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鄭素秋叫上曹軒出去散步,想起節目組有人說過，北門對面的那家進口水果超市品質很好，便繞到那邊買了些應季的水果,準備帶回去請大家吃。

曹軒拎着兩大兜水果跟在後面,聽鄭素秋有一搭沒一搭地念叨。

「別看她們都是明星藝人，其實都很好相處的。尤其是蔣詩英，這回能找到冬冬，多虧了她朋友幫忙畫像……」

曹軒心不在焉地聽着，突然來了一句:「媽,反正咱們現在已經找到冬冬了,這節目還用繼續錄嗎？」

鄭素秋奇怪地看他:「合同簽了三個月，總不能違約吧？」

見兒子神色糾結,她猜測著:「你是不是覺得整天面對鏡頭不習慣啊？」

曹軒含糊著嗯了一聲。

鄭素秋呵呵笑了,「一開始我也不習慣，總覺得像是有人盯着自己，不過後來就適應了,反正節目組也不會把每個鏡頭都剪進正片里。」

不過她也不願意讓兒子為難,想了想道:「這是婆媳綜藝,簽合同的只有我和令珊,你要是不習慣可以先回家,正好你在外面奔波了這麼多年,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說到這裏,鄭素秋長嘆了口氣，「十年了,我一直怨恨著令珊，覺得是她弄丟了冬冬，鬧得家不像家,婆媳成了仇人……她受了太多委屈了，小軒，你以後可要好好對她啊。」

曹軒神情越發微妙，連忙低下頭，悶不吭聲地往回走。

「鄭老師！」

前方迎面小跑來一道身影，揮手和她打着招呼。

鄭素秋眯了下眼，「是唐棠啊，你怎麼來了？」

唐棠在園區里轉了半天才找到鄭素秋和曹軒，趕緊加快腳步上前，挽住鄭素秋的手臂，定了定神，勉強擠出笑臉:「我婆婆看您半天沒回來，擔心路上被什麼耽擱了，就讓我出來找找。」

「她就是愛操心，我兒子跟着呢，能出什麼事啊？」

鄭素秋笑着打趣了兩句，但臉上的喜悅是發自內心的，「小唐你和你婆婆相處得這麼好，以後我也要多向她學習才行。」

唐棠沖她笑得甜甜的，一轉頭看到曹軒，就跟吃了口蒼蠅似的，連忙移開目光。

——那女人和孩子已經被她婆婆和蔣老師請進屋了，凌霞怕鄭素秋突然回來會受刺激，這才打發她出來找人，好歹能提前做個準備。

唐棠心中閃過許多念頭，也不知道該如何跟鄭素秋開口，尤其是旁邊還跟着一個曹軒。

她真是氣壞了，世界上怎麼能有這麼過分的男人，他根本就配不上令珊姐！

她只能拿出手機，似是而非地給凌霞發了條語音:「媽，我接到鄭老師了，還有幾分鐘就回去了。」

鄭素秋不明就裏，還笑她:「就幾步路的事兒，這也要跟你婆婆報備嗎？」

唐棠只能裝傻，心裏繼續把曹軒罵了個狗血噴頭。

幾分鐘后，三個人回到婆媳小屋。

鄭素秋第一個進門，發現客廳里多了兩個人，咦道:「來客人了嗎？」

但仔細一看，又發現屋裏的氣氛好像不太對，莫名讓人覺得嚴肅又壓抑。

為什麼凌霞，蔣詩英，還有孔令珊都坐在對面沙發上，彷彿擺出了三堂會審的架勢？

曹軒第二個進屋，他剛把手裏提的水果放下，一抬頭就對上客廳里女人的視線，瞬間變了臉色。

他大腦一片空白，第一反應居然是轉身想跑。

唐棠就在他身後，見狀狠狠推了一把。

進去吧你！

她這一下用了十成力氣，曹軒又沒防備，被她推得向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撲在地上。

鄭素秋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小軒你沒事吧？」說着伸手去扶曹軒。

孔令珊看着曹軒，語氣十分冷靜，「怎麼，你還想像十年前那樣，闖了禍就一走了之嗎？」

曹軒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囁喏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令珊，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鄭素秋聲音發顫，她已經看到那個年輕女人身邊還有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長相……跟曹軒小時候有幾分神似。

帶着孩子找上門來的女人……她又不傻，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最不可能的，也是最殘酷的真相。

她不可置信地指著曹軒，「你，你到底是出去找孩子，還是出去生孩子的？！」

「媽我錯了！」曹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抱着鄭素秋的大腿哭嚎，「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孩子都這麼大了，你現在說不是故意的，早幹嘛去了？」

蔣詩英早就壓不住火氣了，拍桌而起，指着他破口大罵:「當年明明是你帶着冬冬去公園玩，結果你光顧著看人家耍猴，讓冬冬被人販子抱走了。這十年裏你明明有無數次機會替小孔解釋，可你卻眼睜睜看着她被鄭老師誤會，讓她替你背了十年的黑鍋！」

