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天空陷落（17）（一更+二更） 貓呢……

酒店休息區內,任枝菱瞪大了清澈的愚蠢的雙眼。

「網吧網管？」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道路。

這也不怪她，對她這種從小到大的好孩子來說，網吧這個詞,簡直就是存在於家長口中的洪水猛獸。

「對,」白燼述點點頭,「而且不能是大的網吧，一定要是小網吧,面積沒有那麼大地理位置沒有那麼好的，這種地方招的網管才能符合你的情況。」

「什麼情況？符研東好奇道。

白燼述：「不簽合同,工資日結,管吃管住。」

「現在招工……還有能不簽合同的？」任枝菱不敢置信。

「這類工作本來大部分就是不簽合同的,如果是兼.職性質的工作就更不用了,」在所有人的視線下，葉甸熟稔開口舉例,「你聽說過哪個大學生兼.職簽了合同的，奶茶店、快遞站、食堂檔口、送校園外賣,不都是面試過後直接上崗,你大學有聽說過你哪個同學做兼.職簽合同嗎？」

任枝菱：「倒……倒也是？」

她雖然在國內上大學時沒有兼.職過,但是背着她爸剛出國的那幾個月也是跟着其他留學生同學打過一小段時間工的。

這些學生打工的崗位,不管是國內的奶茶店還是國外的餐廳后廚,五險一金這種正規職工才有的東西是肯定沒有的,工資也是低於平均當地工資水平，甚至不少這種兼.職的崗位工資是按小時算的。

這類崗位流動性強,工資也不按月付，不少地方都是周付，還有些特殊情況下按照小時算錢的話，能夠做到日付。

這麼一想,葉甸的這個提議簡直是天才。

「網吧網管這種大部分人待不久的職業，本來面向的應聘人群就不是為了穩定工作去的，」白燼述看任枝菱的眼睛越來越亮，開口補充道，「老闆對於員工流動性強有心理準備，你干一天就走的話雖然有點太快了，但也不算奇怪。而且還不需要上崗培訓，門檻很低。」

「葉老闆，請問這類網吧包吃住嗎？」她積極舉手提問道，「能在工作的同時玩電腦嗎？」

「這就要看選哪種網吧了，」坐在沙發上，白燼述勾了勾嘴角，從沙發上起身，露出了一個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意，「現在快十一點，完全來得及。」

【出現了！打工之神的微笑！】

【這穩操勝券的表情，我夢回昨天他們實地考察學校門口擺攤生態。】

【今天也是在疑惑葉甸到底做過多少行的一天。】

【又到了做筆記的時候，今天的學習內容是如何在不使用身份證的情況下找到一份網吧兼.職。】

【這可不興學啊哥們，好端端的你不用身份證幹嘛？】

【以備不時之需。】

【……這還能有不時之需的，本直播廳真是人才輩出。】

……

「你上次的地圖呢，」屏幕中，葉甸轉頭看向任枝菱，「給我一下。」

「這個！」任枝菱在包里翻了半天，找到自己的平板，拿出那個前天晚上為了去學校門口擺攤做的地圖，「不過上面大部分只標了學校的位置，學校周圍有什麼網吧我都清楚。」

「嗯，不重要，」然後她就看見走在前面的葉甸隨口拿起平板旁邊的寫字筆，然後在所有她標註出來的學校周圍都打了叉，「學校周圍的任何網吧都不考慮。」

任枝菱迷惑的睜大了眼睛。

「你小時候上學的時候難道沒有聽家長或者老師說過不要去網吧嗎？」察覺到任枝菱的疑惑，他轉頭用更疑惑的語氣問道。

「聽說過，」任枝菱撓撓頭，「但是學校周圍那種小網吧很多啊？」

「多有什麼用，」葉甸語氣冷漠，「學生知道學校周圍有網吧，難道警察和學校家長不知道嗎？」

「這種偽裝成為一副黑網吧，看上去消費不高環境不好甚至還隱藏在學校附近的各種小巷小道里的網吧，」他眼神冷酷地掃過任枝菱遞過來的地圖，「才是最遵紀守法的。」

「你住的這個區有什麼城中村嗎？或者什麼老城區。」

「有，」任枝菱思考一瞬，「不過不在我這個區了，我們這裏都是新樓盤和各種學校，但是城東區都是老房子。」

「那邊的話坐地鐵過去很快，差不多二十幾分鐘就能到，不過我對那個區不熟。」

「不熟沒關係，城市規劃都是互通的，看起來很快，」白燼述一錘定音，「走。」

「現在十點四十五，」他抬手看了一眼手錶，「來得及。」

*

葉甸的「快」似乎並不是其他人所理解的「快」。

從地鐵站出來后，他就像是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的老市民一樣，大概在周圍轉了轉，就已經對這片地方的構造瞭然於胸。

