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第7科

破碎的藍鳥化作冰水散去，一道輕盈纖細的身影緩緩從夜空中落下。

她站在原地，四處環顧，似乎夜色也掩蓋不住她冰山美人的氣息。她雙眸炯炯有神，光滑白皙的皮膚襯得唇色分外鮮紅。

「你……」

女孩飛快用手堵住他的嘴，眉頭一皺，目光掃向馬路的盡頭。她微微頷首，一隻手放在耳朵旁，神色凝重，似乎在聆聽著什麼。

蕭玦一臉狐疑，也學著她的樣子支起耳朵聽，可他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一點聲音。他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只覺得周圍的溫度好像降低了。

女孩當機立斷，立刻按下了右手手環的按鈕。

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手環發出一個光點，以光點為中心向地面投出了一道寬大的藍光投影。一開始還只是由代碼組成的模糊影像，但緊接著，更令人咂舌的畫面出現了，影像居然在實體化。

短短几秒后，一輛沉重的紫色哈雷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性感狂野又充滿機械現代感的車型，讓它看上去就像一頭全身縈繞著雷電，潛藏在黑夜裡的詭異夜妖。

女孩輕盈一躍，跨坐在了這頭妖獸寬闊的背上。

「上車。」她擰動車把，摩托車便開始低沉的咆哮起來。

蕭玦有些疑惑:「我們要去哪兒啊？」

「別廢話！」女孩冰冷而鋒利的眼神掃過來。

蕭玦只好閉上嘴，一腳跨上去，還沒坐穩，摩托就像一匹暴烈的野馬，脫韁而出。

蕭玦被強大的慣性拖著往後仰，慌忙間他伸手摟住了女孩的腰。女孩穿著修身黑色牛仔衣，盈盈一握的細腰溫熱而柔軟。

蕭玦試著鬆手，下一秒卻抱得更緊了。

摩托車在馬路上高速疾馳著，狂風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失重感讓他心臟狂跳。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再睜眼時，摩托車已經行駛在高架橋上了。

車速已經緩和很多，蕭玦連忙喘了幾口氣，女孩飛舞的長發打在他的臉上，他突然想起什麼，猛的鬆開了手。

「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

「我是說這輛車，你是怎麼把它變出來的，難道這也是魂術的一部分？」狂風亂吼，蕭玦不得不扯著嗓子加大音量。

「這是分子重組，一種高科技。」

分子重組？高科技？

蕭玦人傻了，兩隻眼睛睜得老圓，他還以為分子重組這種牛轟的不行的科技是電影虛構的，沒想到現實居然真的存在。

但比起高科技，剛才那些詭異的藍鳥顯然更讓他感興趣。

「剛剛那些東西是什麼？」

「冰鳥，一種低級魂術。」

「魂術？」蕭玦微微吃驚，「你不是已經把它們解決掉了嗎，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跑？」

「回頭看。」

蕭玦回過頭，路上很安靜。

「上面。」

蕭玦一抬頭，頓時毛骨悚然，巨大的危機感一下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密密麻麻的藍色光點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團，無數冰鳥聚集在一起，他們振動著翅膀，如同一張天羅地網，不斷向下潑灑著刺骨寒氣，泰山壓頂般撲向兩人。

如果一隻冰鳥的殺傷力像一發子彈，那麼成千上百隻冰鳥組成的軍團就是一枚炮彈，別說區區兩個血肉之軀，就算是一棟大樓，也能輕而易舉的摧毀。

蕭玦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女孩的聲音將他從恐懼中拉了出來。

「你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奇怪的符號或者印記。」

蕭玦艱難的直起腰，迅速檢查著自己的身體，他拉開衣領，果然在肩膀上發現了一個藍色的圖案。

「有一個圖案……這又是什麼？」

「魂術印記。」女孩語氣冰冷，「人或事物一旦被標記，施術者就可以通過印記遠程釋放魂術，除非魂術釋放結束，否則印記無法消除。但大部分的魂術都沒有這個功能。」

女孩騰出一隻手，摸出手機塞給了蕭玦。

「打開導航。」

蕭玦接過手機，心中升起無數道疑雲:「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我身上會有這種印記？」

女孩思索片刻，沉聲道:「一般的魂術印記都需要肢體接觸才能標記成功。你仔細想想，最近誰和你接觸過。」

彷彿一枚炸彈在頭頂炸開，蕭玦猛的反應過來。

咖啡廳！一定是那天划風在咖啡廳的時候搞的鬼，原來這就是划風口中的考核，之所以不說明考核內容，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

