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江晦

殺掉江晦

有些事一旦開頭就再也沒有退路,當最後一層紗簾被扯下,她與江晦共同走到了結局分明的陡壁邊。

少年感受着愈發僵硬而難以控制的軀體,卻是笑了。自恃高明的寄生蟲窺伺到他腦海深處隱藏冰山的一角,妄想用着當做談判的籌碼。

她沒有選擇其他,她用他竭力維持的最後一絲尊嚴作押。

「衣落落,你很聰明。」江晦輕笑着獻上毫不吝嗇的讚賞,清雋外表下的魔鬼肆意生長,積蓄力量準備突破限制。

衣落落聽出江晦這句話中暗含的濃郁戾氣,並沒有應答。很快,她聽見少年的下一句話。

「但也很愚蠢。」笑意驟然消失,代替而來的蔓延荒原的冷凝:「你和他們一樣,越界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啊。」衣落落反駁道:「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

「無甚區別。」江晦輕嗤一聲:「你的提議,愚蠢至極。」

衣落落聲音同樣冷下來,兩人的聲音彷彿冰棱:「你還是拒絕。」

「不會讓你等太久。」江晦指尖微動,深潭般的瞳孔掃視四周:「我先解決完他們,很快就會輪到你。」

「衣落落,你親手提前了你的死期。」

少年的聲音冰冷而利落,話音落下的瞬間,兩種意念之間的拉扯驟然斷裂,衣落落忍住腦海中的劇痛,從強烈的眩暈感中脫離。

江晦的動作極快,轉瞬掙脫束縛。靈力的釋放准而狠,如同利刃直直襲向四周弟子的額側。仔細一看,靈力之中藏着極為淺淡的黑色。

趙乾等人轟然倒地,目光獃滯,唇角溢出鮮血。他們一動不動癱於地面,不知是死是活。江晦卻是不管他們,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折回落霞峰。

小洛急得瘋狂大叫:「衣落落,江晦怎麼會突然這麼強,如此輕鬆掙脫你的控制!」

它掃描著能量瓶的開拓指數,擔憂道:「通路又拓展了15%,可按照江晦的反應,這些能量遠遠不夠!」

「夠了。」衣落落聲音冷如冰雪,卻帶着些不符常理的從容鎮靜。

「江晦掙脫的快是應該的,因為......我收手了。」

「他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我何必浪費靈力在此與他斡旋。」

更何況,她也根本不想跪那些噁心渣滓。

談判的可能徹底消失,常年藏於黑暗中的少年不能容忍任何脫離控制的同盟。他是孑然一身的獨行者,決意剷除一切隱患。

衣落落冷冷一笑。

既然江晦堅定要對她徹底下死手,她又何必保留善意?面對數次切實置她於死地的敵方,她只能盡數奉還。

她從不是善人,更何況......對象是一個與她沒有聯繫的異世界中的「陌生人」——甚至他曾對她殺人未遂。

江晦想殺她?

巧了,她也一樣。

「小洛,打起精神,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

*

江晦很快回到落霞峰,他並沒有立即回到林中木屋,而是走到崖邊停住。趙乾拿的物品都被他收回儲物袋,只有那隻被踩扁的髒兮兮的玩偶留在手中。

這隻玩偶看着像貓咪,卻又不完全像。衣落落仔細觀察,發現和江晦衣袍上綉著的圖案很是相似。

玩偶做工粗糙簡單,看着經歷了不少年頭,不過被人保管得很好,破舊卻沒有沾染任何灰塵——直到被趙乾隨意地踩在腳下。

江晦怔怔看了玩偶許久。

終於,他輕嘆一聲,直接將玩偶擲下懸崖。玩偶直直墜落,飛速隱於谷底的山林。

「真是可惜——」

「你髒了。」

他幻化出水流擦拭掉指尖上的泥濘,轉過身沒有半絲留念一般前往竹林深處。

與此同時,衣落落聽到總台傳來提示音,光幕變換,一隻瓶子的圖案漸漸浮現。

【03黑化瓶發生變動】

【最新變動:上漲5%】

【當前數值:40%】

*

江晦回到了蚌殼空間。踏入其中的一瞬,滾滾魔氣席捲而來瞬間將他淹沒。衣落落直面延展至全身的灼燒疼痛,驟然釋放出一片金色海洋。

很快,魔氣的輸入變得緩慢,但並沒有徹底停止。涓流般的黑色魔氣持續湧來,總台完整度迅速往下掉了10%!