任枝菱跟在他身後，感覺現在的景象簡直就像是昨天他們去考察學校門口的復刻，她還沒來得及記什麼東西，就被他帶到了一家家開着門的網吧門后，進去和正坐在櫃枱後面的網管閑聊幾句之後，又推門出來。

聊天內容也是一些非常隨意的諸如說能不能包月，可不可以過夜，還有電腦配置之類的這種聽起來和網管職業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內容。

他選擇的網吧地點也大多是一些居民區中間，或者菜市場深處之類的地方，等到他終於開口說看完了，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十二點多。

身後剛剛走出來的網吧門口有穿着衝鋒衣的外賣員敲了敲門：「誰的外賣？」

「我的我的。」前台的網管小哥跑出來提走了外賣，把桌面上的鍵盤放到一邊，順手打開了外賣的蓋子。

麻辣燙的味道瞬間飄香十里，引得網吧中正在上網的顧客連聲抱怨：「我去，你這外賣也太香了。」

「兄弟，太不地道了，來盒泡麵！」

「誰點的外賣啊……」

「看來這家不行，」白燼述收回視線，翻翻眼皮嫌棄道，「不包飯。」

「葉老闆你一路考察，都考察出來點什麼？」任枝菱好奇道。

「不問他們招工情況就光問包月這些的，不是只能看出來網吧的好壞嗎？怎麼能看出來工作合不合適？」寧曉也好奇。

「嗯……」白燼述大發慈悲地看了他們幾眼，開口道，「很多東西，反而是不問這些才能看出來的。」

「招聘的時候，說的很多話是沒有意義的，況且如果一個地方待遇好的話，一般情況下員工並不會向外宣揚，但是如果一個地方待遇差的話，那員工一定傾向於向外輸出牢騷，」他轉身走向來的方向，邊走邊說道，「所以一般情況下，以其他身份來了解行業情況，要比以應聘者身份更有用。」

「比如說進去之後網管接待不積極，一邊看電腦一邊回復我的，就說明這家網吧的網管一定沒有kpi要求，平時的業績不由顧客數量決定，所以網管才對客人愛答不理。」

所有人不由自主點點頭。

任枝菱恍然大悟：「所以剛才那個網管在葉老闆你問有沒有包月卡的時候介紹的那麼積極，一定是因為這個網吧的網管有kpi要求！每個月必須拉到一定顧客或者儲值才能合格！」

「嗯，」白燼述隨口回答道，「相比之下這類網吧也更加正規，因為老闆本身的管理方式是朝着利好利益的方向去的，所以對員工的要求會更高，對於店面的裝潢和桌椅電腦的選擇也會配置更高。」

「哦哦哦，」魯長風接話，「所以葉哥你才在居民區和菜市場裏面找網吧，因為這種本身裝修就不好，地理位置也不好。」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白燼述順手打開地圖看了看，「這一片的菜市場和居民區都差不多跑完了，一般情況下網吧都是兩班倒或者三班倒，待會就差不多是換班時間，我有幾個比較看好的網吧地點，不知道招不招新員工，需要去問一下，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有，」任枝菱積極道，「那葉老闆，怎麼看工作忙不忙啊？我看你都是進去問幾句就出來，這種難道不應該進去上個機，待一段時間才能看出來嗎？」

「不用，」白燼述頓了一下，「上機太浪費時間，而且上機需要身份證，兼.職卻大部分時間不需要。」

「直接看網管在幹什麼就好了。」他隨便在菜市場中找到了一家餛飩攤子坐下來，一行人點完餛飩之後，才緩緩開口，「一般情況下，看網管的電腦屏幕和手機屏幕就能判斷。」

「屏幕內容大致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在看電影或者在瀏覽網頁，在刷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台，那說明這個網吧中網管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是很多的，顧客大部分時間可能會按服務鈴或者使用內線呼叫網管送飲料或者零食，」