這果然是考核！既然是考核，就必須通過自己的能力解決，這樣才有資格加入組織。

「停車！」蕭玦大喊。

女孩眉頭輕蹙，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你現在下車，和送死沒區別。」

蕭玦一時啞然，握緊拳頭說不出話。

「我並不在意你的死活，你想死隨時都可以，我不會攔著你，但是今晚不行。」

蕭玦似乎被說服了，眼下她似乎別無選擇。

「如果你還想救你的朋友，那就聽我的。」

「你為什麼要幫我？」

女孩猶豫片刻，冷冷道:「這是任務。」

「任務？」蕭玦腦子一團漿糊，還沒反應過來，女孩的命令又來了。

「看導航，下一個監控離這裡有多遠？」

導航開啟，蕭玦眼前一亮:「下一個監控……離這裡大概五百米。」

女孩眼神一凜，顯然是有了計劃，摩托車立刻減速停了下來。

「我要做些什麼？」這是蕭玦的考核，他必須參與。

「不需要。」女孩翻身下車，從腰間取下斷刃。

「這是我的考核，我必須做點什麼！就算是幫點小忙也好。」

女孩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什麼都不做，就是在幫我忙了。」

蕭玦陷入沉默——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應付得了這些冰鳥，靠自己也根本不可通過考核，他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刀槍不入的能力，更沒有面對危險的勇氣。

即便女孩幫他通過了考核，那又有什麼用，一味的逃避，靠別人的幫助矇混過關，根本就是在作弊，更別談什麼找到救活杏子的辦法了。

蕭玦低著頭，深深的自責與羞愧感讓他喘不過氣。

眼見冰鳥大軍已經近在咫尺了，女孩沒有一絲慌亂，她右手緊握斷刃，雙眸微閉。強大的氣場立刻擴散開來，與此同時，她體內的魂力開始波動，周身縈繞起一縷縷透明的薄霧。

她準備和這些冰鳥硬碰硬！

蕭玦愣住了，他清楚女孩的實力的確很強，但冰鳥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她現在遠沒有達到可以同時對付這麼多冰鳥的地步。

一旦正面對抗，女孩必死無疑。

「你瘋了！」蕭玦焦急的大喊。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為什麼不繼續跑？先拖延時間，在想辦法啊。」

「前面有監控，魂力者的事是秘密，而且繼續跑下去，會波及到無辜的人。」

蕭玦傻了，他並有沒想那麼多，他只知道女孩無法應付那些東西，一停車他們兩個都會死。不停車的話，雖然有可能泄露秘密，但能給他們爭取更多時間。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最多十秒，那些東西就會追上來，把他們兩個撕成碎片。

「你快逃吧，我沒把握應付得了它們。」

女孩沒有回頭，但蕭玦聽得出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從容，完全沒有半分危機感，好像只是在面對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蕭玦怔住了，他沒有走，就那麼平靜地站在她身後，他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做什麼都是添亂。

「你這樣……會死的。」蕭玦的心狠狠一沉。

七秒。

女孩沒說話，彷彿已經下定了決心，任憑誰也無法扭轉。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傻？蕭玦咬緊牙關，他不懂女孩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用寶貴的生命，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廢物？

她本來跟這一切沒有關係，本來可以一個人逃離，本來可以選擇袖手旁觀，讓自己被冰鳥殺死……

蕭玦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全身都在顫抖。

「我叫蕭玦。」

女孩奇怪的回過頭，看了蕭玦一眼:「南宮鈺。」

五秒。

「再見，南宮鈺，幫我救她。」蕭玦越過女孩，沖向那群冰鳥。

三秒。

蕭玦張開雙臂，只希望自己的身體可以多擋幾隻冰鳥，好給叫南宮鈺的女孩爭取一點機會。

「接住！」

女孩立刻摘下手腕上的手環，一把丟到了蕭玦的懷裡。緊接著，她一個騰步躍至空中。

「你做什麼？！」蕭玦一驚。

女孩沒時間回答了，她抬起斷刃，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下方的冰鳥。藍色光團彷彿一座移動的冰山，裹挾著刺骨的寒氣，女孩長發飛舞，整個人幾乎被藍光吞噬。