這次的魔氣,遠比之前更為可怕!

【總台完整度:20%】

小洛的聲音伴隨着光幕上的字元出現,機械音愈發卡頓:「衣落落,根據我的估計,如果持續僵持,總台將在二十分鐘后徹底坍塌。」

金色黑色交織,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展開一場激烈的膠着戰。衣落落忍受着巨大痛楚始終保持着意識清明。使用能量的反噬作用也已經顯露,此時的大腦如被凌遲,數十根鋼針刺向神經。

她感知著少年愈發強大的反抗力度,卻暢快一笑!

她找到了!

02號能量瓶突然開始劇烈地震蕩,而後瓶口的屏障猝然碎裂,金色的能量再無阻攔猛地傾瀉而出!

強大的壓迫感襲來,衣落落眼前又出現了短暫的漆黑,窒息感接踵而至。周身泛起淡淡金光,本來有些退卻的意識網絡轉瞬又延展數倍,細密的能量蔓延至身軀的每一處末端。

另一處中點頓時被淹沒。

江晦的身軀倏然僵直,他收回手緩緩睜眼,原本漆黑的瞳孔泛著碎金,如同落日映出的金色海洋。

唇角勾起極小的弧度,手上的圓盒直接被甩回牆壁。

操縱能量帶來的巨大痛苦愈發強烈,但衣落落的眉頭終於重新舒展。

果然,逆境於她,只會是巨大寶藏。

異空間中的少年輕巧流暢地坐回桌案邊,水鏡憑空出現,他望着那雙金色眼眸,低笑道:「江晦,你輸了。」

她站於最高層的台階,俯視下方泥沼中掙扎的少年,思考着如何讓這次戰役落下最後的帷幕。

縱使能量瓶的通路徹底打開,她依舊沒有辦法直接控制江晦的身體,只能通過意識入侵讓他暫時變為一具沒有行動力的傀儡。

她現在可以全面壓制江晦的意念,但這仍然有限制時間。那些能量太過強大,如果自己持續使用,很可能在江晦之前就被能量反噬而亡。

最惱人的是,她現在是一個只能攻無法守的狀態。她無法用這些能量給自己打造一個屏蔽保護殼,她只能在江晦發動攻擊時選擇反攻回去。

可這又陷入了另一場拉鋸戰。

如果想要斬草除根,這一悖論終究指引她走向唯一的選擇。

「小洛,你是否有辦法暫時切斷我和江晦的感官互連?」

「沒有。」小洛很快給出否定回答。同時,雖然衣落落表現得一切正常,但它觀測到衣落落目前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她的意識海隨時在崩塌的邊緣。

小洛向她發出警告:「衣落落,你需要儘快減少操縱的能量值。」

「我也想啊。」衣落落苦笑一聲。可再少......就無法完全壓制住江晦了。

她需要確保自己目前完全安全,不得不背負千鈞。

衣落落快速思考現狀,再一次問小洛。

「第一個問題:如果我的宿主,江晦死亡,我是否也一定會隨着死亡?」

「第二個問題:作為一個跨越時空來到這裏的任務者,如果現存的我——也就是意識體消亡,我是否可以回到原世界、我的本我是否也一定會隨着我的意識體死亡?」

「第三個問題:在動用能量的前提下,如果宿主意識消亡,我是否可以代替他繼續存在?」

「請稍等。」小洛聽完衣落落的問題沉默了很久,衣落落極力忽略腦部的刺痛,一次又一次從斷續的黑暗之中找回清明。

「很抱歉,衣落落,我沒有辦法給你明確的答案。」小洛的聲音乍然響起,語速比往常慢了不少:「我更傾向於認為你的意識體不會消失,而是會回歸原來的世界。但如果危機真的降臨,我會儘力保全你的記憶池。」

