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番外二

第175章 番外二

第279章

住了一周,陳三春已經和陳宣完全混熟,他每天陪着陳宣玩。但是陳宣明顯更喜歡跟着陳清。

陳三春眼巴巴地看着,心裏羨慕得要死,經常想自己要是陳宣的哥哥就好了,不但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這裏,還能每天陪着陳宣。

他早就發現陳宣幾乎不出門,所以從來沒有在村子裏看到過陳宣。而且陳宣體弱,捉迷藏這種跑不了幾步就氣喘吁吁,小臉發白,把陳三春心疼得,每次陳宣當鬼都會挑個好時機假裝被抓到。

不過只要陳宣開心,對着他笑,感覺做什麼都值得。

捉迷藏什麼的太耗體力,於是陳三春會在天井給陳宣畫畫,畫小貓小狗,畫花花草草,老頭教給他的終於派上了用場。此刻陳三春只恨自己沒有用心學畫畫,要不能畫個菩薩或者連環畫什麼的。

「三春哥哥畫得真好,」陳宣咬着魚糕一邊津津有味地看着紙上的貓貓狗狗花花草草,還不忘給陳三春嘴裏也塞上一塊。

「以後三春哥哥肯定能當個畫家。」陳宣天真道,他聽哥哥說過,省城裏有好多會畫畫的人,叫畫家,還能開展覽。

陳三春只是笑笑點頭沒有否則,心裏很清楚陳老頭那個畫技都當不了畫家,何況是他。

陳宣說是畫家就是畫家,他不想再當狗了,他想做人,做一個能站在陳宣身邊的人。

在村長家好吃好喝的快樂日子果然不長。村長很快讓陳老頭把人領了回去。

還那個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臨走時村長囑咐陳老頭不能再隨意打罵孩子,又多給了陳三春一身新衣裳。還讓廚房拿了些魚糕。

陳宣躲在陳清後面,見陳三春要走了忽然有些捨不得,他平時不能出門,就喜歡跟着哥哥陳清後頭轉,自從陳清出去省城上學,父親怕陳宣寂寞把族裏孤兒堂弟陳兆接過來陪着他,陳兆性格內向哪能像陳三春一般成天圍着他逗他開心。

陳三春朝他眨眨眼,才想起約好的。陳三春承諾每天都會來找他玩,暗號就是書房的木頭窗戶,敲三下。

果然,不出一日,陳三春就跑來了。敲了三下窗戶,見沒有反應,只能蹲在牆角。又怕驚動了村長家的傭人,只能每隔一會爬到窗戶上往裏看。

陳三春蹲了半個小時,口袋裏還揣著水果糖,這是他最好的東西,全帶來了,捂在兜里怕化,拿出來看了又看。

水果糖固然香甜,在他心裏不及陳宣一個微笑。

蹲了三個小時。陳三春早就困得睡著了,忽然聽到頭上有聲響,他一抬頭便看到陽光漏過樹葉縫,閃得讓他睜不開的,還有陳宣精緻的小臉。

「三春哥哥,」陳宣無精打采著小臉,讓陳三春心疼極了,他忘了自己蹲了多久,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

陳宣不知道陳三春等了很久,他日常就喜歡爬上書房的貴妃榻,然後打開半邊窗子往外面看後山桃林的風景。

「怎麼了?」陳三春想伸手,又看到自己臟污的手,連忙放到身後用力擦了幾下。

「大哥又去省城了。」陳宣掩不住臉上的失落。

陳三春心中一喜,陳清走了,暫時沒有人妨礙他和陳宣一起玩耍,他很討厭陳清挎著個臉在一邊,直覺告訴他陳清也同樣討厭他,只不過礙於陳宣沒有表現出來。

但他看不得陳宣不開心,討好道:「宣宣,我帶你出去玩?」

陳宣搖搖頭:「父親說我身子不好,吹了風就會生病。」他何嘗不想出門,哪怕去村口看看小汽車都好,上次出門還是去年秋天,央求着陳清帶着他去看村頭唱大戲,結果回來就發了三天燒。害陳清在祠堂跪了一晚,挨了一頓板子。他知道后在被窩裏哭紅了眼睛,還是陳清回頭哄了半天。