冰鳥已經近在咫尺，她迅速抬起手臂，全身的能量立刻流入手中的斷刃中，刀身劇烈顫抖著，幾乎達到破碎的邊緣。

一秒。

「華斬！」

女孩全力揮出一劍，流炎劍氣一瞬間爆發，數十米長的火焰純粹無比，赤紅的焰峰夾雜著淡淡妖冶的紫色光暈，如琉璃般奪目。

蕭玦剛才的舉動吸引了冰鳥的注意，他們全然沒有注意到頭頂襲來的致命攻擊。

下一秒，無數火焰混雜著鋒利的劍氣，將藍色軍團一分為二，無數冰鳥被斬成碎片，在高溫中變成一團水汽。

蕭玦抱頭蹲在原地，根本不敢抬頭。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懷裡的手環正冒出光點，一股能量正持續擴散，在他的周身結起了一個圓形的透明光罩。而正是這道光罩，為他抵擋了不少冰鳥的攻擊。

女孩體力不支，雙眼一合失去意識，身體如石子般墜下。蕭玦一把接住她，連退數步離開了危險區域。

但這一切並未結束，在持續的燃爆和高溫下，藍色軍團潰不成軍，迅速坍塌、融化，變成一團團淡藍色霧氣，什麼也不剩下。

破碎的冰鳥化作漫天冰霧，無數的水汽聚集在一起，如同臨近大地的雲層。到處都是一片朦朧，不斷有融化的水滴從天空滴落，刺骨冰涼，像是一場寒冬的大雨。

蕭玦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一時間思緒萬千。

手腕忽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是南宮鈺，她醒了過來。

「會開車嗎？」女孩虛弱的問。

「會一點……」但實際上蕭玦只在電腦里開過暴力摩托。

「離開這裡。」

蕭玦本想拒絕，但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發動了車子。

蕭玦開的很慢，摩托車就這麼緩緩的行駛在高架橋上。夜風微涼，輕撫波光粼粼的河面，高架橋的路燈投來昏黃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拖的很長很長。

蕭玦還在為剛才的事心有餘悸，完全沒空欣賞美景。叫南宮鈺的女孩正倚在他肩上昏睡，溫熱的呼吸吹拂在他耳邊，導致他全程僵直著身體，有點如坐針氈。

「你自己去救。」

蕭玦愣了一下，他目光看向後視鏡，女孩的眼睛依舊是閉著的，好像還在昏睡。

蕭玦沒說話，感激的情緒堆積在他心底，他很想表達出來，但他此刻更想讓女孩好好休息。

手機鈴聲響起，蕭玦停住車，騰出手拿出手機並甩了甩水，還好沒壞。

「看樣子沒讓我失望啊。」划風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絲毫聽不出有什麼擔心的情緒，「這麼說，冰鳥已經解決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魂導器顯示印記已經消除了。」

蕭玦連忙扭頭查看肩膀，果然，那個圖案已經消失了。

「真是讓我有點意外啊……不過幾隻冰鳥對於新人來說，也不算太難。」

幾隻冰鳥？蕭玦臉一垮，有點想罵人，你管這麼大一坨叫幾隻？

「好吧，既然你已經通過了考核，我就不浪費時間了，不過流程還是要走的……」

蕭玦也來不及管其他的了，認真聽著划風接下來的話。

「蕭玦。」

「是！」

「你已通過最終考核，符合加入組織的資格，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是否確定加入？」

蕭玦感覺到一絲神聖和隆重，他咽了口唾沫，認真道:「確定，我要加入你們。」

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蕭玦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開啟了潘多拉的盒子，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一個溫柔的女孩聲音。

「身份信息註冊成功！蕭玦，出生日期2003年5月28日，性別男，身份學員，身高171公分，血型A，編號1501。數據訪問權開啟，信息開始錄入【生魂覺醒工程】。

從今日起，您過去的個人信息將被完全抹除，新的身份將納入政府一級保密。您的機票、身份磁卡以及行程單，將在三天內送達。蕭玦，歡迎加入【第七科】。」

電話掛斷，蕭玦面對這一切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他並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在全球範圍內的【第七科】系統生效。

這一切只是開始，大量的數據包從這套系統湧出，正去往全世界不同的角落。「蕭玦」這兩個字出現在許多秘密機構的電腦里，並被牢牢記住。數據鎖解除，世界政府里，上千個秘密網關對蕭玦開放。

蕭玦喜出望外，他剛想對女孩說聲謝謝，可他一回頭，卻發現女孩已經離開了。

公元2021年，9月29日，星期四，兩條加密信息同時進入了【第七科安全系統】。

世間的枷鎖被打開，一段關於世界真相和歷史羈絆的故事，即將重大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