這次跨越世界的旅程有太多未知,小洛和她都無法回答很多問題,也不知道她們的歸處究竟在何方。

但衣落落寧願相信,空白的背後是絢麗的花海。

衣落落的這三個問題指向性很是明顯,小洛已經洞悉到衣落落的最終想法——

殺掉江晦。

小洛看着衣落落不斷下降的生命值,主動道:「現開啟殺戮評估。」

「選擇一:攻擊江晦意識,探尋寂滅其意識體的可能。結果包括:代替江晦存在、隨江晦意識一同徹底消亡、返回原世界原身體。」

「選擇二:直接操控江晦攻擊自身。結果包括:隨江晦一同徹底死亡、返回原世界原身體。」

「根據我的評估,建議你選擇攻擊江晦意識。」

衣落落感慨人工智能真是厲害的同時,關注點卻和小洛有些不一樣。她看着光幕上的兩個選擇,突然問道:「如果攻擊江晦意識,他會感受到疼痛嗎?」

衣落落現在除了腦部被能量壓迫的痛苦,並沒其餘的感覺。在她和江晦五感共聯的狀態下,她只能推測江晦意識被壓制時並不會有異常感覺。

「如果意識被壓制時沒有感覺,被攻擊時應該也是一樣。」小洛給出它的判斷,同時有些不解:「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衣落落沒有立刻回答,停頓片刻後接着道:「我可以同時攻擊江晦的意識和身體嗎?」

小洛:「???」

人工智能被衣落落的「豪言壯志」驚呆,緩了好一會兒才回應道:「......理論上是可行的,但這樣你需要承擔更大的能量壓力與反噬痛苦,同時江晦身體受到的攻擊也會被你感受到。」

「這......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好。」衣落落聽完小洛的話,直接拍了板:「那就這麼干吧。」

小洛:「......」

合著它說的話衣落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為什麼?」小洛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是想讓江晦多遭些罪。」衣落落動作不停,已經開始調動能量準備攻擊。

「但你不也——」

「我不在乎了。」衣落落打斷小洛的話,金色河流湧出,讓頭部本就難以忍受的痛楚更甚。

此時此刻,衣落落突然明白了江晦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動。在直搗對方命脈的時候,一些附帶的疼痛,不過是成功必要的調劑。

衣落落笑得肆意,沒有再猶豫。

蚌殼空間的中的少年瞳孔中的金色又深了些許,他猝然起身,靈力在手心凝聚。強烈波動的光團中蘊含着無限力量,轟然襲向少年自己!

靈力滲透進他的每一寸經脈,脈絡爆裂,血肉攪動,原本潔白無塵的衣袍頓時血跡斑斑。與此同時,另一股力量匯聚到江晦的「中點」周圍,磅礴的金色海將其徹底席捲淹沒。

少年的身軀踉蹌倒地,倚著牆壁不斷抽搐。江晦感受到自己的全身經脈驟然斷裂,感受到盤踞在體內永續對抗的兩種力量激烈碰撞想要突破禁錮。

除此之外,雖然感受不到意識攻擊疼痛,但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滴正被蠶食。他彷彿墜入無盡之海,浮沉之中緩緩駛向深淵。

「衣落落,你夠狠。」

衣落落意識模糊之際,聽到腦海深處江晦的低語。她輕笑了一聲,低聲回應道:「彼此彼此。」

江晦漸漸陷入黑暗,疼痛撕裂全身,比這些年每一次血脈碰撞還要痛。他的意識慢慢脫離身軀,一些從未現於世的東西即將隨着他一同寂滅。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這場你死我亡的戰爭中,失敗的竟成了他自己。

更可笑的是,此時的勝利者和他一樣,一同感受着持續不斷的劇痛。

「衣落落,原來你和我一樣,都是瘋子。」意識彌散之際,江晦笑着說出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輕得像是戀人耳邊的呢喃,如同羽毛落於耳畔。

「你贏了。」

江晦緩緩閉上眼睛。

他放任自己流向歸處,或許可以見到期盼已久的天堂。

少年狼狽地蜷縮在地上,雙目緊閉。白皙的肌膚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儘是模糊的血肉。他安靜地沉睡於幽靜的異空間中,身體幾乎要和地面一樣冰冷。

衣落落感受着江晦愈發微弱的呼吸,在發動最後一擊前竟有些遲疑。

小洛發現衣落落停住動作,疑惑道:「衣落落,你為什麼停下?他還沒死透呢。」

「我知道。」衣落落聞言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后終於再次凝聚金色能量。

沒什麼可惜的,她想,他們是無甚相關的獨立個體,現在她很可能也要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而且......是他先動的手。

衣落落儘力忽略掉亂入麻的心緒,指引金色利刃再一次刺向江晦的命脈!

在能量即將徹底寂滅生命之際,時間卻突然定格。

金色光刃瞬間消失,眼前破碎的光幕也重新拼湊完整。

衣落落眉頭緊鎖,而後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咆哮——

「草!哪個傻逼乾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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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進自閉大佬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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