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時光荏苒,一晃已是11月7日。
這天是日暮七璃的20歲生日,大學三年級周五恰好沒有課,她從北海道回到家中。
一家人已經準備好豐盛的午餐為她慶祝生日。
日暮家的餐桌上可以有說不完的話,就算七璃沒有去外地念大學也一樣。
「七璃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呀?」媽媽笑眯眯發問。
「沒有。我的同學,渣男、幼稚、過度自大——就這幾種。」她垂眸夾菜,面上一絲波瀾也無。
草太冷不防問出一句,「姐姐,那松田警官怎麼樣?」
「哈?你為什麼會把他扯進來?」日暮七璃從來沒往這裡想過。
17歲的少年已經很成熟,講起感情頭頭是道,他掰著手指細數:「正直,成熟,謙虛可靠,喏,符合你的標準啊。」
「我的標準就只有這些嗎?再說了,他可一點都不成熟。」前兩天她和松田分享去北海道雪山的經歷,松田還在嚇唬她別被雪女抓走吃掉,那她自然要反擊。
『您不是崇尚科學嗎?』
糟糕,忘了。
『你信這些啊。』
『首先,雪女不會吃巫女;其次,雪女不吃人。』
松田陣平心道自己活該,怎麼主動給她送出了這個話題呢,日暮七璃好好一個小姑娘,偏要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記得,你快20了吧?還沒度過相信媽媽童話故事的年齡呢?』
『好,哪天你要是相信了怎麼辦?』
他模仿起她的口吻,『首先,我要真能相信那就聽你安排;其次,我不會相信的。』
『行啊,我要求不高,哪天你相信了的話,就去辦公室大喊三遍:七璃神明大人,松田陣平是大笨蛋。萩原警官幫我錄像。』
『。。。你好幼稚。』
『彼此彼此。』
五歲,兩個都五歲,不能更多了。
看,這樣的情況,她怎麼會想喜歡不喜歡松田陣平的問題。
日暮草太似乎從姐姐的態度中看出了什麼,轉而問道:「那萩原警官呢?媽媽那天跟我說了,他溫柔紳士,特別耐心,對女孩子一定也很好。」
「別別別,你別再念叨我了,我對談戀愛沒興趣。」日暮七璃進行了姐姐特有的血脈壓制,果斷結束對話。
你對他們明明就不一樣,哎,只是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啊。
日暮家的長女和小兒子都很有戀愛的興趣,但二女兒從未談過戀愛,一是天生性格使然,小學能和男生打架,半個班的男生恨不得能退避三舍;二是受姐姐的冒險故事影響,熱衷於找到屬於自己的驚心動魄。
再加上,對姐姐的戀愛一、點、也、不、滿、意。
並不是因為姐姐的男朋友不好,相反,犬夜叉能夠為戈薇付出一切。
但是做妹妹的對於搶走姐姐的人總會有些看不順眼,尤其是,她還留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日暮七璃開竅需要的時間,並不會短。
吃完午飯,她打算故地重遊。
她溜達到了米花六丁目12號,當初萩原爆炸案的地方。
據說犯人至今沒有抓到,冥冥之中她感覺到,那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仍然威脅著大家的生命。
回憶起當天的經歷,依舊覺得神奇。
走進公寓大門,遇到了一個讓她沒想到的人。
捲髮的警官今天打扮得比較隨意,不是平時見到的黑西裝和機動隊隊服,而是藍色的夾克和黑色的工裝褲。沒戴墨鏡,很有少年感。
「喲,來重溫你的輝煌戰績?」他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雙手插兜,流露出幾分瀟洒不羈的意味。
剛想說他打扮不錯,一張嘴就氣人。
於是七璃模仿他的口吻,「喲,不良少年開始學抽煙?您的叛逆期來得有些晚啊。」
在她面前,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是不抽煙的。
她是知道萩原會的,但松田應該是沒有抽煙的習慣。
松田陣平當然不至於叛逆到把煙點上,他拿下來扔進了垃圾桶。
「最近不要到這邊來。」他收起了剛才的痞氣,還算認真地說。
「怎麼了?有案子?」
考慮到她也算是相關人士,他透露出情況,「去年是3,今年是2,警視廳連續兩年在今天收到了不知名的傳真。」
兩人對視,「懷疑是當時的炸彈犯。」七璃用的是肯定句。
松田陣平點頭。
氣氛微凝。
「那你查到什麼了嗎?」
警官搖頭攤手,「隊里覺得既然是2,風險不大,正好我在休息,過來看看。」
松田查過沒有,就代表至少沒被裝上炸彈。
他暫時放下這件事,隨意地問起七璃,「一會兒有安排嗎?」
「沒。」
「正好。陪我回去拿個東西。」雖然沒有徵求意見,畢竟在他眼裡,剛才的問句已經算徵求過了,但聲音還是很溫和的。
七璃歪頭示意前邊的公交站,「走。」既然是回去,反正警視廳和警察宿舍是同一趟電車。
結果變成了松田跟上她的腳步回去,「你不問問是什麼?」
「猜得到。」
松田挑眉,「說說看。」
「呵,」女孩輕嘲,但眸中卻是狡黠的笑意,「照你的習慣,A和B猜哪個都不會對的。」
若她說是拿工作用的東西,他會說錯了;若她猜是生日禮物,他准要說是自作多情——至於後面自己打自己的臉,那不在現在的松田陣平考慮之內。
電車上只有一個空位,七璃沒想坐,此時兩個人都站車窗旁的空地上,正好能看到街面的商鋪。
女孩扶著縱向的欄杆,青年則上舉握住橫杆,那個高度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他們之間的空隙還能再站下一個人,是作為異性朋友不會過於親近的距離,但這個距離對視卻恰好合適。
