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玉佩

系統所料不錯,滕風輕拎著鐮刀徑直去了學堂,她到時先生恰好宣布休息,步履匆匆去了茅廁,一群少年郎如小鳥出籠,嘰嘰喳喳地跑出來。

眨眼功夫,滕雲淡就被七八個比他大一點的郎君圍成一圈。

「大家快來看,這不是許小姐從小定下的未婚夫,滕狗蛋嗎?真是一表人才,人如其名,哈哈哈!」

「狗屁的未婚夫,如今鎮上誰不知道他家那個小傻子醒了,一看就是個拖油瓶,誰攤上誰倒霉?許老爺許夫人昨天上門退婚,兩家都打起來了,我娘親眼瞅見的。」

「一個凡人窮小子,還妄想娶到有錢又漂亮的仙女,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癩皮狗,一家子都臭不要臉——哎呦!誰拿石子砸我,有本事出來,咱們一對一單挑!」

這少年郎是鎮長家的孫子,向來色厲內荏,摸到自己額頭腫起一個大鼓包秒慫,哇一聲疼哭。

緊跟著,周圍幾個出言不遜的少年郎接連痛呼起來,無一例外,都被人用石子砸了腦門。

「血,流血了!」罵出那聲小傻子的人摸了把黏糊糊的額頭,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其他人尖叫著「死人了」、「殺人啦」,四處亂竄,無意中踩了地上的人好幾腳。

才被驚醒的少年郎肚子上結結實實挨了兩腳,重得要死,咚一聲又疼暈過去。

滕雲淡並沒意識到這是有人在幫他出氣,因為他腦門兒也挨砸了,不過不是滕風輕,而是她的小尾巴滕幼可。

滕風輕隨手給了那幾人一點教訓,特意留下滕雲淡沒砸,等的就是其他人反應過來,一擁而上揍他一頓,這樣他就不會逃學,也不會撿到那塊玉佩了。

誠然阻止他逃學的方法有很多,但這個最解氣,天知道她每天多辛苦才忍住沒揍他。

然而下一刻,她眼睜睜看著這群蠢貨互相指責,廝打起來,滕雲淡卻趁機開溜,依然跑向了命中注定的那個地方,握著鐮刀的手微微一緊。

「我以為妹妹醒了,一切都有機會改變,原來還是不行嗎?」

她身上的哀傷濃得快要化作實質,聽到教書先生罵罵咧咧從茅廁跑出來,提著鐮刀轉身離開。

在通往礦山和回家的岔路口,滕風輕久久駐足,久到她眸中染上殺意,心腸一點點冷硬。

抬腿欲邁向礦山那邊時,一個小姑娘忽然舉著一個大雞腿,高喊著「姐姐,姐姐你在哪兒?」跑過來,從她身前經過,消失在了相反那條路上。

滕風輕動作一頓,眼底的幽暗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柔。

出來這麼久,妹妹恐怕已經餓醒了,萬一找不到人哭鬧怎麼辦?她腳尖一轉,大步往家趕去。

不遠處的草叢裡,系統問裹著樹皮全副武裝的滕幼可,「宿主,我有一個疑問。」

「你可是不明白,為什麼我長姐聽到別人喊姐姐,會改變主意,不去刀了她那糟心的弟弟?」

「不,我只是不懂,你出門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雞腿?」

滕幼可:「……」養老而已,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

滕風輕回家如果發現她人不在,肯定會出來找,滕幼可自覺時間緊迫,扔掉偽裝就往礦山方向跑。

別看她人小腿短,倒騰得卻快,骨子裡流著一半的閻君血脈,四捨五入是半個小飄飄,在系統幫忙下抄了段近路,一轉眼就追上了滿心頹唐的滕雲淡。

少年人麵皮薄,滕雲淡深受打擊卻依舊記著要去搬磚補貼家用,一步三晃地往礦山方向挪動。

忽然,他腳下一絆,身體一個踉蹌滾落到路邊的草溝里,被什麼東西硌了腰,哎呦一聲痛呼。

跟上來的一人一統雙雙哦豁。

「宿主,你覺不覺得這一幕很眼熟?」

「當然,被退婚的凡人窮小子,不撿一個玉佩老爺爺說不過去。」說完,滕幼可恍然,「原來我長姐知道這件事,肯定是二哥以前告訴過她,她想阻止他重蹈覆轍。」

可惜,長姐臨時收手,放棄了折斷他羽翼的念頭。

明知道將來發生的一切,依然願意把僅存的溫柔和寬容留給家人,這就是他們那無惡不作、以至天怒人怨的長姐嗎?

