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初識內家拳
轉眼就是正月十四。
清晨，我依舊早早醒來，湘兒依舊不見身影。
我坐起身，只覺神清氣爽，年輕的身體就是好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湘兒便端著托盤推門而入。
盤裏依然是一碗湯藥和一小碟蜜餞。
湘兒端起湯藥，我伸手接了過來，向她笑笑示意我自己來就行。
有點燙嘴，我就小口喝着。湘兒在旁邊說道：「夫人一早就來過，見少爺睡得安穩就親自去熬好了葯，叮囑我送來后就留在前廳等候錢大夫……」
說話間，葯已見底。湘兒接過碗后見我想起身，又連忙將碗放到托盤后要過來服侍我更衣。
這種鍛煉機會怎麼能假手於人，我讓湘兒立在一旁指導，自己動手開始穿衣。
媽耶！真是個體力活，里三層外三層，裹粽子似的，我鼻尖都沁出細汗了，終於等穿好鞋襪，起身！
湘兒一臉驚訝的望着我，嘴巴都哦得可以放下我的小拳頭了。
我得意的向湘兒昂了昂小腦袋，心裏潛台詞是：你家少爺厲害吧！
湘兒驚喜的走過來，低頭細細看着，繞我走了一圈。我估計她心裏的潛台詞肯定是：少爺真棒！！
然後湘兒幫我理了理領子，撫平了些微褶子，就見娘親領着一位頭戴緇布冠，笑容和藹，鬍子花白，身材略有發福的老者走了進來。想必這就是錢大夫了，嗯…讓我幾天沒有肉肉吃的那人。管家老吳一臉笑容的幫忙拎着藥箱跟在身後。
娘親見我已起身倒是沒多在意，只以為是湘兒伺候的。
錢大夫看着我稍加觀望，即道：「貴公子氣色不錯，雙目有神，呼吸平緩，應是無大礙了，我再號號脈，穩妥些為尚！」
說罷，示意我在桌邊坐下，管家老吳趕緊上前遞過藥箱。錢大夫打開藥箱取出一個脈枕放桌上，又示意我將手擱上去。這套路我熟，電視劇里看過不少次。
錢大夫三指輕搭在我腕上，微閉起眼，半晌后緩緩睜開，笑道：「脈象平穩有力，已是無礙，葯可停，食補即可！」
說話間，輕捋鬍鬚，高人風範。
我心裏默喊：老爺子懂我！
娘親欣喜的趕緊向錢大夫行禮致謝，錢大夫立即起身虛扶道：「醫者本職，夫人不必如此客氣！」
接着向娘親拱拱手道：「令郎既已無礙，老朽也就不多叨擾了！」
然後轉身就收起脈枕，蓋好藥箱。
管家老吳立刻滿臉笑意的奉上診金，表示謝意后，微躬身右手前引，準備送錢大夫出門，娘親也跟着相送。
行至門口時，錢大夫回身道：「夫人請留步！」，娘親才止住腳步，微行一禮道：「錢大夫好走，就請吳管家代送！」
轉身回屋，看着我高興而又期待的樣子，就食指輕點一下我腦門，笑嗔道：「看你這呆兒模樣，準是饞那肉湯麵！你爹爹許是起身了，你先去問安，為娘這就去為你們做湯麵。」
然後笑意盈盈的走出房去，湘兒趕緊端起托盤歡快的跟上。
我轉身看看，又想了想，整理了一下床上被褥后也隨即出門。
剛走到廊上，就見老爹抻著懶腰跨出房門，轉頭就望到了我，哈哈一笑道：「吾兒早啊！」
我趕緊行禮問安：「爹爹早！爹爹這是去練拳嗎？」
老爹笑回：「隨我來！」
好嘛，有道是：人狠話不多！
到了兵器架旁，
老爹一指不遠處的小樹，示意我站那。
我站好后，老爹只道：「且看！且聽！」
只見老爹立定，閉眼，待心沉氣勻后緩緩起勢，雙眼睜開時已是沉穩如水。雙腳微分，膝略屈，重心下沉……老爹的聲音也隨之傳來：「武者，首要是敬天、敬地、敬己、敬人！懷德而不自滿，尚武而不持驕，忌惡，忌傲……」
聽着現在老爹的話語，就想起前身纏着父親要學功夫的樣子，以前父親只是教我一套軍體拳和一些防身技巧后就不肯再教，說剩下的都是傷人技，你學來幹什麼，去學校給我惹事生非嗎？現在是和平年代、治安穩定，強身健體就可以了，真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找警察叔叔…不，找警察爸爸！說完還得瑟的拍拍自己的肩章……