白燼述接過老闆遞過來的茶水點點頭，繼續道：「所以在這種經常需要起身的情況下，網管才會傾向於選擇能夠隨時暫停的電影或者小說一類的東西打發時間。」

寧曉：「我去，聰明啊葉哥。」

「略懂一點而已，」白燼述抬抬眼皮，「與之相對，如果手機或者電腦屏幕上面是遊戲，那就說明這個網管相對來說比較清閑。」

「這個我懂，」符研東接話道，「因為大部分遊戲是無法暫停的，如果他需要時常離開座位提供服務，就不可能選擇打遊戲這種不能離開電腦的娛樂方式。」

「嗯，」白燼述順口補充道，「我指的遊戲是多人在線競技類或者對戰回合類這類不方便離開電腦前的，蜘蛛紙牌和掃雷不算。」

只會玩蜘蛛紙牌和掃雷的任枝菱：……感覺自己中了一槍。

「所以只要看網管態度，就能大概看出來這個崗位的繁忙程度和業績壓力，」白燼述抬抬下巴繼續，「至於包吃和包住，現在這個時間點是飯點，如果包吃的話，那網吧很有可能會有一個小廚房，這個廚房大部分時間除了向員工提供三餐之外，實際上主要作用是向顧客提供點餐。所以如果網吧的菜單上可以點蓋飯之類的東西，而周圍又沒有飯點可以合作，那大概率這個網吧有廚房，並且包吃。」

「還有很明顯劃出來了一部分居住區域的網吧，也有包吃包住的可能性，」他想了想，「這種網吧多數是和居民樓混建的，居住區在網吧二樓，或者在包廂附近，和經營區有明顯的劃分。」

「所以包住的網吧也一般來說是有居住區域的是吧？」魯長風舉一反三。

白燼述點點頭：「差不多就這樣，我看好的那幾個地方都各有優缺點，待會我列出來任枝菱你選一個就行，我教你怎麼說。」

總結完畢，餛飩也被端了上來，一行人吃完之後朝着任枝菱選定的網吧走去，這個店面隱藏在居民樓中，門口光照不好，老闆也沒有準備什麼霓虹或者普通白熾燈管的照明招牌，顯得略有些陰森。

網吧前台就是老闆本人，網吧里還有另一個同樣在打掃衛生的女生，聽見任枝菱是來問自己招不招網管的，兩人的表情都顯得非常意外。

任枝菱按照白燼述教給她的話術，說自己是a市某大學的大四學生，學校要求學生畢業之前找實習工作，她所學專業不好找對口工作，於是就想到了來當網管。

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為看見這個網吧中有女性員工，所以才想要來問問他們招不招人。

她不是本市人，生活費不高，不想在外面租房子，所以想要找個離學校宿舍近或者能包吃包住的工作。不過工資不重要，只要能給實習證明蓋章就行。

「重點是最後一句，」打工的神交代說，「你一定要說工資不重要，只要能蓋章就行，沒有任何一個老闆能拒絕這句話。」

任枝菱本來長的就顯小，說是大學生的話也不會引起懷疑，要是這次的重點任務是和魯長風這樣的大漢，那拿出學信網來都沒轍。

果不其然，沒有人能拒絕免費勞動力的誘.惑，網吧老闆是個看上去脾氣挺好的中年男人，幾句話之後兩人就敲定了接下里的工作事宜。

網吧裏面還有另一個是老闆侄女的女生也在幫忙，原本是兩個人的兩班倒，時不時還有老闆的哥們來幫忙看個店，現在有了任枝菱，正好分為三班倒。一班是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左右，二班是三點到晚上十一點，夜班是十一點到早上七點。

除了固定的上班之間之外，其他時間幹什麼都行。

任枝菱本來就畢業即工作沒怎麼接觸過社會，白燼述又沒給她交代太多，弄得她和老闆只談實習蓋章不說工資，表現的和大部分去找實習的學生也沒什麼差別。

對於這種大學生，老闆根本沒起疑心，就連學生證都沒想起來看，打聽到任枝菱是學生化環材四大天坑中之一的生物時，還感嘆了好久現在的畢業生找工作難。

任枝菱第一天上任，老闆自然不可能放心讓她去做夜班，現在這個點，過一會正好能讓她換二班，讓自己侄女做夜班。

任枝菱晚上正好可以睡他侄女的房間，等第二天再整理出來一個新房間給她住。

而對於任枝菱來說，第二天再給她整理房間也剛剛好，因為她大概率也就在這裏干一天，正好明天說出離職的話，不至於空麻煩老闆一趟。

和老闆談妥兼.職事宜，任枝菱馬上給外面正在等她的探索隊員們發了個消息，讓他們裝作顧客進來上機。

劉一準時五點會出現，誰也不知道今天出現的劉一對他們會不會持友好態度，身上穿的衣服會不會和昨天一樣貼近這個時代，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等到快五點的時候，讓任枝菱找個借口離開這裏，和劉一在其他地方見面。

與此同時，還要留幾個探索隊員在這裏，防止劉一會出現在網吧內，引起人群恐慌。

在聽到許子塵這個安排時，一直站在旁邊的白燼述露出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表情：「不至於。」

