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技術轉讓談判
乾清宮正殿。
崇禎手持書卷，坐在御案后，孜孜不倦地看。
他是自學成才典範，只是不在書房而在正殿看書，總讓人覺得怪怪的。
魏忠賢有時就想，崇禎小兒是在暗示自己歸政嗎？
可看得又是儒學經典，並不是讀史書學帝王之術，又令他感到迷茫。
輕手輕腳地走到身旁，輕聲說：「皇爺，徐總督妻兒進京了。」
崇禎聞言，對徐鳳至的特立獨行有些驚訝，愣了半晌，說：「朕聽說，徐卿家六代單傳，卻不納妾，是祖訓，還是妒婦？」
「不是祖訓，只是一向與勛臣結親。」
有給徐鳳至上眼藥水機會，魏忠賢絕不會放過，「妒」屬七出之罪，沒點明，卻有暗示。
果然，崇禎皺眉道：「徐卿家文武雙全，亦懼內？」
「徐總督自幼習武，卻非其妻之敵。老奴聽說，奔喪途中曾落水，居喪三年苦練武藝，方成就文武雙全之美譽。」
「曾落水……」崇禎被他引入猜疑狀態，「可有異樣？」
「除身體變強，並無異狀。不過，當年他並不想為官，而是準備南逃，實讓老奴不解。」
崇禎心一跳，放下書卷，問：「當年到底出何狀況，皇兄授其江南總督，將大明命脈交予他？」
這事困擾他已久。
「先帝與徐衛明閉門攀談數個時辰，突然下旨撤銷南京六部，設江南總督府。老奴實是反對，可先帝一意孤行，唉……」
沒有答案，崇禎心頭抓癢，卻沒評價天啟得失。
正要拿起書卷，又聽魏忠賢說：「晌午一起進京的還有方孔炤、南居益、曹文詔等文武，以及幾個弗朗機……他們叫西班牙和葡萄牙人。」
崇禎微微一笑道：「魏公公監視他們了？」
「老奴哪敢啊，皇爺。先帝有旨，未經徐總督允許，廠衛不得進南直隸。今日剛好有錦衣衛辦差回京，在朝陽門外碰見，才報上來的。」
魏忠賢是想監控，可被徐鳳至砍了幾個錦衣衛，還被天啟罕見地訓斥一頓，只得放棄。
「文武進京，當有事議。那什麼西班牙和葡萄牙人進京，可知何事？」
有表現機會，魏忠賢肯定不放過：「前段時日，十八芝海盜來犯，東海水師雖大捷，蓋倫船卻損兩艘，想必要談購買艦船之事吧。」
「大破千艘海盜船，泰西蓋倫船當為首功，折損兩艘的確需儘快補充。」
喃喃自語罷，崇禎問道：「蓋倫船價幾何？」
「據江南總督府年度工作總結介紹，兩百萬銀兩的絲綢，才換來七艘。」
年度工作總結，崇禎早有所聞，並且大為讚賞，可蓋倫船價格之高，令他不禁瞠目結舌。
半晌，他嘆息道：「朕還想，要是東海水師有數萬，當可蕩平海寇。蓋倫船價如此之高，徐衛明以南直之財賦，能養一萬已算不錯。」
很想把南直財賦實情說出，不過瞧崇禎惋惜模樣，魏忠賢生生忍住了。
「一起進京的還有徐光啟，懂天文，識星象。」
這話一出口，立馬引起崇禎警覺，除了欽天監，民間是嚴禁觀察、推演星象的。
臣子籠絡懂星象之人，多有異心。
沉默半晌，崇禎說：「既然懂星象，那就招入欽天監。」
「皇爺，徐光啟乃萬曆三十二年進士，曾任少詹事兼河南道監察御史，力主以西洋曆法修正舊曆，現告病閑住。其學生孫元化，曾助袁崇煥守寧遠，善使火炮。」
聽說還是個老資歷官員，崇禎便改變主意：「魏公公，曆法關係民生，明日詔徐光啟師徒入宮覲見。」
「老奴遵旨。」
能從徐鳳至那挖人，魏忠賢暗暗高興。
徐鳳至的確要部署重要軍政，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堅持要跟他談判，於是一同進京。
至於徐光啟，本在天津屯墾。徐鳳至征畢懋康研製火槍，孫元化動心，請他出面舉薦。
旅途勞頓，將一行人安置府中歇息，徐鳳至自到后宅陪妻兒。
妻子梁紅玉，英姿颯爽，取這名字，可見其父期望。
她帶百名女護衛北上，其中就有周遇吉夫人劉氏。
兒子徐雲霄，天啟六年出生，長得虎頭虎腦，頗具將門之後風範。
用過晚宴，開始在正廳與西班牙、葡萄牙人談判。
西班牙代表阿方索，開口便說：「總督閣下，為雙方貿易方便，我方請求在揚州開設商行。」
江南總督府設在揚州，為的就是將來臨的農民軍侵犯。
「總督閣下，我方有同樣請求。」葡萄牙代表戈麥斯跟着說。
「兩位代表，本督以為設代表處更合適。」對他們想法，徐鳳至早有所聞，「但要遵守大明律法，不得隨意去其它城池，不得刺探商業和軍政機密，更不得傳教。」
「同意總督閣下提議。」
傳教士請託兩人，說服開明的徐鳳至，允許重新在江南傳教，誰知未開口路便被堵死。
兩人對視一眼，便同意了。
阿方索主談：「總督閣下，我們願意再售兩艘蓋倫戰艦，但不轉讓製造技術。」
「阿方索閣下，相信只要時間足夠，以大明工匠的智慧，肯定能仿造出來。」徐鳳至隨後口氣一轉，「本督之所以要購買技術，只是想加快裝備東海水師，以應對海盜集團的侵襲。」
五萬海盜來襲，這對西、葡兩國來說，也是非常重大的挑戰。
而在澎湖，荷蘭人就是被這樣擊敗的。
「我能理解總督閣下的憂慮，但您也知道，蓋倫船是國之重器，出售技術斷無可能。」
他們有談判優勢，荷蘭人至今不承諾大員島是大明領土，與大明關係緊張。
江南總督府甚至懷疑，五萬海盜來襲，背後有荷蘭人搞鬼。
海盜一旦也裝備蓋倫船，那東海水師便會處於下風，因此急得是徐鳳至。
「阿方索閣下，據本督所知，大不列顛人才是蓋倫船發明者，所謂的國之重器恐怕名不副實。」
「不，不，不，總督閣下，大不列顛是仿造我們的。」阿方索急忙搖手辯解。
徐鳳至話題突地一轉：「聽說，大不列顛人勢力已伸進印度。」
對他熟知歐洲一切，阿方索和戈麥斯早有領教。
「總督閣下……」
揮手打斷阿方索的話，徐鳳至笑眯眯說：「兩位，不如談價錢，合適就交易，不合適那就另尋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