……收回思緒，這邊老爹已經動起來，起手是一個防守式…坐腰落胯、圓襠斂臀，左手似掌非掌，肘沒離肋，將出未出；右手握拳，略回收，在側蓄勢……老爹的聲音再次傳來：「其二，心存緊迫，保持警醒；外觀諸人，內省己身；一觸即發，發之可收，忌怠，忌疏……」
隨着招式不斷演變，老爹的話語同樣徐徐傳來：「其三，依法而行，循序漸進，方能得窺門徑；張合有道，進退有度，忌虛，忌躁……」
此時老爹身形步法已如行雲流水，看似綿柔中自帶剛勁…：「其四，以內勁而御外形，明筋勁骨力為何用；脫拙換靈，藏風蓄勢；黏走相生，化打合一，忌惰，忌濁……」
老爹的拳腳似乎帶起了破風聲，愈發酣暢淋漓，順時導勢，攻防有序，得現內清虛外脫換之景象……「其五，審時度勢，切閃、切打、切機、切勢，切其要著，以靜制動，以柔克剛；因勢而發，隨勢而變；忌僵，忌滯！」
聲停，拳收，風止。
一氣呵成！隨勢帶起的枯葉緩緩從眼前滑過……
我呆愣愣的張著嘴巴，哦得可以放下我的小拳頭。
原來這就是功夫！這才是拳法啊！
老爹這時笑望過來，問道：「如何？！」
我立馬帶着崇拜的小眼神躍起鼓掌，高呼道：「爹爹威武！好厲害！我要跟爹爹學……」
若非男兒身，我就要撒嬌賣萌當「嚶嚶怪」了。
老爹聽完頓時滿足的「喔」地一聲，就撫著下巴上沒多長的鬍鬚仰天長笑…哇哈哈，哇哈哈……
笑完才道：「待明日元宵節過後，爹爹趁還在家休沐幾日，便開始教你！你定要好生學，莫讓我吳家武藝墮了威風！」
我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應可，又小手指向兵器架上的刀、槍、棍、戟，弱弱問道：「爹爹，我都想學，可否？」
老爹不滿的瞪了我一眼，佯裝怒道：「習武忌貪，且看你悟性，一樣樣來！」
我縮縮脖子，訥訥稱是。
一陣腳步聲起，就見湘兒快步走了過來，說早膳已經備好，娘親喚我們去前廳用膳。說話期間雙手遞給老爹一條汗巾。
……前廳，爹娘坐上首，我相對而坐，湘兒立在一旁伺候。
娘親一碗清淡素粥，邊有條不紊的吃着，邊笑吟吟的看着我和老爹。
老爹一大海碗肉湯麵，我一小海碗，大眼瞪小眼，比賽嗦面……
湯足面飽，我滿意的揉了揉肚皮，就聽到前院似乎有一陣陣乒乒乓乓、咯吱咯吱的聲響傳來。
我用詢問的眼神望向爹娘，娘親笑道：「昨兒午膳過後，你趙叔聽說你康愈了，便讓湘兒來找我討要了幾張畫紙，說要給你做宮燈，好讓你明兒拎着逛元宵燈會，估摸著就是你趙叔鬧出的動靜。」
心善手巧好趙叔，這是「別人家孩子有的我不許你沒有」么！
昨天曬太陽時聽娘親說起過，趙叔是以前荊襄之亂時留下來的孤兒，后被年輕的祖父收留，長大后就跟隨祖父做了親兵，相當於通訊員吧。
趙叔人機靈，腿腳也勤快，跟衛所維修兵器裝備的匠人們混熟后偷師學不少東西。因為經常幫忙搭手幹活，所以偷師了也不討人嫌，反而大家都樂意教。總之，什麼打鐵、制弓、木匠、泥工、修修補補的玩意會不少。
後來祖父過世，就留在了家裏當護院，平時屋頂漏雨、修葺院牆、鍋碗瓢盆壞了要修補的也都是趙叔一肩擔之。據說從來都是笑眯眯的，任勞任怨。
由於趙叔是跟隨過祖父的人，跟老爹一起長大，年紀又比老爹小，所以娘親讓我敬稱趙叔。
想着趙叔過往的同時，我心裏也在琢磨，家裏一共十餘口人，除了父母和湘兒，其餘人都住前院，不使喚時不會進后宅，我還得找機會把人認全，起碼要能對上號。
經過爹娘同意后，我蹦蹦跳跳的走向前院，準備去看「萬能」的趙叔在做甚。
從後院到前院，也算是邁出了我重要的一小步吧……