「不至於什麼？」許子塵茫然。

「沒必要擔心會引起恐慌，」白燼述隨口解釋道，「你去過網吧嗎？」

許子塵搖搖頭。

「網吧裏面大部分都在埋頭打遊戲看電腦，再加上一般環境都比較暗，也不怎麼開窗通風，空氣流通基本全靠空調，」白燼述表情嫌棄，「除非出現的是奧特曼，或者劉一一出現就對着所有人掃射，不然一般情況下根本沒人在意到底是誰進來了，要是劉一出現把他及時拉出去就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走進網吧，順手在櫃枱上點了點：「老闆，開機子。」

「呃……」任枝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來，」老闆侄女上前幾步，偏過頭小聲說道，「這次我來開你大概看一下流程，很簡單的，看一下就會了。」

任枝菱點點頭，看着看老闆侄女熟練的給葉甸在程序內登記完畢，接着，剩下的幾個探索隊員也各自進來開了機子，幾個人特地選了在一起的座位，任枝菱也趁機熟悉了網管的工作流程。

果然非常簡單，沒有任何職業門檻。

期間，那個老闆侄女前面幾個還盯着她以防她不會使用系統，發現任枝菱的動作逐漸熟練之後就放心地抱着手機蹲到了旁邊的座位里去了。

這個網吧的位置偏，人也不是很多，探索隊員們進入之後，好一陣子沒有其他人來。

任枝菱坐在網吧櫃枱上只感覺那個老闆侄女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來，而後又掃過去，沒有什麼惡意，就是感覺挺好奇的。

「你……」任枝菱被她看的怪怪的，沒忍住小聲想問她在看什麼。

沒想到她這一開口，老闆侄女的反應比她更大。

她幾步上前，壓低聲音道：「任枝菱，這個是不是你啊？」

任枝菱：？

她茫然地低下頭，然後悚然發現，在老闆侄女手機屏幕上，出現的正是自己抱貓辭職的那個視頻。

而在視頻旁邊的圖標按鍵上，這個視頻的點贊量赫然已經百萬。

任枝菱：！！！

她都快忘記這個視頻了，這不是她想要做視頻博主的時候葉甸指揮尹連桃，然後讓媒體發佈的視頻嗎！

這玩意怎麼還火了啊！

視頻中飄過的評論和彈幕上面，有說她辭職是勇敢追求夢想的，有人嘲諷她不知好歹這種工作都不要的，還有人在擔憂是不是科研壓力已經大到這個程度了，最後大家紛紛為研究所的工作到底累不累吵了起來。

90后，又是科學家，入職不過三年直接辭職，這幾個關鍵詞連起來已然引爆了新一波的討論，任枝菱在電視塔上看見劉一后是放棄了這個職業方向，但是沒想到已經發出去的視頻和新聞還是如葉甸所料地火了。

而且還火的一塌糊塗，從老闆侄女的這個表情看來，她之前一直在盯着自己，估計就是在觀察對比自己和視頻上面這個辭職科學家之間的區別。

昨天擺攤賣烤腸沒事，今天反倒在這裏被認出來了。

任枝菱一瞬間人都愣住。

「真是你啊！」老闆侄女看她這個表情這個反應，震驚地瞪大了眼，「任枝菱你是科學家啊！你真是這個抱貓辭職的科學家？！」

她一時之間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一下子引得離櫃枱比較近的一個顧客好奇地探頭看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老闆侄女縮縮脖子，捂住嘴小聲道，「任枝菱，你真的就是這個科學家吧！你和視頻上面一模一樣啊！」

任枝菱：……

沒想到劉一還沒來，她倒是被人認出來了……

她四下環顧一圈，抽抽嘴角小聲道：「對……是我。」

沒辦法，視頻鐵證如山，就算她說自己是視頻中這個科學家的孿生妹妹，那也得看這老闆侄女信不信啊！

再說了，哪有孿生姐妹一個90后科學家一個大學生的。

「那個……」她這一瞬間簡直把自己所有的腦細胞都燒乾了，才找到一個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借口，「我從研究所裏面辭職之後想要多做做其他行業，體驗一下各種人生，但是不想在求職的時候被人問及之前的職業經歷，所以才說自己是大學生……」

「沒事兒啊，不重要，」老闆侄女大手一揮，在背後說自己親叔叔壞話說的順暢無比，「我叔摳死了，你要是說你要工資的話他還不一定要你，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就是……關於這個視頻，我有一個小問題。」她說完這句話，眨眨眼睛，微微湊近了一點任枝菱。

任枝菱義正言辭：「科研壓力真的很大，我辭職就是為了讓自己過的輕鬆一點。」

「不是，」老闆侄女往後探了探視線，「我意思是，貓呢？」

「你不是抱貓辭職嗎？」她眼神中充滿了渴望，「貓呢？帶了嗎？能摸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