陳三春從口袋裏拿出那小半包水果糖,用紅布包着,小心翼翼地捧到陳宣面前。

「吃糖。」陳三春揭開紅布,「水果味的,宣宣肯定喜歡。」

陳宣有些猶豫,他聽父親說過陳三春家裏窮,其實家裏什麼都有,哥哥和父親把他寵上了天。陳清每周回來還會帶汽水和巧克力。

「拿着,我那裏還有。」陳三春握住陳宣伸出來的手,將那包糖塞了過去。

陳宣接過糖果,不想拂了陳三春的好意,剝開一顆綠色的含在嘴裏。

青澀甜蜜,是青蘋果的味道。看着陳三春炙熱的眼神,又剝了一顆粉紅的。

「三春哥哥也吃。」陳宣笑眯眯地伸出手。

看着那嫩蔥似的的手指夾着亮晶晶的粉紅糖果,陳三春連忙踮起腳伸長脖子,張開嘴。

草莓味,酸酸甜甜,手指不經意擦過陳三春的嘴唇,只留下一陣香甜。

「好吃,很甜。」陳宣牙齒咬得硬糖咯噔作響。

陳三春連忙道:「你喜歡,吃完了,哥再給你買。」

陳宣心中一動,點了點頭,笑容深切了一點,目光輕柔地瞥過陳三春的臉,他出不了門,除了陳清和堂哥便再無同齡朋友。陳三春的到來就像是一場小雨,一滴一滴砸在天井的小水池,在他心裏起了漣漪。

從那以後,陳三春幾乎每天都過來找陳宣,他知道陳宣小鳥胃,而且很多東西吃不了,總是能帶些新奇的小玩意過來。

比如竹蜻蜓,毽子,或者摘點花花草草什麼的,還有就是他畫的畫。

水姨經常給陳三春開個後門,讓他進來陪陳宣玩,其他的傭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寵著陳宣,陳清的堂弟自然也不會說。

陳清知道,但是想着自己不在,沒有人陪着陳宣,也就默許。只要弟弟開心,他可以忍受不在的時候被替代。

村長知道已經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五年後,陳三春十七歲,陳老頭因為長期酗酒肝硬化死了。

他也算是給陳老頭送了終,當了孝子,眼淚他實在是流不出來。陳老頭自從那次鬧到祠堂之後就打得少了,還是一樣每天酗酒。

陳三春除了和以前一樣做家務跑腿,還努力學畫畫,後來陳老頭動不了的時候,他也能畫些簡單的出來。空閑時候就到處給人打雜,什麼髒的累的他都願意,存點錢去集市上買點小玩意,回頭去哄陳宣開心。

昨天送完葬他耐不住對陳宣的想念,還趁著夜色跑去了後山摸進陳家祖宅給陳宣送了兩盒捨不得吃的精緻糕點。

陳宣也快十七歲了,越長越漂亮,常年不怎麼見陽光的皮膚嫩得跟豆腐一樣。陳三春一有什麼好吃好玩的,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陳宣。

晚上開門的是陳兆,還是一樣沉默寡言,和陳清同樣不大喜歡陳三春,但很聽陳宣的話。陳三春很明白,進門就塞了一袋魚糕給陳兆當封口費。

陳宣看到陳三春來了,便拉着去了書房,兩人親親熱熱坐在貴妃榻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點心。

陳宣那小嘴咬了一口桃酥,立刻蹙起了好看的眉眼。

「怎麼了?」陳三春連忙遞上茶水,桃酥油膩,他忘了挑出來。

「好咸。」陳宣捂著嘴,又捨不得吐出來,畢竟是陳三春買來的,他知道陳三春在外面賺錢辛苦。陳三春還沒來得及讓他吐出來,便應着茶水硬著頭皮咽了下去,又猛咳了幾聲。

「給我吧。」陳三春連忙幫陳宣順背,看着那小臉咳得通紅,眼尾掛着一抹緋色,心疼得要命。

「嗯,給你。」陳宣乖巧地將剩下的桃酥塞到陳三春的嘴裏,順勢靠在陳三春肩頭,兩眼看着天花板,忽然問道:「三春哥,你爹過世了你傷心嗎?」

陳三春一愣,陳老頭死了他還真談不上有多傷心。

陳宣又咳了兩聲,眨眨大眼,說道:「那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陳三春臉色一變,將人摟在懷裏,柔聲道:「宣宣怎麼會死?宣宣歲數比我小,要先死的肯定也是我。」

陳宣眼睛濕了,搖搖頭:「昨天我有些發燒,村裏的醫生又來過了,給開了些葯。臨走時把我父親拉到一邊,我剛巧聽到了,囑咐不要出門,說是先天不足,活到現在不容易什麼的,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陳三春罵道:「就村裏那個王麻子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醫生,上回一個青霉素打錯了害死了一個小孩,不過是一個赤腳醫生罷了。等哥賺錢,帶你去省城那邊的大醫院治療,沒有什麼治不好的病。」