「曹軒，你還是個男人嗎？你配當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嗎！」

要不是這女人帶着孩子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說她和曹軒才是真愛，讓孔令珊放手，把曹軒還給她。

冬冬也不會在忍無可忍之下說出真相。

當年確實是孔令珊帶他出去玩的，但公司臨時有事找她回去，她只能給曹軒打電話，讓他來看着冬冬。

等到冬冬丟了，鄭素秋又不知內情，只當是孔令珊光顧著工作沒看好孩子，把所有的錯都遷怒到她身上。

孔令珊明知道是曹軒弄丟了冬冬，可她不忍心讓婆婆再難受，也是出於對丈夫的愛，自己默默扛了下來。

——與其讓他們母子離心，倒不如來怨她這個「外人」好了。

後來見曹軒大概是內心愧疚，主動提出要去找兒子，孔令珊也是全力支持，忙裏忙外維繫着這個家。

可她十年的付出，換來的卻是男人懦弱的逃避，一走了之的自私。

他不光逃了，他還在外面另結新歡，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

孔令珊起身，慢慢走到曹軒身邊，低頭看着這個抱着母親嚎啕大哭的男人，眼裏沒有失望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漠然的平靜。

「如果冬冬永遠都找不回來，你是不是打算在外面躲一輩子，開開心心過你的小日子？那我呢？你想過我的人生嗎？」

曹軒抹了一把臉，涕淚橫生地搖頭，「我沒有，我真的有在找冬冬，我找了的……」

孔令珊輕蔑地笑了下，回頭看着那個抱孩子的女人，突然開口:「我想起來了，你是x省日報的，很多年前你還來我家做過採訪，說曹軒千里尋子的事迹很動人，你一定會好好寫稿子，呼籲大家一起幫忙找人，是不是？」

難怪從女人一進門，她就隱約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當時她似乎還是個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初入職場，身上還有種年輕人的朝氣和新聞記者的使命感。

孔令珊不會放過任何能利用的尋人渠道，當時她們全家接受了採訪，給女人看了很多冬冬的照片，還請她吃了飯，希望她能在報紙上多佔些版面。

只是沒想到，再見面時會是這樣一番光景，真是說不出來的諷刺。

「沒錯，是我。」

叫沈冰的女人痛快地承認了，「我為了做好這個新聞，跟着曹軒走了好幾個城市，眼看着他是如何拿着冬冬的照片，在大街上挨個人去問的。所以你們都誤會了，曹軒沒有逃避，他一直都在找冬冬！」

「人家兩口子的事，你跟着摻和什麼？」

凌霞都聽不下去了，敢情這位大記者還是知三當三呢？

「我很敬佩他，我愛上他了不行嗎？」

沈冰還來勁了，理直氣壯地捍衛着她的「愛情」。

「他在外面省吃儉用找孩子的時候，你在家裏當甩手掌柜，按部就班地升職加薪，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他一個大男人最好的職業黃金期都在外面白白浪費了，你憑什麼說他不負責任？」

唐棠堵在門口，聽到沈冰這一番高談闊論也是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腦迴路啊？

「你應該知道……曹軒和令珊姐還沒離婚吧？」她不確定地問了一遍。

「我知道啊，可是他們這十年都處於分居狀態，那跟離婚有什麼區別？」

沈冰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她快步上前，把曹軒從地上拉起來，緊緊摟住他的胳膊，對孔令珊說:「反正現在冬冬已經找回來了，你們倆也沒什麼感情了，不如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我不同意！」

這回開口的是鄭素秋，她指著沈冰，她的修養不允許自己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氣得渾身顫抖，「你，你破壞別人的家庭，這是不道德的！我也不會承認你是我們家的兒媳婦！」

「你不承認也沒用，反正我是不會和曹軒分開的。」沈冰挑釁地看向孔令珊，「聽說你現在事業有成，是外企高管了，你就非要把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綁在身邊嗎？」

「離婚吧。」

孔令珊疲倦地閉上眼，沒什麼猶豫就做了決定，「冬冬歸我，大家好聚好散。」

她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她還喜歡曹軒的時候，願意為他承擔一切，但她現在不喜歡了。

十年分離的時光，早已把她喜歡的男人變得面目全非。

她轉過頭，努力沖冬冬笑了下，「放心，媽媽不會讓你跟着我受苦的。」

啪！

鄭素秋忍無可忍，給了曹軒一耳光。

她指著大門口，「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曹軒被打蒙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媽，你在說什麼？」

他就算跟孔令珊離婚，讓她帶走冬冬，也不能不要自己的親媽啊。

「你這十年來都沒有盡過為人子的孝心，還在外面過起了小日子，那我也成全你。」鄭素秋嘆了口氣，「我就當我兒子死了，以後我跟我孫子過。」

她沖冬冬伸出手，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冬冬，你媽媽平時工作忙，奶奶可以給你做飯，輔導功課。我這身體還算硬朗，活到八十歲不成問題，說不定以後還能幫你帶孩子呢，你願意收留奶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