊做得很隱蔽,她是潛移默化地在春桃心中根種了這個念頭,也許連春桃本人都不知道,她有這樣的想法,是受了林蕊的蠱惑。

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不受牽連。

可即使自認為已經天衣無縫,如今這情況下,她也不自覺在心底害怕,壓下這股害怕,她面帶擔心地問:「父親,七妹妹現在怎麼樣了?」

其實白天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問過一次話,只是那時候林嬌還沒醒來,旁人無法得知她是自己失足落水還是有人使壞,她自然也不能說什麼引人懷疑。

但這個時候父親喚自己過來,就必然是七妹妹已經醒了,並說了什麼。

林蕊沒等來林錦正的回復,卻聽到了另一道軟綿綿的聲音。

「三姐姐,我已經沒事了。」

細軟的聲音里夾雜着一絲甜,是林嬌的聲音,但這語氣里,有自己從未聽過的親近。

林蕊壓下心底的一喜,她知道,自己賭對了。只是後邊的棋,也走錯不得。

「那就好。」她像是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七妹妹身子弱,可要好生修養。」

林嬌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被林錦正打斷了:「你七妹說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

「什麼?」林蕊面上一愣,「府里誰敢如此膽大包天!」

這些表情和話語,她都私下裏練習過無數次,因為知道,這裏還有一位大理寺卿。果然,她能察覺到林書南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你去那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可疑之人?」林錦正又問了。

林蕊微微蹙眉,細細思索了好一會兒:「女兒當時只是散步,並未留意。後來看到七妹妹落水,就更是顧不得了。」說到這裏,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過……」

她說完不過後,又停了下來,眉間多了一份為難。

一直觀察着她的林書南自然是盡收眼底。

「三妹有什麼話,但說無妨。」他的語氣比林錦正溫和多了,只是長期審問犯人讓他的壓迫感一點也不比父親小。

「我進花園之前,見着了……」林蕊像是很為難又不安似地開口,「二姐身邊的丫鬟出來,神色……有些慌張。」

這下,在場的人都懂了。

林書南眸色一沉,而林錦正正要差人去把林韻詩叫來,目光卻瞥到林嬌捂著嘴打了個呵欠,眼裏隨即蒙上了一層水霧,看起來已經很困了,卻還是努力地睜開眼睛。

林錦正好氣又好笑,可不是個沒心沒肺的小祖宗。

但更多的還是心疼,於是心思一轉:「你們先都去書房等著吧,把二姑娘也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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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夫火葬場被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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