「真的?」陳宣心裏燃起了希望,眼睛裏也有了光,他想起年前陳清就跟父親提議要去省城看病,被父親以天氣不大合適為理由拒絕了。

「當然是真的。」陳三春拍著胸脯保證,「等治好了病,哥帶你去四處玩,國內,國外,想去哪裏就哪裏!」

見陳宣面色好了些,陳三春摸了塊杏仁餅,掰碎塞到陳宣嘴裏,兩人又咯咯笑起來。

陳老頭的葬禮才過了一周。

問題就來了,陳老頭死了之後,陳三春未成年沒了監護人。陳老頭也沒留下什麼東西,除了一間破瓦房,還在前幾天的暴雨里塌了半邊。

陳老頭有親戚,但是各家都有各家的難處。加上陳三春畢竟也不是親生的。

如果沒人肯收留陳三春,他只能回去孤兒院。

陳三春大驚失色,他根本不想回孤兒院。

孤兒院很遠,足足有三十里路,他根本沒有辦法每天回來看陳宣。而且他要賺大錢給陳宣治病,帶着陳宣到處遊玩,哪能被這種事情耽誤。

辦法總比困難多。陳三春眼珠子一轉,便去了祠堂里,跪在陳家祖宗像前。

這雖然不是他的祖宗,但是陳宣的祖宗,也不虧。他心想着就當是幫陳宣跪了。他沒成年,到十八歲也不過是年把的事情,這村裏只要村長開了口,村民便不會再說什麼。

果不其然,村長很快來了。

陳三春立刻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央求村長不要送他回孤兒院去。哭得那叫一個慘,一邊哭一邊訴說孤兒院的悲慘生活。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大家都抹着眼淚。

村長覺得可憐,卻也無奈,道:「你起來吧。不是我不肯留着你,你現在沒成年,沒了監護人,國家出了新政策,專門來了幹部宣傳,我也沒有辦法留不了你啊。」

說完看了一眼旁邊的幹部,這幹部這段時間在村裏公幹,就住在陳家祖宅的廂房那邊,聽到大動靜就出來了。

族裏老人竊竊私語,同情歸同情,誰不知道陳三春在村裏人小鬼大,連三四十歲的成年男人都吃得死死的,沒人想惹這個麻煩。

幹部不知道這些,只是同情陳三春,剛剛死了養父,現在要被趕回孤兒院,於是對村長說道:「村長,要不你看這孩子可憐,暫時當一下監護人?」

陳三春一聽立刻來了精神,痛哭道:「求村長收留我,我姓了陳,就是陳家人。我,我什麼都可以做,打雜,做工,我有的是力氣,請不要趕我走……」

悲傷是真實的,一想到見不到陳宣,他的心就像是被鈍刀在割。雖然一年之後他成年了就可以離開孤兒院回到村子裏來,但想想要和陳宣分開,哪怕是一天都覺得難受。

村長有些猶豫,看了一眼大兒子陳清,如今的陳清已經大學畢業,現在在經營家裏一家食品作坊。

陳清不喜歡陳三春,但心裏念著弟弟陳宣。

陳宣正在後面抹着眼淚,哭腫了眼睛。他知道陳宣喜歡陳三春,還知道陳三春每天偷偷摸摸地過來找陳宣。這些年來,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陳宣全靠陳三春哄著捧著逗著。他知道這感情不一般,但孩子還小,也沒做過什麼更親密的事情,全當是個竹馬。

至於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當然是因為有陳兆這個眼線,每天盯着,每周都跟他寫信彙報。

陳清面無表情道:「父親就留着他,就當是請了個傭人,到了年紀就放他自己去出處謀生。」

祠堂里眾人見陳清鬆了口,紛紛稱讚陳清不愧是讀過大學的人,有見識有魄力,彩虹屁吹上了天。

幹部也幫忙說了幾句。

看着陳三春可憐的模樣,村長最終同意了。

幹部當場起草了一份文書,讓村長簽了字。

陳三春趕緊擦乾淨眼淚鼻涕,連忙給老村長磕了三個響頭。

村長嘆了口氣道:「陳三春,你既然姓了陳,認了我陳家的祖宗,就不能不管你。從明天開始,你就到祖宅來報道,幫着水姨做做事吧。」

陳三春心裏頓時樂開了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跟陳宣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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