松田也輕嗤一聲,看著女孩的眼睛,聲音拖慢半拍,「那就還是不知道嘛。」
對付幼稚鬼模式的松田,七璃有個屢試不爽的辦法,無視。
她移走視線去看窗外的風景,心情半分沒受影響,甚至輕輕哼起歌來。
「喂,你能不能換個新招數啊。」
見面的次數不太多,不要每次都用這招吧。
七璃在想怎麼回,然而路邊的緊急情況讓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司機先生!我們要下車!!!」她跑到後門猛按停車鈴。
松田陣平更是趁車停下等紅燈直接拉開窗戶翻出去,只留了一句,「交給你了!」
——就在剛剛,一輛疾馳的摩托車撞倒了人行道上的老奶奶,絲毫沒減速,風馳電掣而去。
得知有緊急情況,司機放七璃下車,她立刻檢查老人的傷勢,撥打急救電話。
好在她並沒有在老奶奶的周圍看到任何顏色的霧氣,但她摔下去,仰面朝天,可能是撞到了頭,七璃只能防止其他人碰到她,等待急救中心來做專業處理。
她向摩托車離去的方向看去。
以百米冠軍速度衝出去的松田陣平,剛巧遇到從另一條街過來的,騎著巡邏摩托的交警,他把警官證拍到對方手裡,拉下人自己騎上去,「追犯人!謝謝!」
交警先生人都沒反應過來,車就被那個更像犯人的傢伙開走了。
巡邏車以完全不亞於剛才那輛公路賽摩托車的速度,消失在日暮七璃的視線中。
老奶奶被急救車拉走,是七璃聯繫到的老奶奶的家人陪同去的。
七璃在原地等候不到二十分鐘,松田陣平回來還車了。
額頭上添了一塊淤青。
「人抓到了?」
「嗯,聯繫搜查一課帶走的,是極道組織的成員,殺了一個人在逃。」
七璃睜大眼睛,拉起他的袖子左看右看,「你還有別的傷嗎?」
捲髮警官笑得很驕傲,「逮捕術我也是很專業的。」
畢竟老爸是拳擊手嘛,剛才如果是交警先生去,可能追不上犯人,也可能追上了,人卻凶多吉少。
場面一度十分驚險,他憑藉對地形的熟悉和車輪印走的近路,從天橋上把車開下去截住犯人,逼停車後上演一出空手奪白刃,那傢伙還挺能打,在他手裡過了好幾招才險險被擒。
松田陣平確實不是個過度自大愛且吹噓自己的人,會和七璃「顯擺」的,無非就是「我很專業」一句而已。
正要說接著回宿舍,松田手機鈴聲響起。
電話那邊傳來了震天的吼聲:「松田!休假還不消停,你一個拆彈警察,搶人家交警的巡邏車,干擾人家執行公務啊!你知不知道這樣違反規章!你沒有手機嗎?!不會給搜查一課打電話嗎?!」
他把手機拿遠,也不辯解,頗為孩子氣的用小拇指象徵性地掏了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青木長官。」
青木又罵了兩分鐘,電話那邊出現另外一位警官的勸說聲,「好啦,您消消氣,要是沒有松田,也不能這麼快抓到犯人嘛。」
終於掛斷電話的松田「嘁」了一聲,「等搜查一課人到,黃花菜都涼了。」
他氣呼呼的樣子七璃覺得很有意思,不過還是要安慰一下。「嘛,估計是因為長官先生罵完后,別的領導就不會再罵了。」
「也是。念警校時候班長常用這招。」
「走,回去拿東西。」拿完還得去給搜查一課做筆錄。
七璃在警察公寓大樓下等候。公寓外觀上就很規整,典型的警察黑白配色,如果她做警察,應該也要搬到這裡吧。
松田下來的很快,手裡拿著東西,還藏到了背後。
下午的陽光並不刺眼,卻彷彿給眼前的人鍍上一層柔光。
七璃笑著對他揚手,「別藏了,看到啦。」
他信以為真,單手把長弓遞到女孩面前。
「本來想晚上去神社給你的。」他的表情從容又自然,只是給好朋友送一份禮物,「正巧碰到你。」
七璃雙手接過細細端詳,發自內心的誇讚:「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都能做?!」
她對弓箭熟悉的很,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做的。
女孩迫不及待拉開弓弦,「堪比專業!謝謝!我超級喜歡!」
她的眼睛很亮,熱切而真誠地看著他,松田覺得這明媚的笑容有點晃眼,移開視線繼續解說,以掩蓋心裡奇怪的感覺。
「肯定不如你姐姐做的,所以我換了另一個種類,拿著玩吧。」
戈薇做的是複合反曲弓,他做的是更像英格蘭長弓的單體弓。
七璃還在那樣看他,承受不住這樣的眼神,他又眼神躲閃地補上一句,「挖掘機拼好了,很有意思。」
我也很喜歡。
松田陣平的生日在九月底,他的生日禮物是郵寄來的,樂高斗輪挖掘機,按上發動機能動的那種。
氣氛過於不適應,松田陣平提起今天的事情,「我說啊,怎麼每次見面都會遇到事件呢?」
他語調輕鬆地開起玩笑:「該不會你不是巫女,而是霉神吧?」
「你可別瞎說,」七璃的目光終於變化,變成瞪他,「我在北海道念書的時候可好好的,是東京有問題吧。」
「或許吧。」秋風吹拂,不復兩年前的凜冽,他們兩個在陽光下相視而笑,拉長的影子映到一處。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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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見面還真讓她覺得,是東京風水不好。
不然,人還是這些人,怎麼到了別處就變得輕鬆有趣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