滕幼可回神看去,她二哥那邊已經快進到玉佩發著光飛到半空,沖滕雲淡哈哈大笑,「小子,老夫見你骨骼清奇,氣運不俗,可要拜老夫為師?」

滕雲淡想了想,「你會搬磚嗎?」他並非第一次見這種異象,尚算鎮定。

事實上他蹣跚學步時,還撞上過她娘扎的紙人在家裡掃地呢,娘說這是她跳大神幫助過的鬼魂來報恩,讓他保密,不然以後家裡地歸他掃,他當時就閉緊了嘴巴,連長姐都沒說。

玉佩被問懵了,「搬磚?」

它覺得這真是個傻小子,但這傻小子一身的氣運實在誘人,假以時日他必是一方霸主,成就絕不低於化神。

而他,只有跟這樣的人綁定,才有機會修復神魂,重獲軀殼,為此倒也不介意容忍他一點傻氣,勉為其難收他為徒。

玉佩一番思量不過一息間,它這次沒有笑,而是極為嚴肅道:「你本來只有七分氣運,老夫卻有法子讓它變成十分,你可知多出這三分意味著什麼?」

滕雲淡老實地搖頭。

「這意味著,你本來只是一方霸主,之後卻能成為天下共主,你本來可以成為化神道君,之後卻能得道飛升。」

滕雲淡少年心性,又剛遭遇了同窗們的鄙夷排擠,冷不丁被這話激起豪情壯志。

只不過,他最在意的一點卻是,「我要真能變得那麼厲害,是不是就可以賺錢養家,讓我爹娘姐姐再也不必日日操勞,還能幫我妹妹遍尋世間神醫,徹底治好她的睡症?」

玉佩:「……是。」

看重親情也不算什麼,有牽挂的人更好控制。

至於什麼爹娘姐姐妹妹那些,不過幾個短命凡人,等真正踏上大道,一個閉關百年,出關時這些人早就塵歸塵土歸土,沒人記得他們是誰了。

滕雲淡這下算是被戳到軟肋,瘋狂心動,就在他一腿後撤,照例要下跪拜師時,滕幼可忽然軟軟喊一聲,「二哥。」

滕雲淡嚇一跳,還以為自己幻聽,回頭一看,真是從沒出過家門的滕幼可,又高興又擔憂地跑過去,「妹妹,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跟著……長姐。」

滕雲淡回過味,頓時感動不已,他在學堂門口被同窗欺辱,用石子砸那些壞蛋的肯定是長姐,她對他可真好!

至於為什麼連他也砸了,那還用問,長姐又沒練過準頭,砸歪了很正常,多虧她日常種地,身上有一把子力氣,這次才能以石子幫他脫困。

玉佩等著滕雲淡拜師呢,見狀不滿地輕咳一聲,提醒他正事要緊。

滕幼可被這一聲咳嗽吸引,好奇走上去,仰頭看它,「呀,玉佩會飛!」

玉佩不屑搭理她一個小不點。

滕幼可眼珠一轉,背對她二哥,兩個黑眼球一起朝鼻根靠近,變成鬥雞眼,脆生生問:「玉佩玉佩,你為什麼不理我,你也嫌棄我像傻子嗎?」

「你不像。」

滕幼可心裡失望,它不上當。

「你根本就是。」

滕幼可眼一亮,立馬委屈地對手指,蹲在地上縮成一小團,背影分外凄涼。

果然,滕雲淡和滕幼可的反應完全相反,起初滿意,跟著瞪眼,可把他這個十級妹控心疼壞了,「你才是傻子,趕緊給我滾,離我妹妹遠點!」

他跳起來一腳丫子踢過去,毫無防備的玉佩大叫一聲,拋物線落入更遠處的山溝。

「豎子無禮!你給老夫等著,待老夫東山再起,今日之辱必定加倍奉還!還有那個小傻子,敢壞老夫好事,屆時有你好看!」

滕雲淡一聽,這古怪玩意兒居然連他病弱的妹妹都威脅,那還得了,看我不一腳把你踹兩半!

「妹妹站那別動,二哥去去就來!」

玉佩的罵聲迅速弱下去,也不知掉到哪個犄角旮旯,系統掃描一圈無果,暗嘆滕雲淡這一腳還挺有勁。

「宿主,斬草除根有點難度,你二哥大概找不到那塊玉佩了。」

「沒事,能攔住他拜師已經不錯了,畢竟是主線劇情,改一點就是勝利。」

「那老頭兒真壞,欺負你二哥不懂事。」

「嗯,七分運氣變十分,也虧那老匹夫說得出口,他只說多出來那三分的好處,怎麼不說會付出什麼代價?夢裡那慘烈的結局,指不定就跟他有關。」

「可你二哥撿玉佩老爺爺可是劇情轉折點,他把老爺爺踢飛了,以後變不成大佬怎麼辦?」

「哦,差點忘了這事兒,等著。」滕幼可不裝可憐了,起身往草溝里張望,目光鎖定一處凹陷的泥土,看樣子之前玉佩就埋在那裡。

「我快穿到第666次時,發現了一個世界bug,以前不告訴你是怕主腦偷聽,現在它還癱著呢,咱們卡bug試試。」

她和系統解釋完,沒一會兒滕雲淡就空手而歸,整個人垂著頭,似乎是因為放跑了對妹妹心懷惡意的東西,沒臉見她。

滕幼可跑上前,抱著他胳膊輕搖,「二哥,玉佩會飛,怎麼找到的,再來一次好不好,求求了~」

沒有一個妹控,能抗住這麼可愛的妹妹撒嬌,如果有,那他一定是假的。

滕雲淡腦子裡根本來不及思索,身體已經誠實地後退,模仿他先前一步三晃地樣子,腳下一絆滾落到草溝里,「哎呦!」

這聲痛呼不是演技,他是真的又被什麼東西硌到了,抓出來一看,「居然還有一塊兒玉佩?」

彷彿原景再現,玉佩忽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緩緩浮空,同時傳出一個和之前音色不同的老頭兒聲音,「少年人,遇到本座是你的好運——」

「打住,你就直接說,你能教我什麼吧?」一回生二回熟,滕雲淡這次掌握了主動權。

玉佩一噎,心說這小子可以啊,遇到如此機緣還能鎮定如常,來日絕非池中之物。

它謹慎起來,斟酌道:「本座會煉丹、布陣,制符也略通一二。」

滕雲淡這次沒急著答應,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滕幼可,剛才那塊玉佩對妹妹就不友好,他才不要一個嫌棄他妹妹的東西,多厲害他也不稀罕。

滕幼可這次也不故意坑人了,想了想認真問:「如果我長姐入魔,造下殺孽無數,我二哥該怎麼辦?」

「自然是想方設法阻止她,能軟禁便軟禁,若不能,當以天下蒼生為重,殺無赦。」

滕幼可跳起來伸手捉住玉佩,面無表情道:「好了,你沒了,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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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大佬我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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