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萬事不決問衛明
高壓之下，南直其餘州府縉紳、商人，主動核繳偷逃的田賦、商稅和三倍罰款，別說反抗，連變賣家產逃跑都不敢。
天啟七年四月。
江南總督府下達四道政令：
一令替換南直所有吏員，並設立鄉鎮衙門，實現皇權下鄉。
二令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火耗歸公，以及全面清丈田畝，按10%的稅率向土地所有者徵收新田賦。
三令減租減息，含新田賦的田租不得高於四成，借貸年利率不得高於30%。
四令實行工商分類登記，無證不得經營，並執行新商稅：工業類按15%征，商業類按8%征，採礦業加征20%資源稅；個體經營者享受稅收優惠政策。
天下第三次震動！
朝堂彈章滿天飛，讀書人罵聲不絕，南直人卻莫敢不從。
六月。
江南總督府行文江南諸省，責令補交天啟元年起偷逃的田賦、商稅，期限為一年，超期罰十倍，再超期抄斬。
數額較大，可申請最高五年的分期。
他在試探官紳反應，也為今後動兵埋伏筆，而在別人看來，他要對江南諸省動手了。
直至他北上，大家才鬆口氣。
徐鳳至敢以改革之名，行革命之實，皆因御塌上這個瘋狂的傢伙。
令人惋惜的是，明年今日是他的祭日。
「臣等拜見陛下！」
被打斷思路的天啟睜開眼，目光很快搜尋到徐鳳至，濃眉大眼，更顯高大英武，面色卻是不渝。
朕要麼遺臭萬年，要麼慧眼識英雄！
天啟開心之餘，再逼一次：「徐卿家，牢記汝父賜字衛明。」
一根救命稻草而已，幹嘛緊抓不放呢？
等烽火四起，人心思變，你確定那些沒節操的官紳，不會迎建奴入關？
徐鳳至心裏吐著槽，躬身道：「臣對中山王英靈發誓，畢生忠於大明，致力保衛大明江山。」
「朕相信徐卿家。」天啟轉向朱由檢，「吾弟信嗎？」
「臣弟信。」朱由檢非常拘謹。
天啟微微點頭，叮囑道：「萬事不決問衛明。」
「謹遵陛下旨意。」朱由檢回得有些敷衍。
「來，吾弟當為堯舜。」
朱由檢懼不敢當，支吾其詞：「臣死罪，陛下為此言，臣應萬死。」
時間所剩不多，精力也有限，天啟慰勉幾句，便囑託後事：「善視中宮，忠賢宜委用。」
「臣弟遵旨。」
對皇嫂，朱由檢打內心尊重，對魏忠賢則是哼哼。
天啟沒精神多講，一行人心情沉重地離開東暖閣。
剛出乾清宮沒一會，徐鳳至快步走到朱由檢身旁，悄聲道：「殿下，臣奉上諭，秘調五千精騎至天津衛，只要您許可，即可進京。」
朱由檢身子一顫，頭也不回道：「徐總督，曾記董卓往事乎？」
董卓？
徐鳳至一愣，趕忙說：「臣只是奉旨行事。」
「董卓也是奉旨行事。」
話說到這，沒法再說下去。
朱由檢在內侍簇擁下遠去，定國公徐希皋趕上來，問：「沒同意？」
「他怕董卓呢。」
「年輕人嘛，聽風便是雨，遲早要吃虧的。」
徐鳳至嘆息道：「公爺，陛下要我拯救大明，信王卻對我有成見，難啊。」
「將江南抓在手，你便高枕無憂。」
「陛下龍馭賓天，黨爭必再起，而大明已經不起折騰，我打算留京兩三年，待朝局穩定再南歸。」
徐鳳至留京，一則想努力讓崇禎不走老路，二則為己巳之戰準備，三則為閹黨巨額財富。
「那江南呢？」徐希皋不太贊同。
「江南大亂的後果，信王承擔不起。」
當初選擇立足江南，不單單為賦稅，更想令崇禎投鼠忌器。
「那你自己小心點。哦，對了，張維賢想讓張世澤去你軍中歷練。」
張世澤，末代英國公，李自成圍攻京城，死戰殉國。
「軍中能者為上。」
「他知道。」徐希皋再提一事，「成國公他們要京城鹽利。」
「不可能！」徐鳳至直接回絕。
要照顧徐氏一門兩國公，他才對皇室和勛貴網開一面，讓鹽利不說，還免補偷逃的賦稅，以換取他們對「改革」的支持。
拿下長蘆鹽場，給除定國公外的京城勛貴集團，北直隸加半個山西鹽利，但不包括京城。
京城拿在手，他不為銀子，而為囤積軍械錢糧方便。
「衛明，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敢背後搞小動作，一分鹽利都別想！」徐鳳至非常強硬，「賣到草原和建奴的鹽哪來的？倒賣京營裝備給建奴，以為我不知道嗎？」
「衛明，有些事不能擺到明面上。」
要操心的人和事太多，哪有閑心管這幾個破玩意。
與徐希皋分別，徐鳳至回到東安門附近，天啟賜下的大宅子。
剛進中門，李岩迎上來，彙報：「大人，海上來戰報了。」
從招募名單中，查到李岩、宋獻策、閻應元、劉國能、田見秀、袁宗弟和郝搖旗七人，後派人找來陳明遇和馮厚敦，破格錄用他們。
宋獻策作為情報主管，一直潛伏於京，暗查閹黨和晉商家財。
控制運河后，授閻應元為游擊，經營天津衛城防。
此次入京，只有李岩隨同。
「戰況如何？」
「大破十八芝海盜，繳獲大小船隻六十三艘，擊沉一百四十餘艘，斬殺海盜近八千，俘九百三十七人，鄭芝龍等逃離浙江海域。我東海水師損失艦船十一艘，其中蓋倫戰艦焚毀、重創各一艘，將士陣亡一百十七人。」
東海水師提督南居益，總兵沈有容，配備七艘蓋倫戰艦、五十艘福船，一萬兵員來自登萊水師和顧三麻子等海盜。
可謂兵強馬壯！
對海戰結果，徐鳳至非常滿意，畢竟是新組建的水師，訓練時間不足一年。
對蓋倫戰艦燒毀一艘，他心痛得很。
價值兩百萬白銀的絲綢，只換到七艘蓋倫戰艦，還是拿全面海禁作威脅，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才妥協的。
「派人查一查，十八芝海盜大舉來犯，是否與寧波海上走私豪強有關？另外，讓總督府行文江南諸省，嚴禁官民與海盜貿易往來，違者抄斬！」
熊文燦招撫鄭芝龍，朝廷沒得一點好處，鄭芝龍卻一統東南沿海，財源滾滾。
徐鳳至沒崇禎好忽悠，江南總督府要掌控海貿之利，再酌情分點湯給他們喝。
不服就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