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塞繆爾之門(6)

六、塞繆爾之門(6)

白西裝男人先是一愣,臉上的表情逐漸變成掩飾不住的欣喜,他細長的眼睛貪婪的盯着面前的藍發少女,好像餓狼凝視着羊羔。

「沒想到啊……隨手清理一下垃圾,還能翻出一隻臭蟲來。」

少女擋在蕭玦身前,長發濕漉漉的搭在肩上,冰冷的目光緊盯着面前的兩人,握在手中的斷刃,在雨里散發着刺目的寒芒。

「跑!」

如同瀕死的溺水者掙出水面,蕭玦猛的清醒過來,他低頭一看,懷裏的女孩已經失去意識。

他抱着杏子,發瘋似的朝外面衝去,雜亂的槍聲立刻從他身後傳來,但他不敢回頭,只能拚命地邁動雙腿。

蕭玦一口氣衝出去很遠,順着路標沖向遊樂場的出口,陰暗走廊的盡頭透著慘白的光,一道寬大的鐵門遙遙在望。

溫熱的鮮血順着女孩的後頸,流到蕭玦的衣領,白色體恤被一點點染紅。

「咔噠——」

蕭玦一腳踢在門上,但大門被一把大鎖鎖的牢牢固固,他一步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他爬起來,顫抖著伸出雙手,按住女孩的左肩,試圖堵住出血的傷口,可是沒用,細小的血流很快滲出指縫,不斷的往外涌。

若不是親眼所見,蕭玦根本不相信一個瘦弱女孩的身體里可以流出那麼多的血。

忽然間,女孩痛苦地咳嗽起來。蕭玦的眼中重燃希望:「杏子!你堅持住,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女孩孱弱地蜷縮在蕭玦的的懷裏,像一隻被獵槍打中的麋鹿,安靜地等待着死亡。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溢出來,她氣若遊絲,蒼白的臉龐猶如一張白紙。

「杏子,杏子……」雨水胡亂的拍打着蕭玦的臉,水珠順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女孩的臉上,蕭玦輕撫著女孩的臉,想要阻止她閉上雙眼。

很久過去,杏子終於顫顫巍巍地抬起右臂,手裏抓着一隻小袋子,鮮血染紅了青綠色的布袋,也染紅了木牌上「蕭玦」兩個字。

「我還想親手給你繫上呢……」

「對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蕭玦用力握住她的右手,幾乎在哀求,「別……別睡,杏子你別睡……」

杏子的目光溫柔而又憂傷,她微微搖頭,沖他無聲地笑了笑。兩秒后,蒼白的笑容破碎了,女孩歪過頭,緊握的手指慢慢鬆開。

「開門!開門!開門——」蕭玦不要命地撞擊鐵門,接着用拳頭猛砸,拳頭很快被撞破,鋒利的鐵桿把他的雙手划的血肉模糊,鮮血、眼淚和雨水混雜着流了一地。

不知砸了多久,蕭玦的雙手已經麻木,好像不再屬於自己。他終於砸不動了,抱着膝蓋縮成一團,身體不停地戰慄,他在哭。

「怎麼回事?」

保安大爺撐著傘出現在了鐵門外,手電筒的光柱打在了蕭玦的臉上:「還沒到時間呢……」

「把門打開!」

大爺被喝住,正欲發怒,卻他一眼看到了躺在蕭玦懷裏的杏子,來不及多想連忙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大門開啟的瞬間,蕭玦立刻沖了出去。

他發狂般的奔跑着,他一口氣衝出了寂靜的遊樂場,衝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他的腳踩到泥漿上,踩到水坑裏,四濺的水花像是無數片破碎的鏡子。

天空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灰暗,數不清的汽車從旁邊的馬路上疾馳而過,有那麼一剎那,蕭玦以為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一個趔趄,

蕭玦猛的栽了下去,膝蓋磕在水泥路上,傳來骨肉碎裂的聲音。雨水不斷地沖刷着他和懷裏的女孩,周圍霧蒙蒙的,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杏子……」

下嘴唇被咬的血肉模糊,劇烈的痛感和麻木持續提醒着他,沒時間了,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

他抬起頭,醫院大樓已經近在眼前,他拖着破碎的身軀向前,明明只是十幾米的距離,可逃離這個地方,卻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快來人啊!救救她!」

凄厲的聲音響徹整座醫院,值班的醫生連忙沖了進去,幾秒后,數十名醫生護士走出大樓圍了上來,為首的男醫生迅速查看了傷勢。

「情況不妙,傷到動脈了,需要馬上手術。」

蕭玦跟着十幾名醫生衝進電梯,一路衝到了搶救室,他小心翼翼的把杏子放上了手術台,護士們立刻推來了各種各樣的醫療設備。

無影燈啪的一聲打開,照在女孩脆弱的臉上,整個房間都被燈光打得透亮,讓人目眩。兩名醫生和兩名護士都已經準備妥當,戴着口罩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驗血,準備血漿,出血量太大,需要立刻輸血!」

幾個護士應聲,酒精、棉布、針頭各種工具被擺在了手術台上。

「手術馬上開始,你現在去外面等著。」

蕭玦點了點頭,退出了手術室。

他回過頭,杏子安靜的躺在手術台上,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顯得無比脆弱。手術室的大門緩緩關閉,杏子也在他面前一點點消失,就在大門合上的瞬間,蕭玦突然覺得心臟被捏了一把。

有什麼東西,從他生命里消失了。

彷彿如釋重負,蕭玦心裏一塊巨大的石頭落了地,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身子向前一栽,昏了過去。

但大雨還未停止,磅礴的雨勢覆蓋了整座城市,偌大的廣場內,只有三道人影對峙著。

無數被斬斷的子彈和彈殼漂在地面的積水上,白西裝男人怒視着面前的少女,直到他扣動扳機,發現已經打空了彈匣,才怨恨般的把手槍砸進了水裏。

「真是久違了,狐狸。」

女孩依舊是一臉漠視。

「嘁。」

男人有些不忿,從口袋裏摸出兩隻亮金色的指虎,精緻小巧,看上去不像是戰鬥工具,反倒像是一件藝術品。

「白狼,別輕敵,近戰你不是狐狸的對手。」他身旁的矮個男人提醒道。

「少啰嗦!」

白西裝男人捏著指虎,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快速左右揮出兩拳,卻被女孩輕易閃身避開。

但白狼手中的指虎卻不可輕視,儘管剛剛的兩拳沒有打中,但那幾根尖刺從眼前劃過時,仍帶起了一陣尖嘯的風聲。

男人沒有停下,他步步緊逼,不斷的揮拳,女孩卻只是淡定的退讓,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最終,女孩趁著男人攻擊幅度間隙,轉身抬腿一記重踢,踢在男人的胸口,白狼連退數步,才站穩腳跟。

他摸了摸有些悶痛的胸口,氣息雜亂,先是惱怒的看了看女孩,隨即向身旁的矮個男人使了個眼色。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同時對付我們兩個?!」

白狼暴喝一聲,箭步沖了上去,矮個男人點點頭,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兩人一左一右,形成夾攻之勢。

只是兩三秒的功夫,兩人已經衝到了女孩的面前,女孩低頭聽聲辨位,在刀刃落在頭頂的瞬間——她動了。

她收身一個滑步躲開包圍,轉身迅速捏住白狼的肩膀,屈膝發力,重重將他摔在了地上。矮個男人趁機刺向她後背,但女孩立刻轉過身,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一記兇猛的膝擊轟在了他的腹部。

矮個男人表情痛苦萬分,慘叫一聲摔在了水裏。

「你夠了!」

白狼再次起身,此時的他渾身被水浸濕,狼狽不堪,嘶吼著朝女孩踢去一記鞭腿。

女孩迅速抬手擋住,捏住了對方腳踝,右手一拳直直的打中他的面門。白狼連退幾步險些摔倒,雙手捂著噴著鮮血的鼻子,碎成渣的眼鏡搭在他的鼻樑上。

大腿忽然一陣酥麻,女孩扭過頭,矮個男人已經爬了起來。沒有多想,一記肘擊轟在他的臉上,男人頭一仰,再次倒下,徹底昏了過去。

砰砰!

連續兩聲槍響打斷了這一切,接着便是短促而尖銳的鳴笛。

女孩抬頭一看,遊樂場的大門口突然湧進大批的警察。與此同時,場外的馬路上,十幾輛警車已經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紅藍色的警燈在夜雨中顯得分外奪目。

白狼瞥見了外面的警察,但他卻出奇的淡定,讓人捉摸不透。他忽然笑了,臉上流露出一道險惡的凶光,彷彿意猶未盡。

「你還是真是走運啊……」他抬起頭,又忽然停住了。

女孩已經消失,大雨中,只剩下了躺在地上的同伴,還有那些飄在水裏的彈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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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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